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國祚如何?”

賈平安把妹紙帶溝裏去了還不忘自己的來意。

魏青衣看著他,“綿長。”

又綿又長嗎?

賈平安心中一鬆。

“你為何問這個?”

魏青衣把腳收上來,雙手抱膝。

其實我的腳也很美……賈平安脫掉鞋,頓時覺得冷颼颼的。

“作為一個忠心耿耿的臣子……”

他是擔心自己這隻蝴蝶把大唐扇的不對勁了。

“星光璀璨。”

魏青衣也不穿襪子,就這麽套上鞋子。

“你不冷嗎?”

這是初春啊!

魏青衣搖頭,“從小我就跟著師傅在山裏長大,從不懼這些。”

你牛!

……

一直到了家中,賈平安才想起了魏青衣說的印堂發黑。

“就是淤血吧?不對,應當是水腫。”

賈平安胡**了一陣子,覺得身心愉悅。

“果然,人還是要保持一個好心態。”

……

“那人是我們的大敵。”

一個商隊停在長安城外麵。

幾個男子被駱駝圍在中間低聲說話。

一個四十餘歲的男子坐在中間,麵頰微紅,他看著眾人說道:“當初吐穀渾叛軍就是他建言滅掉了,隨後我們在吐穀渾多次出手都失敗了,不少失敗他都起了關鍵用處。”

“後來十萬大軍出擊,依舊被破了,大將達賽更是被他俘獲,吐蕃之名被羞辱,大相怒不可遏……”

“格鬆,吐穀渾也就罷了,西域之敗讓大相痛徹心扉,我們隻需拿下了西域,就能堵死了大唐向外的腳步……”

格鬆微紅的臉顫動了一下,眼中多了些陰鬱之色,“是啊!那人堪稱是吐蕃的禍害。此次我們來到了這裏……記住了,我們是商人……

那個女人不知曉我們的身份……她若是想著兒子能活,那就隻能舍生忘死的為我們效命……”

“她在前麵一支商隊,是她主動給錢攔截的商隊,和我們無關。”

眾人點頭,有人問道:“咱們專門針對賈平安來了這麽一下,不值當吧?”

格鬆搖頭,麵色凝重的道:“你等莫要輕視了他。程知節等人如今都不出征了,唯一一個有威望,有閱曆的老帥就是蘇定方,可蘇定方多大了?還能征戰幾年?可見大唐名將後續乏人……”

“那賈平安就是大唐君臣看好的名將,弄掉他還剩下誰?薛仁貴?大相說過,薛仁貴此人以武力聞名,可大軍征戰個人的武力能起多大的作用?他能在高麗那邊耀武揚威,可來吐蕃大軍之前試試……”

眾人精神一振。

“大唐武將後繼無人,弄掉賈平安,就是弄掉了一個大威脅。等以後開戰時,李治能派誰去?蘇定方?那麽大的年紀了,他能跑幾次?薛仁貴?那正好,給了咱們取勝之機。”

一個男子歎道:“大相謀劃深遠啊!”

“還有一事讓大相一直耿耿於懷。”

格鬆眯眼,“當初讚普去之前,就有謠言說大相會毒殺讚普,大相本一笑置之,可沒多久讚普竟然就去了,隨後國中無數人質疑大相,內亂四起……若是沒有這場動亂,咱們早就奪取了吐穀渾和西域。你等可知這個主意是誰出的?”

一個男子訝然,“李勣?那人陰險。”

“不。”

“長孫無忌?那人毒辣。”

格鬆搖頭,肅然道:“咱們上次抓獲了唐人的兩個密諜,一番拷打,其中一個說了,當初的毒計就是賈平安出的。”

幾個男人麵色一變。

“那人竟然如此……當年他還不到二十歲吧?”

“對,不到二十歲,可就能想出這等毒計。可他如今地位越發的高了,說的話大唐君臣都會認真傾聽……你等說說,有此等人在,對雄心勃勃的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麽?”

格鬆冷笑道:“這些年咱們的人不斷裝扮成商人往來於長安和吐蕃之間,漸漸打聽到了賈平安的許多事。你等可知他從十餘歲時就一直在說吐蕃對大唐不懷好意……”

“可怕!”

