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在酒樓待了大約一個時辰,吃了楊雲親手為她炒的菜,喝了原汁原味的冰鎮酸梅湯,欣喜異常。

“有這好東西,怪不得能賺錢呢。”

楊玉環意猶未盡地道。

“現在已是深秋,這冰鎮酸梅湯倒是沒多受歡迎,主要的盈利點是我們推出的高度酒和炒菜……”

楊雲解釋了一句,然後問道:“姐姐吃飽了嗎?要不要我再去炒點菜……”

楊玉環笑道:“吃飽了吃飽了,不用給姐姐做那麽多,吃太多的話會長胖的。”

楊雲言不由衷道:“胖才美啊。”

楊玉環臉上帶著媚笑,白了楊雲一眼,伸出蘭花指,用食指在楊雲額頭點了一下,嗔怪道:“年歲不大,卻會哄女孩子開心,這些不三不四的話誰教你的?”

楊雲笑而不答。

楊玉環道:“有人喜歡體態豐腴的,但姐姐不喜歡,胖了很多衣服都穿不下,走幾步路便會氣喘籲籲,有什麽好的?還是瘦一點好,這樣別人穿剩下的衣服隻要改一改我便能穿,胖了連身像樣的出門衣服都沒有。”

尚未出嫁的楊玉環並未有為了迎合男人審美而改變體態的打算,楊雲暗自為楊玉環的審美觀點讚,嘴上卻不讚同。

“那是以前,現在弟弟來了,衣服方麵姐姐再也不用擔心……這世道更多人喜歡胖一些的美人兒,或許富家公子哥也喜歡呢?關鍵是那些王親貴胄也喜歡……”

楊玉環癟著嘴道:“姐姐在三叔家,到底寄人籬下,別人怎會給我吃太多,讓我胖起來?”

說沒上幾句,楊玉環便開始訴苦。

楊雲很識相,立即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錢袋子遞了過去。

他要當個帥氣多金,予取予求型的五好弟弟!

楊玉環看到錢袋,先是不解,打開來一看,眸子滿是光彩,驚喜地問道:“弟弟,你還有啊?”

楊雲撓撓頭:“隻要一直做生意,就會賺錢,以後肯定還會有,但這次不如昨天多,以後每個月我都會給姐姐一筆零花錢。”

“嘻嘻。”

楊玉環欣然道,“本來我還以為你給我錢是讓我幫你存著娶媳婦兒呢,現在看來不用,四郎你可真行,很有做生意的潛質,以後姐姐就指望你了。”說完毫不客氣把錢袋揣進懷裏,胸前鼓囊起一塊。

楊雲道:“回頭姐姐需要什麽,隻管開個清單,我會想方設法為姐姐準備好,但洛陽我還是初來乍到,暫時有許多需要用錢的地方,可能沒有能力為姐姐準備厚禮。”

楊玉環媚笑道:“那以後姐姐的嫁妝也指望你嘍。”

“好。”

楊雲痛快地答應下來。

楊玉環沒有在酒樓多留,似乎是怕被三叔楊玄璬及其家人指責,吃過飯拿了錢沒想出去遊逛,準備叫楊雲備車,準備回家。

“接下來尚有貴族禮儀課,跟你幾個堂姐、堂妹一塊兒學……她們學得都沒有我好。”楊玉環解釋急於趕回楊府的原因。

楊雲恍然。

楊玄璬在對楊家女兒投資上很舍得,既讓楊玉環潛心學習道法,還請人專門教授貴族禮儀。

楊雲心想:“楊玉環能青史留名還是有原因的,機會總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楊玉環真該感謝她這個三叔……不過現在我來了,她以後感謝的人就換成我了……”

把人請來,錢奉上,再用馬車送回家,楊雲覺得自己這個弟弟當得沒話說。

他倒不是心疼那幾個錢,而是事後要好好考慮一下楊玉環的性格,以及他未來的前途……現在有個情況是他準備參加洛陽禮部試,這在他看來非常有必要。

“本來我隻是以國舅的身份上位就行了,但那樣的話,會完全依附這個姐姐,別人也隻會認為我是靠裙帶關係上位。”

“到那時,別人認定我從政完全來自於楊玉環相助,但若是反過來,楊玉環先有個當官的弟弟,少了非議不說,我未來的仕途也會更加光明。”

他覺得要靠自己的真本事爭取,但目前麵臨的最大難題是……距離楊玉環發跡時間很近了,即便算上未來幾年武惠妃死到楊玉環被唐玄宗看中等情況,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很難在短短幾年內完成從學子到朝中重臣的轉變。

“到頭來還是要走外戚這條路!唉!”

