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打定心思要跟張瑜作對,準備借用楊雲這把刀。

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取下發釵,是很失禮的事情,若披頭散發而令儀態受損,更會顏麵掃地。

張瑜雖然是宰相府千金,但若遇到這種事情,依然會貽笑大方。

鹹宜公主沒那麽多心計,聽到隻是取發釵,還以為是李小姐想利用楊雲的小法術來化解尷尬,當即笑著對楊雲道:“不如楊道長在姐妹們麵前顯露一手?”

楊雲看了眼張瑜。

張瑜神色不悅,已猜想到這是李小姐對自己的刁難,現在鹹宜公主卻未幫她說話,這說明鹹宜公主跟李小姐很可能是一夥的,或許她心目中早就認定一件事——鹹宜公主聯合李小姐來為難她。

楊雲微笑著說道:“在下並不擅長隔空取人發釵,隻能是遙取一下桌麵上簡單的物事,比如說茶杯、碗碟等……”

鹹宜公主一怔,突然明白過來,若真如李小姐所言,楊雲當眾取下張瑜的發釵,那不是讓張瑜丟臉?

她心中非常自責,但聽楊雲繼續道:“不如在下就隔空轉移一下李小姐麵前的茶杯?”

李小姐本意是讓楊雲為難張瑜,孰料楊雲居然不跟她站在一起,這讓她始料未及。

從一開始,李小姐就以為鹹宜公主會幫她,這跟前幾日宮廷宴會上鹹宜公主出麵刁難張九齡有異曲同工之妙,但現在鹹宜公主跟前的幕僚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李小姐意識到若麵前茶杯被人隔空取走,丟臉的隻會是自己,趕緊伸手去抓茶杯。

很快她便把茶杯壓在玉掌之下,心中稍微鬆了口氣,暗忖:“就算你神通廣大,我不給你機會,你總沒法拿走吧?”

但讓她想不到的是,楊雲的超能力與平時那些道士的障眼法完全是兩回事,楊雲有真本事,就算茶杯壓在李小姐手下,要將其取走也是輕而易舉。

眾目睽睽之下,李小姐的纖手被一股無形的力道舉了起來,隨即茶杯平移出去,很快懸空,李小姐驚呼一聲,換了支手去撈,卻來不及了。

茶杯在低空中平穩飛行,緩緩向張瑜麵前的桌案飛了過去,最後落在張瑜麵前。

“啊?”

在場諸多名門千金都是第一次見識到這般神跡,看得目瞪口呆。

這可比剛才的歌舞表演有意思多了。

“在下獻醜了。”

楊雲笑了笑,對在場諸多女子頷首道。

李小姐那邊灰頭土臉,粉頰飛起一抹嫣紅,連脖子都羞紅了,銀牙緊咬,似乎氣極,但並未立即發作。

“好。”

鹹宜公主突然叫好,把所有人的心神給拉了回來。

別人隻能跟著輕輕鼓掌。

現場氣氛一片熱烈。

鹹宜公主笑道:“楊道長絕非浪得虛名之輩,李家姐姐現在可是信了?”

不知不覺間,鹹宜公主對李小姐的態度稍微親昵了些,但這並不能平息李小姐心中的怒火,她冷哼一聲,惡狠狠地瞪了楊雲一眼,然後轉頭看向鹹宜公主,努力擠出一抹笑顏。

“不過。”

鹹宜公主話鋒一轉,“楊道長,你將茶杯送到對麵張姐姐席案上,李家姐姐用什麽呢?不如你再給送回去如何?”

“也好。”

楊雲微微一笑,裝腔作勢地一甩袖子,念力已平穩地托起茶杯,送歸原主。對他來說,眼前這小把戲太簡單了,不怎麽耗費精神力便可以輕鬆將茶杯送回李小姐麵前。

李小姐沒有伸手去接,顯然是覺得受到奇恥大辱。

楊雲可不慣著她,茶杯下降時突然加速,落到席案上濺起幾滴水花,撒到李小姐胸前的衣襟上。

鹹宜公主發現這次宴會上火藥味太濃,需要盡快化解,不能再給張瑜和李小姐針鋒相對的由頭,幹脆招呼:“剛才的舞蹈,並未盡興,不如就讓樂人們再上來獻藝一曲吧。”

在女官安排下,那些身姿婀娜的舞女重新回到宴客廳,翩翩起舞。

李小姐經剛才一事,氣勢弱了很多,瞅了瞅張瑜,又看看鹹宜公主和楊雲,顯然是搞不懂鹹宜公主所持立場。

至於張瑜那邊,似乎也無感激之心,神情木然,看不出喜怒哀樂。

“這種氣氛劍拔弩張的宴會讓我出席,真是掃興啊。”楊雲心中暗想,隻能是繼續欣賞歌舞,巴望宴會能早些結束。

……

……

因為楊雲剛才顯露的那一手,令在場千金小姐不時往他身上指指點點,議論聲四起。

楊雲對這些評論不感興趣。

舞蹈結束,鹹宜公主又起來敬酒,不過這次拿茶杯的人就多了起來,顯然這些女子也不想在陌生的宴會場所喝太多酒。

期間有人退席出去如廁方便,慢慢的,宴會進入尾聲。

“時候不早,諸位姐姐妹妹家教想來森嚴,我不想誤了你們回去的時間,若有尚未盡興的,可讓隨從將諸位麵前的酒菜包好,交給你們的隨行之人。”鹹宜公主體現出大唐公主應有的節儉。

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帶走,當然你們也可以拒絕。

在場諸多千金小姐,在家嬌生慣養,哪裏有吃剩菜剩飯的?

