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被打的落花流失的男子整理好衣裳,抹去了鼻血,然後對這群貴婦人報以鼻青臉腫,卻自以為灑脫的微笑。

貴族的禮儀無可挑剔!

“真是男兒!”

有人讚美。

高陽皺眉,“錢二娘,他們是男兒,毫發無傷的小賈是什麽?”

呃!

那貴婦人看了賈平安一眼,眼中矜持,“我希望自己結交的人從出生開始就帶著富貴的氣息。武陽侯……雖然隔著老遠,我依舊嗅到了他身上的泥土味。”

這便是貴族的矜持,以及倨傲。

他們會用血統論來衡量一個人的尊貴程度。比如說你父親什麽出身,你阿翁什麽出身……你十八輩祖宗什麽出身。

高陽走到賈平安的身邊,落後一些。

這是地位的昭示。

賤人!

你算個什麽?

賈平安看了錢二娘一眼,笑的很是矜持,“我見過許多你未曾見過的東西,你所謂的矜持在我的麵前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脫掉衣裳,你那臃腫的身軀無法讓我多看一眼,關鍵是你那齷齪的腦子讓你就算是美如天仙,依舊隻是個臭皮囊罷了。”

後世多少美女?

多少所謂的貴族。

所謂貴族,多年前也是地裏刨食的農戶,後來機緣巧合發達了,隨後就拚命的想脫離原先的階層。

“都是人,都得吃喝拉撒,莫非你吸風飲露?”

“裝什麽仙女?”

賈平安真心見多了這等女人,本不想搭理,可高陽這個婆娘已經在挽袖子了,小皮鞭握的緊緊地。

錢二娘麵色難看,“你隻是嫉妒!”

“無所謂,隨便你怎麽想。”

賈平安就像是看著一隻螻蟻般的看著她,“錦衣玉食並不能證明你是什麽狗屁的貴族,矜持更不能。另外,當你在馬車上看著那些農戶,發出‘我真偉大,我真是人上人’的感慨時,其實,你隻是一個愚蠢的女人。”

他覺得高陽和這等女人廝混真的掉價。

實際上最能體現貴族心態的便是奴隸。

生而為人,我能役使同類,對他們生殺予奪。我富貴,他們低賤,長此以往,這些所謂的貴族就會生出他們不是人的想法。

所以……當那些權貴說抑製土地兼並會得罪天下人時,當以後的大明皇帝想收商稅,被權貴重臣們斥責為與民爭利時……

實際上在這些人的眼中,人類隻有他們這個階層才是人,以下的都是畜生螻蟻。

不過在賈平安的眼中,這等人才是貨真價實的螻蟻。

他眼神中的蔑視貨真價實,錢二娘微微一笑,“你太自大了。”

這才是貴族的矜持。

逼格滿滿。

你,太自大了。

賈平安笑了笑,不想和這等人耗費時間。

“回去。”

高陽低聲道:“郎君且等著。”

羔羊想幹啥?

賈平安發現她在盯著錢二娘。

操蛋!

這個婆娘是要準備在晚些打馬毬的時候給錢二娘下狠手!

“走,喝酒去。”

錢二娘已經感受到了危險,但她卻不能退避,這也是貴族的標準素質之一。

可賈平安隻是一句話就讓高陽乖乖的收了馬鞭跟著走了。

軟男!

錢二娘的眼中全是不屑。

“新城,走了。”

新城在弱弱的看著這場衝突,和她帶魚的人設完美吻合。

出了這裏,賈平安帶著她們去了長安食堂。

“兄長,我先去前麵看看,回頭來尋你。”

李敬業一本正經的走了。

進了包間後,高陽怒道:“我本想趁著打馬毬的時機狠抽她一頓,小賈為何要拉我出來?”

我怕你無腦。

“錢二娘的夫家叫做喬盛。”新城細聲細氣的說著,“喬家原先就是生意人,生意人被鄙夷,喬盛的祖父就在高祖皇帝起兵後捐了一大筆錢糧,於是得了官職,等大唐立國後,更是得了爵位……不過到了喬盛這一代,他卻不肯做官,而是掛著爵位做生意……”

“生意人!”

高陽不屑的輕哼一聲,舉杯一飲而盡。

這娘們莫非想灌醉我?