楊雲無奈搖頭。

……

……

楊雲親自把楊玉環送回去,這次沒有商定下次見麵的時間,不過楊雲知道楊玉環平時學習道法的地點,下次再去找方便許多。

趁著大雪降臨前,霍木鐸那群胡商要趕回西域,所以今天一個胡商都沒看到,自然也就沒有人前來騷擾,要強買他的高度酒配方,楊雲當前要做的,便是前往米家履約。

在這之前,他再次打聽了一下米家的情況,得知自打米家老爺子過世後,米家便陷入內亂,為當家人問題爭論不休,其中還牽扯到米家嫡係長房回來爭奪家產的問題,有官員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

這天早晨,楊雲換上一身道袍,帶著同樣換上道袍的安倫去了米家。

因為米家正宅所在的景行坊也在城北,距離北市很近,這裏非常繁華熱鬧,街道比上林坊的更寬,坊內店鋪也更加規範。

到了米家府門口,當日前來吊唁的人很多,米家老爺子過世已三天,家產分配仍舊未達成共識。

楊雲將之前米家二小姐送來的邀請函遞上,門口的知客看過後直接請楊雲入內,並未如想象那般需要先通傳。

知客帶著楊雲繞過米府正院,由一條幽靜的回廊來到偏院,又接連穿過幾個月門,最後進入一個有著內外兩間房的院子。

“這位道長,您在這裏等等,我家主人馬上來見。”知客似被提前告知相關事情,對楊雲非常客氣。

楊雲帶著安倫走進前麵那間屋子,入內後馬上有丫鬟奉上茶水。

楊雲在地席上坐下,並未伸手去拿茶杯,目光四下打量。

偌大的米府,這樣的小院顯得很簡單樸素,更像是主人私下會客之所,會見的一定還是親密之人,他進院子前看過,圍牆很高,門一關閉,外人很難聽到裏邊的談話,隱秘性很強。

不多時,一對年輕男女走了進來。

女子楊雲認得,正是北上洛陽途中同行多日的米家商隊管事——米家二小姐米盈,她身旁那個男子跟她樣貌有幾分相似,以年歲看來應該是兄妹。

楊雲起身。

米盈行禮後向身邊人介紹:“這位就是我在回洛陽路上遇到的那位小道長……小道長,這位是家兄。”

男子拱手:“在下姓米名原,字中柏。”

楊雲早前打聽過,米中柏是過世的米家老爺子的長孫,看似很有地位,但現在各房出來爭家產,根本就輪不到孫子輩做主,這也跟米中柏的父親米桁沒多大本事有關,這是逼著孫子輩出來挑大梁。

“有禮了。”

楊雲笑著頷首示意。

米盈道:“還未請教道長法號?”

楊雲笑道:“在下姓楊。”

“您的俗名我們已知曉,有關情形還是劉府中人告知……道長請見諒,我們並未有冒犯之意,同行良久,多做一番問詢而已。”

米盈精明狡黠,目光凝視楊雲,“其實劉家商隊對道長的身份也多有疑慮……道長是從蜀地來的吧?”

楊雲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米盈跟著頷首:“楊道長的本事,小女子北上途中有見識過,今日請道長前來,是有要事相請。”

楊雲早就知道對方邀自己過府的目的不簡單,但他還是裝作不解:“不是請在下來做法事的嗎?”

米盈沒有回答,旁邊米原道:“做法事隻需請尋常道士、僧侶來即可,怎敢勞動道長大駕?”

楊雲笑道:“如此高帽,在下可戴不起。”

米原道:“有關米家紛爭,楊道長應該有所耳聞吧?”

楊穎並未隱瞞這一點,點頭道:“略知一二。”

米原歎道:“怪隻怪家嚴以前很少打理家業,這兩年基本是我兄妹出來主持家族生意,長輩多有不服。”

楊雲心想,你們祖父那麽強勢,一輩子都在做米家的主,你父親是紈絝子,隻會坐享其成,當然難有作為。

當你們祖父年邁後,再想讓玩了大半輩子的兒子出來主持家業,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家族產業由此便交到你們兩個小輩手上。

米原續道:“但正所謂父業子承,本來米家的產業該由我米家長房繼承,誰都不應搶走,誰想會變生不測?”

