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梅想要脫身,知道還有三天時間就能如願,愁容稍解,想挽留楊雲吃飯,商議一下如何讓他在接下來的法會上立威。

楊雲借口有事,沒有留下,王籍跟他一起出得門來。

“這老家夥,臉皮忒厚,也就師兄脾氣好沒把他怎著,若讓他去參加法會,指不定捅出什麽簍子來……師兄,我看還是別讓他出席道家法會了。”

王籍不想便宜鬆梅,眼巴巴地望向楊雲……在他想來,既然楊雲能讓屁都不是的鬆梅成為劍南道道家領袖,隱身幕後助他王籍露把臉想來也非難事。

楊雲道:“現在不是懲治的時候,留他自有用處。”

王籍又唉聲歎氣,本來出了鬆梅住所就該分道揚鑣,但王籍死賴著不走,追問有關正牌武尊真人的訊息。

來到上林坊坊門前,見到對麵街路上聚攏不少人,好似在看熱鬧,很多身著道袍的人正在往那邊趕。

王籍好奇地探頭看了看,奇怪道:“這群人聚在這裏作何?莫不是有熱鬧可瞧?”

他折身向銅駝坊去了,不一會兒跑回來,興奮地道:“師兄,有群人在一個茶肆門前鬥法,看他們那狼狽的模樣,好生有趣。”

楊雲本不想湊熱鬧,但聽王籍這麽一說,好奇地跟著王籍到了銅駝坊,剛進坊門就看到不遠處一家茶肆門口正有事情發生。

隻見三個身著道袍,大概三十來歲的道士,圍在一張小方桌前,用盡全身力氣,要把擱在桌麵上的一錠嬰兒拳頭大小的黃金取下來,但無論他們如何用力,那金錠都紋絲不動。

“他們好像在鬥法取黃金,聽說茶肆裏有個道術高深的道士,說無論是誰把黃金取下來,便可以隨意帶走。如此有趣,師兄不去試試麽?”王籍興衝衝地道。

楊雲目光不由轉向茶肆內。

此時茶肆大堂裏有不少道士,靠近門口同時也是最顯眼的一桌,坐著一名四十歲上下的道士,此時正拿著茶杯,悠然看著門口這場鬧劇。

此人好像感覺到楊雲的存在,側過頭望了過來,目光落在楊雲身上,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微微頷首,似乎是在跟楊雲打招呼。

“應該就是他了。”

王籍指了指那道士,“看起來很有能耐,就是不知這又是何等障眼法……難道眼前這群人都在配合演戲?”

王籍腦子靈光,以前通過青鶴就猜到道士作法基本是故弄玄虛,認識的人中也就楊雲有真本事,所以才會一心一意拜入楊雲師門。在他想來,若那黃金真的沒法從桌子上取下來,最常見的手段就是找一群人在那兒故弄玄虛,其實就是故意不把東西取下。

楊雲卻微微搖頭:“此事有蹊蹺。”

他能感覺到,圍在桌子前三個道士真的在用力,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說他們在演戲不太像。

桌子就擺在那兒,看不到任何機關,但要說騙人也不像。

此時楊雲從周遭感覺不到任何精神力回饋,不像有超能力者存在,心中浮現一個大大的問號。

茶肆裏有人喊:“不行的話就別勉強,讓別人也試試,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說話的不是那個喝茶的道士,像是這人的隨從,聽聲音年歲不小。

三個道士無可奈何,隻能灰溜溜退到一邊,人群裏哄聲四起,三個道士頓時覺得很沒麵子。

“一定有什麽門道……那金子像是被什麽東西釘死在了桌子上。”一名退下來的道士作出判斷。

喝茶的道士聞言指了指旁邊正探頭看熱鬧的店夥計,吩咐道:“你去把桌子搬到門口。”

他說話中氣十足,旁人聽了耳朵一陣“嗡嗡”震動,就像會獅吼功一樣。

有不少人掩耳朵。

王籍皺眉:“這人說話聲好生響亮。”

店夥計果然走了出來,到了桌子前,彎下腰略一用力便把桌子舉了起來,搬到門前,眾人這才知道,原來這桌子並不重,可剛才那三個道士合力都沒法把桌子連同金子一起抬起來。

突然那喝茶的道士又吩咐:“你再把金錠拿起來給他們看看。”

店夥計聞言伸出手,顫顫巍巍把金子拿起來,一點阻礙都沒有,最後他繞著桌子走了一圈,當眾展示一番,又把黃金放下,輕拿輕放,證明這金錠根本就沒釘死到桌子上。

等店夥計回去,那喝茶的道士打賞了他幾文錢,店夥計千恩萬謝後退下。

這下沒人再說有詐。

眾人覺得,應該是那個喝茶的道士用了法術把黃金連同桌子死死地壓在地麵上,才沒人能舉起來。

要不然一個普通的店夥計怎可能輕易把桌子搬來搬去?

連金子也能輕易拿起?

“真是邪門啊,我都想去試試了。”王籍躍躍欲試。

在王籍看來,所謂的道法不可信,他見過唯一有法術的人就是楊雲,他打死都不信別人也會法術。

王籍正要往前走,卻被楊雲拉住。

楊雲感覺這件事很不一般,看起來隻是路邊偶然遇到的一場道士聚眾鬥法,但針對的對象卻像是他。

楊雲想到之前送信相約見麵之人,暗忖:“難道這就是那個送信給我的人?在這裏等著我?”