“他竟然在那個時候就看出了我們的心思?”

格鬆點頭,“這等人便是天縱奇才,若是吐蕃出了這等奇才,大相定然會把他視為珍寶。可他是我們的敵人,對於敵人的奇才,毀滅才是最好的法子。”

他看著雄壯的長安城,陰陰的道:“我們來此,便是為了毀滅他。一旦成功,大相不吝重賞,家中的妻兒也會跟著成為人上人,都努力吧。”

“是!”

……

“阿耶。”

午飯後,兜兜給了阿耶一個大大的笑臉。

“去睡午覺。”

孩子每天要睡滿四個時辰,這是賈平安的規矩。

“阿娘!”

小棉襖果斷轉向去求自己的母親,嘟嘴道:“阿娘,我不想午睡,我想出去玩。”

蘇荷沒立場的道:“聽你阿耶的。”

兜兜泫然欲泣,蘇荷見了不忍,就說道:“你看看我們都睡的這般早,每日四個時辰……”

兜兜揉著眼睛嚷道:“早上阿娘你還說昨夜折騰到了子時,好累,哪裏有四個時辰?”

蘇荷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賈平安幹咳一聲,“等你醒來阿耶帶你玩。”

邊上的幾個侍女的臉都紅了。

連雲章也是如此。

丟人啊!

蘇荷想死。

“趕緊去睡!”

最後還是賈平安一錘定音。

等孩子走了之後,衛無雙沒好氣的道:“你也是的,什麽都當著兜兜說。”

蘇荷叫屈,“我哪有,早上兜兜躲在外麵想嚇唬我,我哪裏知曉她就在外麵。”

“孩子大了,以後要避諱些。”

兩個女人在嘀咕,賈平安覺得滿頭包。

此刻,一個婦人走到了皇城外,問了軍士,“貴人,敢問哪裏能告狀?”

軍士納悶,“你有何事?”

婦人歎道:“我……我要要緊事,不得了的大事。”

軍士笑了,“你這……要不去長安縣或是萬年縣吧。”

婦人問了路,隨即去了萬年縣。

“奴要告狀。”

這個充滿異國風情的婦人並未讓萬年縣的人驚訝,隨即帶著她進去。

長安城中的異族人很多,突厥人,西域人,高麗人……這是一座包容的城市,隻要你不幹壞事,長安就會敞開懷抱接納你。

衛英剛從外麵回來,正好見到婦人跪在了自己的上官縣尉黃麟的身前。

“……那賈郡公在疏勒時,奴就被派去他的住所灑掃,那一日奴灑掃時撿到了一封書信,奴識字,無意間看到上麵竟然有一行字,寫著……

老夫為吐蕃大相,今日許下諾言……

奴知曉吐蕃就是疏勒的禍害,於是忍不住就抽出來仔細看……後麵竟然寫著……

賈郡公隻管籌謀,若是你能去安西都護府任職,能執掌安西都護府,吐蕃就協助你切斷河西走廊,此後安西便是你的封地……讚普答應你可為安西王。”

婦人拿出了一封書信,惶然道:“奴本不敢來長安上告,可上次吐蕃人在疏勒攪動了腥風血雨,奴擔心他們之間勾結,疏勒將會成為屍山血海……”

黃麟心中巨震,“你可知但凡說謊的後果?”

他厲聲道:“汙蔑大將,死無葬身之地。”

婦人低頭,雙手按著地麵,顫聲道:“奴……不敢說謊。”

黃麟抬頭看了衛英一眼,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插手此事。

“我馬上去求見宰相。”

一個縣尉自然沒資格求見皇帝,甚至連求見宰相的資格都沒有。

“看好她,若是她自盡了,你等也跟著自盡吧。”

黃麟的話讓那幾個在場的小吏緊張不已,大夥兒都知曉一旦婦人自盡的後果……萬年縣將會成為炮灰。

黃麟疾步走過去,低聲道:“別輕舉妄動……”

衛英點頭。

黃麟急匆匆的出了縣廨,衛英緩緩跟在後麵,站在縣廨的大門外,他看著這熟悉的街道,以及那些熟悉的人……

“小五!”

