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衡政力挺楊雲,並未讓那些道士減輕對楊雲的敵意,他們已將楊雲當作勁敵。

楊雲很清楚,道士這一行想出名,為天下人知曉,靠的就是打壓同行,若換作以前或許早就有人過來鬥法,現在光打嘴仗,已算是很給劉衡政麵子了。

劉衡政剛剛坐下,跟附近幾個較為出名的道士寒暄兩句,突然有個坐在末席的道士站起來道:“我等雖久在外遊曆修行,可到了東都,聽聞武尊真人和楊小道長威名,不知可否在這個同道雲集之所,請楊小道長露上一手,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界,心悅誠服?”

這些人仍舊不死心。

或許是楊雲有著超高的人氣,正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背後還有官府撐腰,他們不能直接挑戰,便學聰明了,先試探一下楊雲的虛實,若楊雲真能當眾拿出神通來,他們也有台階可下。

若說之前的出言不遜是對楊雲的無禮,而眼下說話的道士則完全按常規套路出牌,也算是給楊雲一個當眾立威的機會。

劉衡政沒有一口回絕,望向楊雲,用試探的語氣問道:“小天師,您看……?”

想讓楊雲當眾施展法術,但是得楊雲自己首肯才行,現在劉衡政可沒資格命令楊雲做什麽。

楊雲笑道:“如此場合,實在不該用法術驚擾諸位的興致,以後總歸會有機會表現。”

“別是某些人不敢吧?施展法術,舉手之勞罷了,還用得著提前準備麽?”這下某些人以為楊雲是因無準備而害怕,有恃無恐之下,開始咄咄逼人。

劉衡政往席桌間掃了一眼,想找到這個出言不遜的家夥,這次挑事者卻藏在人堆裏不露頭。

楊雲心想:“你們越是想試探我虛實,我越不給你們機會,就是喜歡看你們羨慕嫉妒卻偏偏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看你們能把我怎麽著?”

楊雲義正詞嚴:“若是有必要,諸如為朝廷、為天下蒼生,在下做什麽都可以,現在我在此施展法術的意義是什麽?”

這話讓很多人為之語塞。

學法術不是為了逞能,做事要有意義,我從蜀地到洛陽獲得那麽多名聲,不需要在你們這群老道士麵前證明自己。

你們有何資格見識我的真本事?

劉衡政聽出苗頭,笑著說道:“也是,道家法會將在半月後舉行,到時諸位定有機會見到尊者跟小天師神通廣大……今日隻為飲宴,不要壞了氛圍。”

眾道士眼看沒法逼楊雲出手,事情很可能要就此揭過,俱失望不已。

“那不如,就讓貧道跟這位小道長過過招如何?”最終還是夏十方忍不住,從席間走了出來,擺出一副要跟楊雲鬥法的姿態。

“這不是夏十方夏道長嗎?他可是慶遂門掌門!他道法通神,還精於煉丹!曾是江南諸地太守的座上賓。”

夏十方往那兒一站,旁邊就有聲音為他立威。

楊雲算是看明白了,這群道士千百年來早就把裝逼的套路練熟,出場還帶旁白,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若是換作一般道士,劉衡政直接便訓斥回去,但看到出來挑戰的是夏十方,一時間有些為難。

夏十方的法術強不強他不知道,但夏十方煉丹的本事卻世人皆知,若是能跟夏十方搞好關係,讓夏十方煉一些神丹妙藥出來,他就有機會跟皇帝邀功,對他的仕途大有助益。

劉衡政不可能為了一個楊雲,而開罪在場所有道士。

“小天師,這……”

劉衡政又拿出中立的態度,試圖蒙混過關。

剛才還義正言辭說誰造次便翻臉,現在轉眼就忘到腦後。

楊雲神色平靜,道:“這位夏道長,看來你有神通,在下佩服,不過你乃是前輩高人,跟家師同輩,跟我鬥法合適嗎?”

夏十方以為楊雲怕了,冷笑不已:“貧道平時最看不慣就是那欺世盜名之徒,今天不好好教訓你,如何讓天下道友守規矩?”

楊雲問道:“不知我是如何個不守規矩法?”

“你……”

這下夏十方不知該怎麽回答了。

楊雲的意思很明顯,明明你剛到洛陽想來個下馬威,直接找個硬茬鬥法,贏下後從此在洛陽奠定聲望,卻非要說得好像維護同道利益。

我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現在不過是應河南尹邀請吃頓飯,你氣勢洶洶跑出來挑戰,感情你還占理?

夏十方為之語塞。

旁邊又有人幫腔:“你師傅為老不尊,讓道門蒙羞,十方道友這是在替同道為我道家正名!”

夏十方不善言辭,聽到這話馬上趾高氣揚道:“正是如此。”

楊雲笑了笑道:“家師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們不忿,盡可找他去,找我作何?何況就算如你們所言,家師德行有虧,那也跟道行深淺無關……你鬥法贏了我,能證明什麽?”

