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籍迫切想得到楊雲諒解,促成雙方合作。

自從王昱會野城兵敗被貶斥回長安,就預感大禍臨頭,朝廷很可能會追究他的責任。

明麵上因為之前金川之戰的勝利,朝廷不能把王昱問罪,但明升暗降或者幹脆給個閑職就此賦閑在家的把戲少不了。

王昱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價。

隨著楊雲在洛陽異軍突起,很可能會成為皇帝跟前的紅人,王昱眼前一亮,想利用王籍跟楊雲的良好關係,讓他重新獲得李隆基信任,再次執領一方。

“僅僅是道歉嗎?我憑何幫你們王家?”楊雲咄咄逼人地喝問。

此時的他有盛氣淩人的資本,如今情況跟當初已大相徑庭。

王籍道:“家父已往長安,無法當麵向您賠罪,等家父在長安安頓下來後,會再派人來送禮,或是家父親自登門拜訪。”

楊雲態度冷漠:“王將軍這又是何必呢?”

“對高人能力的誤判,是家父一直以來最大的遺憾,家父有悔過之心,高人現在剛入朝堂,想來會麵臨不少阻力,何不接受家父的好意,相互合作,避免走一些彎路呢?”王籍誠意滿滿地說道。

楊雲點了點頭,沒作應答,不過在王籍看來自己的目的已達到。

王籍期待地問道:“那高人是認下我這個師弟了?”

楊雲再次點頭。

王籍驚喜萬分,就差原地蹦起來了。

恰好劉衡政到了門口,見王籍手舞足蹈,興奮莫名,不由笑著問道:“你們相處如此融洽,看來我這故人之子,真的是小天師的同門?”

王籍滿臉期盼地看向楊雲,等待楊雲在人前對他的身份進行肯定。

楊雲勉強點頭:“是。”

“你們師兄弟久別重聚,真是可喜可賀……本官這裏剛得到一個消息,聖上準備召小天師入宮,跟羅天師來一次道法較量,聖上會親自列席……小天師,您揚名立萬的機會來了。”

劉衡政臉上滿是期待和興奮。

若楊雲在較量中勝過羅公遠,那他的天師之名便坐實,日後少不得皇帝重用,而他作為舉薦人,會跟著沾光。

但對於楊雲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皇帝對他的法術起了興趣,準備見識一下他的真本事,召他進宮當麵表演,還是跟羅公遠這樣名聞遐邇的人物進行比拚。

看起來這是絕佳的上位機會,其實中間蘊藏著極大的風險,先不說有人可能會暗地裏給他使絆,就算比試中勝了羅公遠,難道他就能取代對方,常伴李隆基跟前?

名利場上他屬於新手玩家,麵對的又是老謀深算的大神級人物,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王籍驚喜地道:“聖上要召師兄進宮?這是好事啊!”

劉衡政突然想到什麽,道:“既然我這故人之子是小天師同門,那不代表小天師的師尊已到東都?這……這可是道門乃至朝廷的大事啊。”

徒弟都如此厲害,師傅豈不更加了得?

一個二個都是如此心態,覺得既然楊雲能讓皇帝賞識,把楊雲的師傅推薦上去功勞不是更大?

這下王籍可不敢隨便表態了。

現在楊雲隻是承認他是師弟,可沒說鬆梅是師傅,王籍不敢奢求楊雲一次把兩個冒牌貨都認下來。

楊雲笑了笑,道:“我尚未見到家師,不過聽我這師弟說及,想來家師確實已到東都,已於城內落腳。”

“快,快,讓本官親自去拜訪武尊天師。”

劉衡政瞪大眼,興奮莫名地說道。

楊雲是皇帝欽點的小天師,那武尊真人毫無疑問便是天師,以後朝廷修道者都要以武尊師徒馬首是瞻。

本身劉衡政便是道教的狂信徒,見傳說中的仙人乃是夢寐以求的事情,此時一刻都不想耽擱。

“師兄,我們要去見師傅?”王籍見楊雲不表態,試探地問道,“師傅行蹤不定,可能已離開洛陽也說不準。”

以王籍的意思,你不想承認鬆梅就算了,就推說他已離開,難道堂堂河南尹,還能追出城去不成?

楊雲道:“劉府尹如此有誠意,若不讓他見師傅一麵,也太過不近人情……師弟不妨帶路吧。”

王籍笑著點頭:“師兄有命,師弟豈能不從?劉府尹,請吧……”

……

……

楊雲跟劉衡政乘坐同一輛馬車,在王籍前麵騎馬引領下,往鬆梅落腳的客棧而去。

鬆梅入城後,一應安頓事宜都由王籍負責。

王籍代表的是前劍南節度使王昱,如今鬆梅落魄,在王昱看來唯一的價值就是楊雲曾承認他是師傅,屬於一顆沒有被完全被拋棄的棋子。

隨著王家勢弱,王籍帶鬆梅千裏迢迢到洛陽,條件不像當初那麽優越,在洛陽安頓之所不過是城南南市旁一處普通客棧,周圍品流複雜。

除了鬆梅一家三口住在客棧,鬆梅別的弟子都沒進城,主要是城內客棧太貴住不起,隻能暫且在城外道觀掛靠。

“武尊天師在嗎?”

劉衡政在客棧外下車,不等楊雲和王籍引路,大步往正堂而去,入內便朝樓上喊道。

客棧夥計見到有官員前來,正納悶是何事,聽到這聲招呼,有些無所適從。

樓上有個小腦袋往下看,卻是鬆梅的兒子畢丸林。

“這位……不知您是……?”