楊雲攤攤手:“你們米家的事,跟我無關吧?”

米原不知該怎麽說,米盈卻幹練地道:“這麽說吧,米家有內賊勾結外人,打我們家產業的主意……我四叔盜走家中田宅契約,交與外人,他們現在靠著官府的關係,想霸占我米家產業。”

“哦?”

楊雲麵露驚訝之色。

其實他已經聽說過,米家老爺子的三兒子米通跟他大哥米桁一樣不爭氣,跟他大哥不同的是,米通因不思進取,時常留宿花街柳巷,敗壞家聲,早被老爺子掃地出門。

此番爭產由米通而起。

米通趁著老爺子過世,家中忙亂時,盜走米家田契、房契,米通心知即便有這些東西也沒能力跟大房鬥,幹脆把這些交給米家嫡係長房,嫡係那邊有人跟洛州刺史交好,現在仗著官府撐腰過來爭奪產業。

楊雲聽完米盈的解釋,好奇地問道:“當初米家早已分家,就算他們是米家嫡房,有何臉麵回來爭產?”

米盈苦笑道:“無利不起早,這世道有何規矩可講?”

楊雲笑著搖搖頭:“就算對方不占理,事情也跟我無關。”

米盈正色道:“是這樣的,現任洛陽劉太守崇尚道教,對鬼神之說深信不已,現在我們有一份家祖留下的遺書,我們想請楊道長當著劉太守的麵,做一場通靈的法事,讓劉太守相信是家祖親自寫的遺書……隻要劉太守信以為真,定不會對外人有所偏幫。”

楊雲終於聽明白了,米家兄妹請他來的目的,是想借他的能力,在崇尚鬼神之說的洛州刺史麵前演一場戲,把洛州刺史給嚇退。

沒能力賄賂洛州刺史,幹脆使用裝神弄鬼的勾當。

楊雲搖頭:“你們米家的家事,外人如何牽扯其中?恕難從命,回頭我便讓人把五貫錢給你們送回來。”

說完楊雲便要走。

不是說這場戲不好演,以他的手段,讓一個迷信的人相信鬼神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問題是現在他要當著眾人的麵玩障眼法,不是老爺子寫的遺書非要說是,回頭被人發現遺書是偽造的,責任就在他身上,而不用米家人來承擔。

米家明顯是想把他推出來做擋箭牌。

把來鬧事的人嚇走正好,若嚇不走還被揭發,那米家人絕對會倒打一耙,說是請來的道士裝神弄鬼,楊雲以後在洛陽城再無立足之地。

“想讓我幫忙,用正常手段還行,搞這些裝神弄鬼的騙人玩意兒,被人知道了還不砸了我的金字招牌?”

楊雲才不會為了區區十貫錢趟渾水。

米盈見楊雲要走,連忙起身,伸出手去阻攔。

楊雲連手都沒抬,米盈便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道從正麵襲來,將她硬生生“推”出去一米多遠,踉蹌好一會兒才站穩。

“道長請留步。”

米盈驚慌失措地招呼道。

楊雲道:“你們有遺書,大可在劉太守麵前拿出來,由劉太守主持公道,非要通靈證實,被人查明真相的話,豈不壞我的名聲?”

米原和米盈對視一眼,他們都意識到精心設計的計謀被楊雲察覺。

一旦合作出現裂痕,便很難修複,再想合作難上加難。

“道長隻管開價。”

米原親眼見識了楊雲的本事,更想與之合作。

畢竟要讓老謀深算的洛州刺史上當,非要有真本事的道士出馬不可,靠外麵那些招搖撞騙的道士可沒有成功率可言。

楊雲道:“恕難從命。”

他堅持要走,米盈高聲道:“聽說道長在洛陽做生意,開了一家酒樓?”

楊雲停下腳步,眯眼打量米盈。

米盈道:“道長做生意,還是在洛水以北做營生,可有問過米家的意見?”

楊雲冷笑不已:“你這是威脅我?”

“並無威脅之意,相反想跟道長合作。”

米盈道,“我們探查過道長的生意,聽說有胡商對道長釀造的美酒很感興趣,出天價購買配方,道長堅持不賣,可見道長也是講原則之人。”

“現在我們米家被人勾連官府搶奪家業,若道長不聞不問,一旦米家倒台,自然有新勢力產生,以後洛水以北的生意未必那麽好做了……現在我們是互利互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