“我……”

夏十方這下越發難以作答了。

若是換作一般人,被如此挑釁,早就站出來跟他鬥法,偏偏楊雲就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分明是看準他的短處,打蛇打七寸。

有本事繼續辯論啊!

“劉太守,這就是你請來的座上賓?”

夏十方辯不過楊雲,轉而朝劉衡政嚷嚷。

他有底氣,他善於煉丹的名聲,讓很多官員趨之若鶩,早前他也收到過劉衡政的邀約,想來劉衡政為了丹藥會給他麵子,替他說話。

劉衡政趕緊勸和:“兩位就算要鬥法,也先等宴會結束後,另外找個地方。再者,道家法會上自有諸位發揮的餘地,若在這裏,孰勝孰敗,本官都難以交待。”

夏十方再看楊雲,卻見楊雲一臉平和地坐在那兒,懶得看他,現在劉衡政又替楊雲說話,旁邊沒人再出來幫腔,顯得孤掌難鳴。

他到底是外來者,在洛陽的名聲遠不如楊雲,作為主動發起挑戰的一方,他不能落下臉直接衝上去就跟楊雲幹起來,得考慮這是在河南府府衙……

夏十方為了維護自己前輩高人的形象,隻能忍氣吞聲回到座位上,憤恨不已地重重坐下。

待夏十方落座後,在場很多道士鬆了口氣,也有很多人失望。

一場好戲,就這麽消弭於無形,實在沒看過癮啊。

……

……

眼見夏十方铩羽而歸,旁人也就不再出來生事。

在場道士似乎都很健忘,席間迅速恢複之前的熱鬧氛圍。

劉衡政對於道家之事了解甚多,一直詢問有關修道的問題,還打聽張果的近況,一群人為了巴結劉衡政,都找機會出來說話。

劉衡政幾次跟夏十方搭訕,希望其能與楊雲冰釋前嫌。

但夏十方完全不理會劉衡政,隻在那兒喝悶酒。

終於快到散席的時候,夏十方突然開口問道:“貧道聽聞此番道會乃是壽王主持,劉府尹邀約前說今日宴席後可以為我等道友引介壽王,不知可有此事?”

劉衡政雖是官員,但最多是個封疆大吏,當道士的要從政,當然得巴結王親貴胄,而壽王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武惠妃的大兒子,隱隱有取太子而代之的傾向,這群道士自然想巴結上壽王,未來以從龍之功上位。

旁邊立即有道士附和,帶著期待道:“正是,若是能跟壽王一同飲宴的話,那是我等道友的榮幸……劉府尹勿要食言,切記要幫忙引薦啊。”

劉衡政麵帶為難之色,不由往楊雲身上看一眼,最後輕輕一歎:“這件事呢,本官做不得主,此番壽王殿下主持道家法會,本官從旁協助,但壽王平時以楊小天師從中穿針引線,若諸位想見壽王殿下,或可跟楊小天師說說,讓他代為推薦。”

“啊?!”

在場的人聞言大吃一驚。

尤其是夏十方,好像吃了屎一樣,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

剛才還對楊雲冷言冷語,看不起不說,還主動挑釁要鬥法,卻不知楊雲就是壽王門客,壽王所有跟道家聯絡之事都由楊雲代勞,開罪楊雲不就等於被堵上覲見壽王之途?

很多道士竊笑不已,剛才還為沒看到一場好戲而惋惜,一轉眼又開鑼了。

你夏十方不是很有能耐嗎?

再出來喊打喊殺啊!

你們不是喜歡替夏十方搖旗呐喊嗎?現在怎麽不出來張牙舞爪了?

人家都不用鬥法贏你,光是壽王幕賓這一條,就能堵上你們的上升的通道。

就問你氣不氣?

他們心中慶幸剛才沒隨著夏十方出來惹是生非,保留了去見壽王的機會,很多人心中已忍不住想在散席後好好巴結一下楊雲,說上兩句好話,指不定事情就成了。

劉衡政一看場麵尷尬,試探地對楊雲道:“楊小天師,今天是有一些小誤會,想來您大人大量,不會介意,壽王殿下平時也對道家眾仙師推崇不已,不如您就從中代為引介,您看如何啊?”

楊雲語氣平和:“請恕在下直言,在下隻偶爾見壽王一次,壽王並沒有囑咐過讓在下引眾道友前去相見,因而不能擅自做主,尚請見諒。”

“哦,原來如此。”劉衡政理解地道。

以劉衡政所知,楊雲跟李瑁認識時間本來就不長,他派人暗地裏調查過,發現楊雲專心做生意,李瑁為人也很低調,如今沒有開府,如楊雲所說二人見麵的次數的確不多。

但於在場眾道士聽來就不是那麽回事。

他們覺得,不是楊雲沒資格做主,完全是因為剛才夏十方那幫人開罪楊雲,楊雲這是在打擊報複,不肯從中引介。

很多人氣惱地想:“都怪姓夏的老道不開眼,得罪誰不好得罪楊小天師,不知道人家是連皇帝都認可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