店夥計趕緊請了後堂掌櫃出來,掌櫃一見來訪者官袍的顏色,嚇了一大跳,趕緊上前行禮。

劉衡政身後的參軍彭泉說道:“這是我們河南府的劉府尹,東都洛陽的父母官。”

“府尹?啊?”

客棧掌櫃嚇得不輕。

平時有坊主或是縣衙的人來,都是大陣仗,如今府尹突然親臨,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麽大事,兩腿一彎,就想下跪。

劉衡政一把將掌櫃扶住,笑著說道:“本官是來拜訪武尊天師,不是以官方的身份,這位老人家不用太過拘禮,勞煩上樓請天師下來如何?”

“天師?”

客棧掌櫃一臉懵逼。

自己的客棧,幾時來了什麽天師?

正說話間,鬆梅從樓上靠樓梯口的房間裏走了出來,站在走廊往下看。

此時鬆梅顯得有幾分落魄,身上的道袍很陳舊,身周打了幾處補丁,應該是把之前的舊道袍拿來穿,因為風塵仆仆,再者到洛陽後住宿條件不好,衣服沒洗,蓬頭垢麵,跟威名赫赫的天師完全聯係不到一塊兒。

劉衡政卻不在意那些虛名,噔噔噔幾步上樓,到了鬆梅跟前,俯身行禮,隨後好一陣恭維。

鬆梅心懷忐忑,但見到楊雲跟著王籍一起回來,不由鬆了口大氣,知道自己終於熬過苦難,即將要過好日子。

……

……

一樓大堂的席桌前,劉衡政和鬆梅相對跪坐下來,劉衡政大獻殷勤,鬆梅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師傅,聽劉府尹說,聖上準備召師兄到皇宮,跟天師羅公遠進行一場比試,這可是我們師門的榮幸。”

王籍見鬆梅不在狀態,作為騙局的親曆者,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

“是嗎?”

鬆梅神色有所回避。

即便他再自信,也不敢主動承擔去皇宮比拚的重任。

要知道羅公遠可是享譽天下的“神仙”,去羅公遠麵前班門弄斧,那跟送死幾乎沒什麽區別。

劉衡政笑嗬嗬道:“這是高公派人來通知的,高公乃聖上身邊最信任之人,早前不知天師前來,若知曉的話,跟聖上提及,聖上或會邀天師前往。”

“這就不必了。有小徒在,他……他便足以勝任。”

鬆梅看了看楊雲,神色有幾分尷尬。

這種尷尬來自於身份的敗露,本來隻是他跟楊雲之間的事情,現在王籍已洞悉一切,等於有官方人士知道他的底細,隨時都可能將他的身份揭破。

以前那股從容與自信消失無蹤。

劉衡政急忙道:“既然是跟羅天師鬥法,若隻是讓小天師前往,絕非良策,本官也知小天師能力非凡,不過羅天師乃當世道法名家,您這長輩不去實在說不過去。”

作為師傅你不出麵,讓徒弟頂缸?

羅公遠的輩分可比你高多了,就算輸給你都麵子不保,若是你徒弟贏了,羅公遠以後還怎麽混?

你徒弟年紀輕輕不懂事,你這樣有著豐富人生閱曆的老道士會不懂?

王籍插嘴:“師傅不去,自有他的道理,劉府尹不宜勉強。”

王籍也怕出事。

現在他知道鬆梅隻是繡花枕頭一包草,他可不敢讓鬆梅去冒險,那可是在皇帝麵前裝模作樣,若失敗可是欺君大罪,乃是殺頭的買賣,需要量力而行。

劉衡政好奇地望向楊雲,道:“小天師,您看……”

楊雲神色波瀾不驚,輕輕一笑:“既然師傅已到洛陽,讓我去比試便不合適,不如由劉府尹跟高公說,讓家師前往如何?”

“好!本官正有此意。”

劉衡政想都沒想便答應下來。

這可把鬆梅和王籍嚇壞了,連剛剛下樓的寧嵐聽到這話,也是嬌軀一震。

寧嵐看向楊雲,覺得楊雲這是故意整自己丈夫。

明明知道鬆梅沒本事,還讓其去皇帝麵前鬥法,不等於是推鬆梅進火坑?

鬆梅搖頭道:“還是不太合適。”

寧嵐有些著急,幾步上前,對劉衡政道:“是啊,這位上官,有些事不可勉強,何況……小天師才是聖上邀請之人哪。”

“這位是……?”

劉衡政打量寧嵐,眼睛裏閃耀著異樣的光彩,大概覺得寧嵐身上充滿了成熟女人的風韻,美豔誘人,不由好奇地問道。

王籍搶先回答:“這是師娘。”

“難道武尊天師您已……哎呀……”

劉衡政整個人都不自然了。

道士是有娶親的,但在他印象裏,娶親的基本都是神棍,少有正經人。

鬆梅抬起頭,輕撚頜下胡須,搖頭慨歎:“紅塵中事,有誰說得清?貧道不過是想過幾年清靜日子。”

“高,天師您實在是高……”

劉衡政也不知該如何去評價,隻能含糊其辭地恭維。

楊雲打量鬆梅:“師傅莫非想不去?”

語氣近乎威脅,好像在對鬆梅說,你不去我就直接將你老底揭穿。

鬆梅趕緊道:“不如先請示高公,若他應允,貧道去一次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