賈平安看看現場,覺得太硌了些。

新城看了賈平安一眼,蹙眉道:“那喬盛並非隻是做自家生意,有些權貴高官把錢投了進去,由他出頭去掙錢……所以喬盛在長安城中頗為得意。”

不就是一個白手套嗎?

娘的!

還弄成貴族了?

賈平安不禁想起了後來的豪商們,不少有錢後也是這個尿性。

“商人一旦擁有的錢財足夠多,掙錢對於他們而言就再無興趣,可他們已經站在了雲端,接下來該如何去做……”

賈平安舉杯喝了一口,篤定的道:“他們會覬覦廟堂,用錢財去拉攏那些高官權貴,甚至會赤膊上陣,想用他們的那一套來治理天下……”

“小賈你……”高陽捂嘴偷笑,“商人哪裏能登上廟堂?”

新城顯然也是這般認為的,“但凡商人敢生出這等念頭,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抄家流放。”

這就是大唐!

賈平安覺得一味歧視商人不對,但此刻的社會氛圍就是這樣,認為商人為了掙錢無所不為,不符合社會道德觀。

“二位公主,我那裏有個生意。”

高陽和新城神色古怪。

“小賈要做生意?”

“是啊!”

馳名雙標賈師傅笑吟吟的道:“二位公主可願意投錢進來?”

高陽毫不猶豫的點頭,“要多少隻管說。”

哥們呢?

賈平安目視新城。

這是他給的機會。

新城歎息一聲,讓賈平安想到了黛玉葬花。

“不差錢!”

“哈哈哈哈!”

賈平安伸手在案幾上。

高陽懵逼不懂。

新城卻覺得有趣,伸手覆蓋在賈平安的手背上。

“弄這個啊!”

高陽也照做。

賈平安矜持的道:“你們回家記得建造錢庫。”

新城捂嘴笑了,“什麽生意?給多少份子?”

“你和高陽一人一成。”

“那麽少?”新城驚訝。

高陽無所謂的道:“無所謂。”

“等著看就是了。”賈平安覺得很快大唐的飲料界就要地震了。

一路回家,賈平安哼著歌,心情大好啊!

剛進後院,就見到賈昱背身站著,腰間……

我去!

這是誰給弄的小木刀?

賈昱微微低頭,對麵是兜兜,穿著小披風,腰間也有小木刀。

邊上,蘇荷說道:“準備……”

“來將……來將何人!”

賈昱拔刀。

對麵的兜兜拔刀,喝道:“賈兜兜!”

好氣勢!

“殺!”

賈昱衝了上去。

兜兜嚷道:“殺!”

倆孩子殺起來……木刀也能傷人的好不好?

關鍵時刻,蘇荷拔刀,橫在中間。

“好了好了,兜兜勝了。”

賈昱悲憤的道:“二娘,為什麽每次都是兜兜勝?”

蘇荷理所當然的道:“因為兜兜是妹妹呀!”

賈昱孤傲的看著天空,覺得二娘說的好有道理。

兜兜抬頭,嚴肅的表情不見了,“阿耶!”

隨即兩個孩子丟盔棄甲。

慘敗!

賈平安一手一個,把賈家的兩員大將抱起來。

阿福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麵。

地上的木刀做工不錯,賈平安問道:“誰做的?”

蘇荷得意的道:“是陳冬他們做的,披風是無雙改的。”

“那你做了什麽?”

蘇荷振振有詞的道:“我給他們主持。”

也是哈!

賈平安覺得錯怪了老婆。

進去之後,賈昱尋了衛無雙告狀,“阿娘,二娘老是……老是讓兜兜贏。”

衛無雙在看書,隨口道:“你是長兄……”

賈昱回身,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陰暗。

“我的那個罐子呢?”

賈平安在屋裏尋摸。

蘇荷隨口道:“那個黑色的陶罐?”

賈平安點頭,“哪去了?”

“兜兜先前練習刀法,打碎了。”

賈平安:“……”

幸而書房裏還有一罐子。

賈平安叫人弄了開水來,隨後弄了茶杯。

開水衝泡。

吸一口,茶香撲鼻!

沒錯!

這便是賈平安醞釀了許久才摸索出來的炒茶。

從第一次在華州喝了老許的茶湯後,賈平安就想到了後世的茶道。

來!