一個孩子被叫了過來。

“可知曉道德坊賈家?”

孩子十歲出頭,看著髒兮兮的。他的父親是萬年縣的小吏。因為孩子他娘去了,家中沒人帶孩子,就把他帶到了縣廨,讓他在外麵自己玩……

這事兒在後世不可理解,在此時卻再正常不過了,連縣令見到了都不會囉嗦。

“知道。”

小五用力點頭,一雙眸子看著野性十足。

“去賈家,就說是我說的,有疏勒婦人告狀……記住了?”

衛英摸出了五文錢遞過去,“趕緊去,回來別自己去市場買吃食,小心拐子。”

“我以後可是要做遊俠兒的人,誰敢拐我?”

小五一溜煙就跑了。

衛英笑罵了一句,回身進去。

作為賈平安的嶽父,他必須要避嫌。

皇城中,黃麟站在寬敞的街道上不知所措。

“尋誰?”

他在思忖。

宰相就那麽幾位,他能尋誰?

李義府?

此人乃是賈平安的對頭,一旦把這封書信送過去,李義府能歡喜的一蹦三尺高,隨後定然會想辦法給他升職。

他站在那裏左顧右盼。

升官……還是……

黃麟猛地轉向左邊。

“下官求見英國公。”

他鬆了一口氣,心中湧起了些莫名的感觸,你說失望也不是,但高興更不是。

晚些有人帶著他進去。

見到李勣時,黃麟有些緊張。

“你說有大事……”

李勣溫言問道。

黃麟點頭,拿出了那封信,“英國公,就在先前一個自稱來自於疏勒的婦人……”

李勣的表情一直沒變,目光柔和。

聽完了他的話後,李勣起身過來,接過了書信,對身邊人說道:“去請示,就說老夫有急事求見陛下。”

黃麟有些驚訝,心想英國公和賈郡公的關係不是非同一般嗎?在這等時候他應當是叫人去告知賈平安,而不是急於進宮稟告。

“辛苦你了。”

李勣頷首,有小吏把黃麟帶了出來。

一直到了大門外,小吏止步問道:“李義府和賈郡公的矛盾人盡皆知,你若是去了那邊,升官發財不在話下,你為何不去?”

黃麟搖頭,“我總覺著賈郡公不是這等人。當時站在前麵,我腦子裏發蒙,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看著街道上的人來人往,平靜的道:“那一日高麗滅國的消息傳來,我正好在這裏,當時街道上也是這般人來人往。捷報傳來,所有人都在歡欣雀躍,不管是對頭還是冤家,他們都在衝著對方笑……”

“高麗覆滅賈郡公有大功,這樣的人……我若是為了升官發財就去舉報他,我心不安。”

他緩緩走了。

“我心不安?”

李勣得了回報,起身出去。

晚些他出現在了宮中。

“賈平安和吐蕃勾結?”

李治連書信都沒看,“那個婦人什麽身份?”

“說是在疏勒時安排給賈郡公住所灑掃的婦人。”

也就是個打雜的婦人。

“有趣。”

李治淡淡的道:“英國公以為如何?”

李勣平靜的道:“真假都該查一查,清者自清。”

李治不置可否的道:“千裏迢迢來到長安……不易。是該查一查。此事就交給刑部吧。”

不該是百騎嗎?

王忠良覺得這個次序錯了。

“讓皇後來,罷了,她如今有孕,朕過去。”

李治安步當車,一路到了皇後那裏,見她在斥責老二李賢,就笑著打了圓場,“這是為何?六郎曆來乖巧,可是惹了你阿娘?”

李賢低著頭,“阿耶,我隻是個幾個內侍玩鬧……”

武媚沒好氣的道:“玩鬧能騎著人?”

