楊雲心想:“這董奇容是利欲熏心,以至於心智錯亂吧?誰給他的勇氣,讓他覺得自己敬獻的仙丹能有功效?後世科學早已證明,任何丹藥都不可能做到延年益壽,所謂的仙丹不過是重金屬超標的安慰劑罷了,我信你個大頭鬼!”

當然,就此拒絕不妥,畢竟以後還要長久在上林坊居住和做生意,於是委婉地說道:“此等事,我並無決斷的資格,要請示過家師才能做決定。”

“令師?”

董奇容略顯為難。

武尊真人名義上是楊雲的師傅,可在如今的洛陽卻屬於名不見經傳那種人,且武尊真人沒有落榻上林坊,他不知該如何請示並獲得同意。

楊雲未等董奇容繼續出言相逼,再道:“家師在煉丹方麵也頗有心得,他煉製的丹藥雖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強身健體還是能做到的,若貿然以旁人丹藥進獻,隻怕……不甚合適。”

“啊?”

董奇容無比震驚地問道,“小天師的師門,居然也精於煉丹之道?”

楊雲點頭道:“家師對丹藥之道知之甚深,但並未傳授於我,所以我在這方麵不見長,所以……董坊主怕是要另請他人進獻丹藥了。”

楊雲的意思是,我師門也研究丹藥,你介紹你那親戚給我,屬於戧行,恕難從命。

董奇容聽到這話,臉上全都是為難之色,好不容易找到丹藥,以為可以憑此一飛衝天,卻沒法進獻丹藥,他實在不甘心。

“鄙人身微言輕,哪裏去找人小天師這樣的高人向陛下進獻丹藥?這一次請務必幫忙,若成功,鄙人定不會虧待小天師。”

董奇容眼神中滿是哀求。

楊雲想了想,像是找到折中之策,但其實不過是敷衍,道:“此番法會,聖上是為見張果張天師而舉行,我能否有機會麵聖尚是未知數,若有機會的話,或可跟家師商議之後,向張果天師舉薦,那樣的話或可事半功倍……此事就此定下,不過聖心難測,董坊主還是不要多寄希望於此才好。”

董奇容感覺楊雲又是在推諉,但別無他法,更不可能就此跟楊雲撕破臉,畢竟時值道家盛會舉行之前,皇帝對道家分外尊重,真要翻臉,也要先看看武尊師徒在這次道家盛會上的表現如何。

“那就拜托小天師您了。”董奇容非常無奈,百般請托後黯然告辭離開,一看就知道還有下文。

……

……

洛陽皇宮,李隆基終於結束閉關,於道家盛會召開前一日出關,他此時麵容略顯憔悴,以往明亮有神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霧霾,好像這次閉關消耗了他極大的精元。

“陛下,張果張天師即將抵達洛陽,所有迎接事項均已完成。”

李隆基麵前,前來奏報事情的黃門侍郎李林甫畢恭畢敬,俯首帖耳。事情本不該李林甫來管,可李林甫了解皇帝的心思,知道能把張果的事處理好,就能在皇帝這裏再贏一籌,所以他主動承攬迎接之事。

高力士站在李隆基身後,聞言笑道:“陛下,對於迎接仙人入京一事,李夕郎出力不小,張果張天師到東都這一路,都是他在打點,讓張天師這位享譽上百載的仙人見識到大唐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嗯。”

李隆基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什麽,問道,“壽王呢?之前朕不是讓他去處置這些事嗎?怎麽全是李夕郎在做事?”

換作別人,李林甫一定在皇帝麵前告黑狀,把人貶低一番,以體現自己忠君體國。

可現在對象是李瑁,乃是李林甫在宮裏仰仗的武惠妃的兒子,李林甫就改換姿態,笑著恭維道:“壽王殿下做事兢兢業業,從聯絡工部,再到跟道家各宗門聯係,以及布置法會會場等等,事必躬親,臣不過是輔佐他做了一點力所能及之事,功勞還是壽王殿下的。”

李隆基稍顯驚訝:“十八郎初出茅廬,性子又一向軟懦,卻有如此本事,把一應事項都打點好了?”

顯然李林甫片麵之詞,屬於孤證不立。

旁邊高力士當然要幫襯一番,說道:“壽王殿下雖然沒有多少從政的經驗,不過勝在腳踏實地,勤勤懇懇,他怕誤了陛下的諭旨,近來基本是衣不解帶,用心做事……再者說了,不是還有李夕郎這樣的能臣相助嗎?”

會不會做事暫不予以評價,先給定性一個“做事勤懇”的基調,讓皇帝知道李瑁沒有偷懶,如此就會給皇帝留下個好印象。

高力士了解李隆基,知道光是誇讚會引起李隆基懷疑,不如先從態度上入手,這符合皇帝的期望值。

李隆基果然精神一振,笑著說道:“真是難為他了,朕本以為,他不能勝任此職。”

李林甫體會到其中訣竅,順著高力士的口風道:“壽王得陛下教導,忠厚寬仁,待人以誠,做事未有絲毫懈怠。”

“嗯。”

李隆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除了張果張天師外,別的道門中人,可有接待好?”