茶道!

茶具擺好,小爐子生火。

你若是用電磁爐……

呸!

煮茶能用電器?

你下賤!

必須用小碳爐。

而且木炭的種類還得講究,或是用什麽鬆果。

錯了就是爛茶一杯!

接著又是一套程序。

那個茶水真心好喝。

但賈平安隻要一想起茶湯茶湯,實際上就特娘的是一碗湯時,所有的逼格都不見了。

就像是後世被奉為女士必備的那些經典東西。

比如說高跟鞋,比如說絲襪……

——不穿絲襪不出門!

娘的!

可你一追究,才發現最早隻是為了遮掩腿毛,而且還能讓你的小腿更有型。

——沒有腿毛的男人更帥哦!

高跟鞋原先也是男人的產物,不但能增高,還能方便踩馬鐙,後麵的高跟部位就像是限位塊一樣。

——今天你穿高跟鞋騎馬了嗎?有它……更安全!而且還能完美的在到處都是屎尿中的城市裏奮勇前進。

至於香水……那隻是為了掩蓋常年不洗澡的濃鬱‘體香’。

喝一口茶水。

賈平安陶醉的閉上眼睛。

“郎君。”

杜賀出現了。

賈平安指著對麵泡好的一杯茶。

杜賀小心翼翼的捧起茶杯,隻是喝了一口,“有些苦……咦!有甘甜的味。”

“仔細品!”

杜賀再喝一口,仔細回味,“一股子幽香!”

“如何?”

知了在外麵拚命的叫喚著,吱呀!吱呀!

書房裏靜謐無比。

杜賀覺得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

“郎君,這……不是凡品呐!”

“別扯淡了。”

吹逼也得有數。

賈平安非常清楚,第一次喝茶的人不會感到驚豔。

所以他有了自己的營銷計劃。

他打個響指,“請二位夫人來。”

衛無雙和蘇荷來了。

“試試。”

兩杯茶在散發著香味。

衛無雙喝了一口,“不好喝。”

蘇荷喝了一口,“夫君,我要回去修煉。”

兩個婆娘竟然沒有一點兒逼格?

“仔細喝!”

賈平安決定今日就要讓家人變成茶藝師,以後每日給自己泡茶。

以往他一回家,兩個老婆就是夫君辛苦了,隨後更衣。

差了一道程序:上茶!

衛無雙再喝了幾口,閉上眼睛感受著。

“竟然是幽香。”

茶香幽雅,稱呼為幽香一點都沒錯。

當然,得和美人的體香分隔開來。

蘇荷喝了幾口,“無趣!”

這個憨婆娘!

“喝了這個消食化氣,修煉……會愈發的精進。”

“真的?”

蘇荷驚喜萬分。

衛無雙喝完,睜開眼睛,“夫君,是個好東西!”

“你也不看看是誰弄出來的。”

賈平安把茶水喝了,砸吧著嘴,“果然好茶!”

衛無雙問道:“夫君可是想賣錢?”

賈平安點頭,“你覺著這個生意如何?”

衛無雙和蘇荷相對一視。

“怕是難呢!”

蘇荷耿直,“不隻是難,那些人定然不會買。”

“到時候看就是了。”

到了晚上……

今夜賈平安和蘇荷睡。

“夫君……”

不知過了多久,蘇荷被餓醒了。

賈平安抱著她睡的很沉。

“鬆手啊!”

蘇荷輕輕的掙脫了賈平安的雙手,悄然下床。

第二天早上,賈平安一醒來,就發現蘇荷坐在身邊,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

咳咳!

躺著看太凶了!

“夫君,昨晚我沒睡著,餓醒了。”

“臨睡前別喝茶就是了。”

蘇荷還好,沒心沒肺。

神經衰弱的一喝茶水、咖啡這等刺激性的飲料,興奮半小時,隨後就是萎靡不振,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今日休沐,賈平安一把拉下蘇荷,“繼續睡。”

“夫君!”

蘇荷又餓了。

“夫君!”

賈平安伸手……

半個時辰後,蘇荷出去了。

外麵,三花的臉紅的和桃花似的。

賈平安依舊在睡。

而在外麵,一輛馬車進了道德坊。

“尋誰?”