“我們來試試。”

又過去幾名道士,這次一下上了四個。

雖說道士通常都心高氣傲,看不起人,但隻要是個人就要謀生存,來洛陽參加法會的道士水平參次不齊,其中不務正業的社會閑雜人等占據大半,見到有便宜可占能不占?

四個道士都二三十歲模樣,走到桌前,先把桌子好好檢查一番,想看看有沒有機關,可惜什麽都沒找到。

突然一個看起來有幾分精明的道士喊道:“這桌子有鬼,不如將桌腿砍去!”

“啊?”

旁觀道士聞言無比震驚。

一個個都在想,這主意我剛才怎麽沒想到?

說是可以把金子拿走,連桌子帶金子一起拿走也行啊,既然金子被固定在桌麵上,而桌子又不知道用什麽手段固定在地上,但隻要把桌子腿砍斷,不就可以把桌子上半段連帶金子一起拿走?

桌子到底隻是木頭啊。

這四個人說幹就幹,其中一人走到茶肆前,吆喝道:“還不給本道爺拿把刀來?”

店夥計此時又回到門前,聞言望向喝茶的道士。

喝茶道士笑著點了點頭,那店夥計果真去廚房拿了把菜刀出來。

然後那一臉精明像的年輕道士,拿起菜刀,彎腰向桌腿砍去。

那桌子果然是木頭做的,很快一條桌腿便被砍斷,這年輕道士越發興奮,覺得自己馬上要大功告成,接著又砍斷兩條桌腿。

說來也奇怪,三條桌腿懸空,也不見桌子倒地,隻靠一條腿支撐,隨即年輕道士去砍第四條腿。

隻聽“哢嚓”一聲,最後一條桌子腿應聲折斷,就在他興奮地準備把桌麵連同金子一起扛走時,卻聽“噗通”一聲,隻剩下半截桌腿的桌子落了下去,雖然參差不齊,但三點足以支撐一個平麵,斜在地上,依然挪動不了分毫。

“哈哈哈……”

圍觀人群本來都擔心這四個家夥把金子拿走,看到這一幕,全都哄笑起來。

四個道士齊心協力,仍舊沒辦法把桌子抬起,最後彎腰去看那砍斷後落在地上的桌腿,隨手拿起,既沒見什麽機關也不見磁鐵等物,根本就是普通木頭,脫離桌子後,這四條腿絲毫神奇都不見。

最後那四個道士累得癱坐地上。

之前那看起來極為精明的年輕道士朝門內喝茶的道士喝道:“有本事手下見真章,用這等陰謀手段算什麽?”

旁邊有人起哄:“明明是你耍賴砍桌子,現在卻說別人?這是茶樓的桌子,你們弄壞了,是不是要賠?”

店夥計連忙補充道:“刀也給砍鈍了。”

四個道士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想賠償茶樓的損失,簡單交換過眼神後,灰頭土臉鑽進圍觀的人堆裏,眨眼間消失不見。

……

……

這場鬥法越發熱鬧了,因為無遮無掩,一切都是在眾目睽睽下完成,由不得圍觀的人質疑。

接連兩撥人铩羽而歸,剩下的人都開始掂量要不要上去試試。

有兩個自詡力氣大的力夫躍躍欲試,他倆合力搬起茶肆前一塊重兩百來斤重的石磨,走了幾步放回原位,覺得那桌子不可能比這個更重,便一起上前,分別站到桌子兩邊,大喝一聲“起”,結果那擱著金錠的桌子紋絲不動,瞬間臉紅脖子粗,過一會兒額頭大汗涔涔而下,實在堅持不下去,才選擇放棄。

王籍看了半天,覺得很不可思議,望著楊雲道:“師兄,這裏旁人沒辦法,您不上去試試?怕是隻有您才能揭破玄虛。”

楊雲道:“人家當眾設擂,便算好了所有可能發生的事,你若不服也可以上前去試試,別找我。”

王籍聽了幹著急。

楊雲有意離開,就算眼前這道士真是來見他的,以這種方式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不會應戰。

這算什麽?

耀武揚威?

告訴他世上有別人會法術?

還是說對他發起挑戰?

他感到一陣深深的惡意!

楊雲拔足欲走,突然那喝茶的道士站起來,走到門口朝楊雲喊道:“楊小道友,難道不準備一顯身手?我在此已等候多時了。”

這下算是把目的直接挑明。

鬥法不是為了別人,就是為吸引楊雲的注意,以體現他能掐會算,預料到楊雲會來的同時,還有跟楊雲一較高下的意思在內。

王籍拉了楊雲一把:“師兄,他在叫你啊……他怎麽知道師兄在這兒?哎呀,恐怕不幸被師兄言中,他就是衝著你來的,事情果然很蹊蹺。”

楊雲立即成為眾矢之的,圍觀人群俱轉頭看向他,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道門中人,都才知道原來圍觀人群中有個大名鼎鼎的“楊小道友”……小天師可是如今洛陽道士圈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