不等李林甫回答,高力士搶先道:“陛下,這也是壽王殿下負責的事項,組織工作非常出色……各地道長都到了東都,現在城裏那叫一個熱鬧,隻不過因為張果張天師突然說有要事不能久留,法會隻能提前幾日,於明日舉行……”

李隆基伸手打斷高力士的話,道:“此事朕已知曉。”

高力士道:“原先的安排,法會持續一個月,讓天下人都感受到陛下對道家的推崇,但因為張天師要著急走,所以……法會期限不能太長,以十天為宜。”

“十天?”

李隆基重複一遍,沒有表態。

李林甫搶白:“明日法會開啟,儀式定在大空觀舉行,乃是最熱鬧的一日,接下來兩日,張天師或會出席,而後麵幾天……則不需朝廷另做安排。”

以李林甫的意思,法會持續十天,但其實隻有前三天是重頭戲,後麵七天屬於道門中人自由活動時間,體現出朝廷與民同樂的姿態,百姓可以參與其中,官府隻需派人維持秩序便可。

“如此甚好。”

李隆基想了想,滿意點頭。

高力士請示:“那陛下,您是否要出席此次法會?你乃九五之尊,去的話隻露一下臉就好,您何時與會,那日大空觀內外便要加強戒備,那天也將是法會重中之重。”

“如此的話……朕還沒想好,不過去一次也是可以的。”

李隆基顯然沒提前想過這問題。

籌備工作都是下麵的人在做,直至現在他才知道法會將持續十天,且隻有前三天張果可能會現身,然後就會離開洛陽。

李隆基是很推崇道教,可也沒打算多去幾回,就算隻是去一次,也隻會在那邊停留不到一個時辰時間,露個臉表示一下皇帝的態度便可。

主要還是道門中人自己歡慶的盛會。

李林甫試探地問道:“不如,陛下就在……明日出席?”

高力士察言觀色,見李隆基未有表示,重新請示:“明日法會才剛開始,必定人員繁雜,不勝其擾。既然陛下決定要出席,定要提前有所準備,第二日最為妥當。”

李林甫有些不解。

既然皇帝要出席,定是壓軸出場,通常來說,要麽是第一天要麽是最後一天,怎麽還有半道出席的安排?

可李隆基對高力士的建議卻很滿意,點頭道:“那就定在後天吧,正好這兩日朕休整一番,閉關實在太累了。”

李林甫不敢問李隆基閉關修煉,為什麽會如此疲累,高力士肯定知曉內情,但他卻不能拿這種問題去煩擾高力士。

“後天讓羅公遠陪朕去,朝臣方麵,讓張卿家伴駕便可,哦對了,李卿家也隨朕前往,旁人就不必煩擾了。”

李隆基順口把陪同的人圈定下來,突然又問,“之前入宮跟羅公遠鬥法打成平手那兩位……叫什麽來著?”

李林甫望著高力士,顯然這件事他全無頭緒。

高力士提醒:“那小道士姓楊,他師傅叫武尊真人……”

世人都以為武尊師徒入宮一趟,必然是簡在帝心,功成名就,但其實在李隆基心目中,這些道士不過是平日生活的點綴,宮裏鬥法也不過是瞧個熱鬧,怎會長久掛懷於心?

“他們師徒現在怎樣了?還在東都嗎?”李隆基問道。

這下高力士無從回答,反倒是李林甫好似想到什麽,道:“平時壽王殿下跟前,有一位小道長跟進跟出,想來就是那位楊姓道長?”

“是嗎?”

李隆基望著高力士,想要求證真偽。

顯然皇帝隻信任高力士,有什麽事都要先問一下他的意見,好像高力士什麽都知曉一般。

高力士笑道:“經李夕郎這一提,老奴倒是想起來了,惠妃娘娘安排這對師徒幫壽王殿下做事,有道家高人在壽王跟前相助,也方便接待四方道友。”

“原來是惠妃安排的,怪不得……她為十八郎上進,倒是有心了。”李隆基頷首道。

李林甫問道:“那陛下是否有意將他師徒二人召來,陪陛下一同前去呢?”

李隆基笑了笑,道:“既是為瑁兒辦事,就不必麻煩了,朕現在愈發想見到張果張天師,傳聞他能騰雲駕霧,若有幸一觀……”

高力士笑道:“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隻待張果張天師到洛陽,就讓他來麵聖。”

李隆基麵露喜色,連連頷首:“如此甚好,朕想對他進行賜封,讓他成為天下道士魁首,為世人仰慕,能親眼見一下這位在世神仙……朕何等有幸?到時候正好問問他修道的法門,說不一定能有所領悟。”

李林甫恭維道:“陛下有此仙緣,必定能得道成仙,未來成就不亞於張果張天師。”

“哈哈,甚好甚好。”李隆基對這馬屁很滿意,看著高力士道,“至於敕封一事,就交給力士你去辦吧。”

“是,陛下。”高力士恭敬應了,隨即又想到什麽,請示道,“陛下,忠王到了洛陽,求見陛下,不知……”

忠王就是後來的唐肅宗李亨,不過如今李亨不是太子,在那麽多兄弟姐妹中表現並不突出,皇帝這裏也不受寵。

李隆基擺擺手,搖頭道:“還是不見了,有事先等見過張果天師後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