今日值守的坊卒很是盡心盡責。

後麵跟著的幾個侍衛上前。

“昌鬆侯喬家!”

車簾掀開,露出了一個保養的很好的中年男子的臉。

男子微微頷首,看著頗為和氣,但和氣裏卻是疏遠。

這便是矜持。

車裏,錢二娘看著那些禮物,有些不安。

“晚些到了賈家,我尋賈平安說話。”喬盛保養的很好的手拿起兩枚玉佩,抬眸,很認真的道:“記住了,和賈家的兩個女人好好說話,務必要讓她們歡喜。”

錢二娘隻覺得渾身發熱,“夫君,那賈平安……”

“嗯?”喬盛的眸子裏多了沉鬱。

“是。”錢二娘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頭豕。

賈平安會不會給我難堪?

不敢吧。

喬家為好些權貴高官做生意,關係深厚,賈平安再傻也該知曉不得罪人的道理。

而且喬家的生意做的大,賈平安難道不擔心被喬家打壓?

這便是錢二娘的如意算盤。

到了賈家外麵,馬車停住。

“郎君!”

侍衛下馬過來,一人掀開車簾,一人進去拿了凳子放在下麵。

喬盛就著凳子下了馬車,也不管錢二娘,就站在大門外,雙手交疊放在小腹前。

“叫門!”

錢二娘下來了,跟在他的身後。

叩叩叩!

門開了。

時至今日,賈家已經走上了正規化管理的道路,原先兼職門子的阿福也失業了,變成了兩個小主人的護駕坐騎。

蚩尤……牛筆!

徐小魚隻是看了一眼……

作為賈家眼睛最毒的人,門子這個職業再適合徐小魚不過了。

隻是看了一眼,徐小魚就斷定了大概,很客氣的道:“敢問……”

按理該是客人自爆門戶的……自爆。

但徐小魚問了,才有侍衛說道:“請稟告武陽侯,昌鬆侯來訪。”

“稍等。”

徐小魚尋了鴻雁來,“外麵來了個客人,請了郎君出來。對了,還有個婦人,看著矜持,多半要二位夫人陪同。那婦人看著矜持,怕不是善茬,讓二位夫人小心些。”

賈平安晚些出來,徐小魚稟告道:“那人一看就是精於算計,手上帶了個玉扳指,另外腰間佩玉,我不知好壞,不過那人看著頗為自矜,有些倨傲……”

“口袋上插鋼筆,不是官員就是老師!”

賈平安緩緩過去。

賈平安就沒佩玉的習慣,一塊玉吊在腰間,說句實話,真心不自在。

鄭遠東整日就喜歡把玩什麽手串,說是什麽神清氣爽,賈平安覺得多半是裝比。

到了前麵,喬盛微笑拱手,“喬盛見過武陽侯!”

昌鬆侯……

杜賀低聲道:“昌鬆在涼州……”

一個商人竟然用涼州那等戰略要地來封侯。

當年的高祖皇帝莫不是喝多了?

難說啊!

老李當年豎旗立國成功,那個嗨皮啊!

當初封爵泛濫的讓人無語。

眼前這位就是爵三代。

而賈師傅卻是貨真價實的軍功封侯。

你怎麽比?

可喬盛卻頗為自矜,微笑道:“聽聞武陽侯與幾位老帥弄了個生意,據聞很是讓人精神抖擻……”

MMP!

這是誰泄露了消息?

賈家不可能,人參酒沒給他們喝。

那麽……

老程家中管的比較規範化,蘇定方也還行,多半是梁建方那個老流氓家裏有人被收買了。

老梁!

你還自詡名將,都特娘都被人抄後路了!

比裝比?

賈平安淡淡的道:“昌鬆侯有何教我?”

他負手站在那裏,語氣平淡。

最見不得的就是你這等裝逼犯!

喬盛心中微微一哂,“承蒙許多人的看重,喬某的生意做的還不錯。做生意,多個朋友多條路……這個生意……喬某願意投錢。”

——哥想插個手!

賈平安想到了後世一部電影裏的內容。

黑社會收保費費,說是讓我的嘴唇濕潤。

錢二娘抬頭。

賈平安一怔,不禁笑了。

然後冷著臉,“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