但礙於公主的吩咐,她們隻能依言接納好意,讓隨行丫鬟進來,幫助侍從打包攜帶。

輪到送客時,楊雲照樣跟在鹹宜公主身後。

李小姐率先走了過來,用異樣的目光看了楊雲一眼,對鹹宜公主道:“公主殿下對張家女多有偏幫?不知是為何?”

鹹宜公主笑道:“同是閨中姐妹,團結友愛,賣本宮的麵子前來參加宴會,為何有偏幫之言?”

李小姐眼見張瑜也過來跟公主作別,當即先一步行禮告辭,臨行前還瞪了楊雲一眼,顯然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

張瑜走到近前,神態拘謹,向鹹宜公主行禮作別。

“之前未及跟張姐姐說貼己話,不如我們再找個地方秉燭夜談?”相對李家小姐而言,鹹宜公主對張瑜更友好一些,態度更為親昵。

張瑜卻很生分,搖頭道:“民女不敢打擾公主歇息。”

此時一眾千金小姐,陸續過來跟鹹宜公主作別,鹹宜公主沒時間接待她們,隻是簡單招呼後目送她們離開。

鹹宜公主眼見張瑜跟在那些世家千金後麵要走,情急之下,拉了她的衣袖一把,讓張瑜十分意外。

“公主?”

張瑜覺得今天鹹宜公主很反常。

“姐姐還在怪責當日我在洛陽皇宮的宴會上當眾向張丞相討教詩作之事?其實我的本意,真的是稱頌張丞相桃李滿天下,並無冒犯之心。”鹹宜公主不想失去張瑜這個閨蜜,急著為自己解釋。

張瑜麵色淡然:“事情本來就跟公主殿下無關,何來怪責之言?”

言外之意,是這首詩又不是你創作的,是你父皇假借你的口來警告我祖父,我怎麽可能怪責於你?

鹹宜公主眼見如此解釋還不能換得張瑜的寬宥,側頭打量楊雲一眼,道:“我也不瞞你,這首詩,其實是楊道長所作。”

這話同時令楊雲和張瑜瞪大了眼睛。

楊雲猝不及防,沒想到居然會在關鍵時候被鹹宜公主“出賣”。

你要挽回閨蜜情誼,也沒必要拿我當炮灰啊?

張瑜神色變化更大一些。

她先是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向楊雲,隨即神色轉為羞憤,大有興師問罪之意,但很快她的神色便平複下來,隻是用充滿懷疑的目光死死鎖定楊雲。

“沒想到楊道長除了道術精妙,文采也是斐然。”

張瑜對楊雲一番誇讚,明顯口不對心。

楊雲微笑著回道:“在下對張老令公一向仰慕,他廣播學識,素為天下士子表率。在下當日不過是指導並協助公主作了一首詩,詩中主旨,正如公主所言,乃是讚譽張老令公桃李滿天下。”

楊雲也想為自己解釋一下,卻發現蒼白無力。

鹹宜公主笑盈盈道:“楊道長文采很好,他還要參加這次的禮部試,以他的學識,指不定便會高中進士,到時就是以道士之身入朝為官,少不得張丞相栽培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就算我作詩的本意,真的是為張九齡好,提醒他注意盲目結黨的危害,但張九齡是何等人?

他能聽得進去公主你的勸諫,但如何聽得進一個籍籍無名的後生的意見?

張九齡作為宰相,大權在握,若他要為難我,不讓我通過科舉,那我這輩子不就失去了科舉入仕的機會?

這是誠心讓我當國舅,靠裙帶關係吃飯啊!

公主這是好心?

還是故意使壞?

“楊道長有心走科舉之途,報效朝廷,若將來能跟家祖同殿為臣,自當互相扶持……民女不敢妄議朝事。”

張瑜態度謙卑,眉眼比之前舒展很多,弄清楚那首詩非皇帝所作,令她從心底為家族命運鬆口氣。

鹹宜公主笑道:“以張姐姐的學識,若有機會入朝,比很多男兒郎都要強呢。”

“民女不敢。”張瑜低下頭道。

“希望姐姐別介意,時候不早,我送姐姐到門口,再找人護送。”

鹹宜公主也知挽留不得,便在楊雲陪同下,與張瑜一同走出宴客廳,往正院大門去了。

別人見鹹宜公主跟張瑜走在一起,並不覺得奇怪,畢竟張瑜是宰相的孫女。

到門口時,卻見楊洄仍舊沒走,正在街對麵看向大門裏麵。

“公主……”

見到鹹宜公主,楊洄招了招手,便想過街來,卻被侍衛死死地攔住……這種女眷眾多的場合,並不允許他這個沒經邀請的男子靠近,影響眾女清譽。

“公主殿下請回,民女先回了。”張瑜行禮告辭。

鹹宜公主根本就沒理會楊洄,笑著對張瑜道:“有機會的話,定要跟張姐姐對弈一番,可惜妹妹我棋藝不佳,若是雙陸,或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