“小孩子打鬧就是如此……”

李治一番話後,武媚就讓人把李賢帶出去。

“剛才有人來報……在疏勒為賈平安灑掃的一個婦人來了長安,說是當初為賈平安灑掃時撿到了一封書信,裏麵寫著……吐蕃大相祿東讚承諾隻要賈平安能控製安西都護府,吐蕃將全力協助他為安西王,截斷河西走廊……”

武媚神色不變,“去給陛下泡茶,清淡些。”

李治坐下,仔細看著她。

“別的事也就罷了,獨立為王……祿東讚知曉人的野心不好抑製,卻不知平安對家人的關切。就一個兜兜……隻要兜兜在長安,別說是安西王,就算是西域的皇帝他也不會去做。”

武媚譏誚的道:“這等手段倒是不錯,記得平安說過……這叫做什麽?造謠生事,製造衝突,最終顛覆一國……他若是敢如此,我拎著鞭子去抽他。”

茶水來了,李治看著裏麵飄**著三片茶葉,不禁臉黑了,“這是茶水?”

武媚看了一眼,“放多了,兩片即可,有個味就好。陛下的病不可刺激太過,茶葉酒水就是刺激之物,還有什麽牛筋八腦的東西……海味最好也別吃。”

“那朕還活什麽?”

帝王的享受很多種,美食就是最**的一種。

“細水長流。”

武媚舉杯喝了一口茶水,“臣妾如今有了身孕,平安說喝濃茶對孩子不好,臣妾的也隻是放了十餘片茶葉。”

可朕的隻有三片。

李治怒極起身,“朕回去了。”

“陛下慢走,臣妾有了身孕,恕不遠送。”

悍婦!

李治惱火的走在宮中,沒走多遠就見一個女人站在路邊,含羞帶怯的看著自己。等他看過去時,女人羞赧的偏頭過去……

朕記得上次侍寢的嬪妃也是如此,可等上了床後,什麽羞澀都沒了。

女人的嘴,哄人的鬼。

李治視而不見的走了。

再走十餘步,左前方一個嬪妃背對著他站著,嘴裏緩緩吟誦著詩……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這個嬪妃上次嗬斥內侍的模樣他見過,說是凶神惡煞毫不過分,那猙獰的模樣,變形的嘴臉,美感全無,醜不堪言。

此刻凶神惡煞變成了嬌柔,變成了多愁善感……

朕信了你的邪!

一路走來,李治少說遇到了五個嬪妃在搔首弄姿。

皇後有了身孕,這便是其他嬪妃的機會,但凡能上了龍床,生下一兒半女的,這便是鯉魚躍龍門了。

若是生了兒子,隻要小心養大,弄不好就能逆襲……就算是不能,封王是必須的……等李治駕崩後,新皇若是開恩,有子的嬪妃還能跟著兒子去封地……那便是海空任魚躍,天高任鳥飛……

所以皇帝在這些女人的眼中就是資源,什麽英俊醜陋,那有啥關係?俺們隻要一匹種馬就夠了。

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後,李治吩咐道:“去泡茶,多放些茶葉。”

王忠良站著不動。

李治大怒,“為何不去?”

王忠良緩緩說道:“陛下,上次賈郡公說過,陛下的病情最好少發作,否則那瘤子容易長大。那些能讓人精神的食物少吃,發物少吃……”

說完他麻溜的到邊上去跪著。

李治捂額,“朕這個皇帝竟然連杯熱茶都不能喝,這是誰家天下?這是誰的皇宮。”

王忠良跪著不語。

……

“啥?我想割據稱王?”

小五送來消息,把賈平安震的外焦裏嫩。

“這特娘的!”

賈平安都被氣笑了。

狄仁傑吩咐道:“這孩子看著機靈,讓曹二弄些香腸臘肉裝著,杜賀叫他們準備一輛馬車把他送回去,送到縣廨的大門外。”

杜賀大聲應了,“這就去。這等汙蔑無恥之尤,賈家就該大張旗鼓的告訴那些心懷叵測之人,咱們不怕!”

“有些意思。”狄仁傑覺得杜賀的反應很快,就是有時候貪婪的嘴臉讓人不禁聯想到了他原先的罪名:貪腐!

正大光明的把孩子送回去,就是在告訴那些人:這事兒連特娘的孩子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