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文書,自然無法入了皇帝和長孫無忌的眼。

但此人卻還有另一個兼職,掃把星。

從賈平安進了長安開始,不少人都在關注著他,李治也想見見此人,今日算是得償所願了。

年少。

唇紅齒白。

看著很誠懇。

這樣的少年……做個女婿也不錯!

“此事朝中上下都以為崔建道德敗壞,朕也不例外。”李治看了舅舅一眼,繼續說道:“你能查清此事,算是有功,去吧。”

他還是有些忌憚賈平安的掃把星屬性,所以見了一麵後就讓他離去。

這是新人娶進房,媒人拋過牆!

賈平安告退,想著的卻是感業寺裏的武妹妹。

“你二人留下。”王忠良站在門外,目送賈平安離去,卻留住了包東二人。

裏麵的李治笑道:“都說此人乃是掃把星,可他進了長安城之後,做了幾件事,卻都是好事。倒也是福氣。”

長孫無忌心中一動。

難道這個掃把星還有些別的屬性?

“此人凶吉未知,老臣以為要慎重,若是……老臣以為,可讓他去北方,那裏殺伐之氣濃鬱,應當能壓住這個掃把星。”

舅舅,你想多了!

李治笑道:“此人並未犯錯,朕卻無法懲治他。”

這個外甥綿裏藏針的本事不錯啊!長孫無忌歎道:“少年人做事不穩靠,讓他去北方磨礪一番也好。”

小圈子一直在醞釀一些大動作,任何意外因素都要排除掉。

那個賈平安就像是一股泥石流,把他們對付崔氏的一個手段給破壞了,可見是個意外。

包東抬頭,欲言又止。

“大膽!”王忠良喝道:“殿內抬頭看陛下,你好大的膽子!邵鵬和唐旭就沒教過你規矩?”

這等軍士小吏,在麵聖時都得低著頭,抬頭看皇帝,這是無禮。

李治皺眉,“罷了。”

“陛下仁慈。”包東跪下,“臣有話想說。”

他渾身顫抖,可見是害怕極了。

這是畏懼皇權。

李治心中滿意,含笑道:“你且說來。”

包東抬頭,然後又想起無禮,趕緊垂首,“陛下,先前臣等在藍田縣查清了此事後,本可明日再回來。可賈文書說……做事要麻利,你偷懶、他偷懶、我偷懶,那百騎的事誰來做?”

瞬間一個勤奮上進的年輕人形象就鮮活了起來。

長孫無忌笑道:“所謂好話人人會說,這等話,老臣在中樞聽到不少。”

——這種口炮無用!

包東有些害怕,他怕長孫無忌,但不知怎地,一股熱血湧了上來,讓他忍不住辯駁道:“賈文書還口占一首詩!”

“哦!說來聽聽。”李治在看著自家舅舅,想著若是掃把星把他給克了會如何?

這等念頭一起,就再也無法抑製了。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靜!

李治突然笑了起來,“所謂詩由心聲,這詩卻讓朕精神一振,可為座右銘。”

這是極高的評價,包東興奮的道:“陛下,臣當時聽了,就覺著要努力做事,不可蹉跎了年華。”

李治點頭,“朝中的臣子多,但有這等精氣神的卻一個也無,此事……讓邵鵬賞他。”

“是。”

皇帝此次不賞,是因為賈平安的地位太低,這等功勞夠不著。

王忠良讚道:“陛下,奴婢不懂這些,但這首詩那等催人上進的意思卻讓奴婢精神一振,可見確實是好詩。”

殿內的幾個內侍都在點頭,雖然不敢說話,但依舊用這種方式給這首詩點讚。

這確實是好詩啊!

長孫無忌想著自己前麵揣測賈平安除去掃把星之外還有什麽屬性,目前看來至少是個不錯的詩人。

這等詩老夫可能作出來?

長孫無忌想了想,發現自己無法作出同等水準的詩。

那少年,果真是有些神異。

“舅舅。”李治看著長孫無忌,羞赧的一笑,“這少年倒也有趣……”

先前想把賈平安這個變數弄出長安的長孫無忌淡淡的道:“是啊!有趣!陛下,老臣告退。”

轉過身,他走出大殿,眸色微冷。

而在他的身後,李治的眸色冷的和冰塊似的。

但旋即二人的眼神都變得和氣起來。

“太史令,此人如何?”

不知何時,一個神色從容,看著很是灑脫的清瘦官員從後麵走了出來。他膚色白皙,一雙濃眉顯得格外的烏黑醒目。

“陛下,所謂掃把星之說,臣以前未曾聽聞,但此子聰慧,看著就有一股子靈氣,關鍵是……此子沉穩。”

李治心中一鬆,“如此就好,你自去吧。”

李淳風拱手灑脫告退,出了大殿後,他想起了那個少年給自己的印象。

看似誠懇,可目光卻讓他想到了曾經見到的一個人。

——虯髯客!

和虯髯客流露在外的桀驁相比,那少年肆無忌憚的氣息看似隱藏著,可卻沒能瞞過他的眼睛。

他是第一次麵聖,竟然沒有生出對皇權的敬畏之心。

古怪!

……

“賞賈平安五十貫!”

邵鵬拍著賈平安的肩膀,紅光滿麵的道:“你此次為咱們百騎爭光,幹得好!”

眾人都喊道:“好!”

一時間士氣如虹。

邵鵬放低了聲音,“那些人掌控了朝政,旁人不敢和他們如何,可咱們百騎乃是陛下的貼心人,怕什麽?你此次壞了他們的謀劃,咱心中歡喜……”

那就賞個美人吧,大屁股的那種,我好回去和表兄交差,否則他整日就在道德坊裏尋摸大屁股女人,遲早會被人打成豬頭。

邵鵬再拍拍他的肩膀,嗓門高了些,顯得格外的尖利,“陛下說要重用你,如此,咱當著大家的麵說說,此後百騎裏,不許把賈平安當做是外人。”

“遵命!”

眾人轟然應諾。

孟亮的眼中多了羨慕之色。

百騎內部都是軍籍,可文書卻不是,那麽按理就該屬於文官係統。但很尷尬的是,百騎自成係統,內部的文書出去外麵不認賬。

而且文書在百騎內部也顯得很尷尬,因為不是軍籍,所以始終無法融入。

邵鵬開口,賈平安以後就算是自己人了,而孟亮他們幾個文書還是濤聲依舊。

賈平安拱手謝了,邵鵬笑眯眯的道:“今日你隻管回家歇息。”

這是特許早退。

五十貫銅錢太重,賈平安放在值房裏,準備明日請人挑回去。

剛出了皇城,就見外麵停著一輛不打眼的馬車,還在微微顫動著。

這不是高陽的馬車嗎?

車夫站在邊上,侍衛站在遠處……守著另一輛馬車。

這是……跑皇城外麵來震了?

這女人膽子真大,生活真糜爛。

車夫見他出來,就堆笑道:“賈文書稍待。”

待你妹!

賈平安沒興趣和一個糜爛的女人糾纏,他剛刷了一波李治的好感,正是心情極好的時候,覺得可以無視一次高陽。

“哎……”

馬車裏一聲歎息,隨後傳來高陽有些沙啞的聲音,“你下去。”

車簾掀開,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下了馬車,途中差點摔倒。

高陽竟然有這等愛好?

難怪上次他們跟蹤高陽的馬車時,發現上車的那個人屁股很翹。

女人滿麵桃紅,看了賈平安一眼,後麵的侍衛招手,等她上了另一輛馬車後,就有一人護著馬車離去。

車簾再度掀開,露出了高陽那張俏臉,臉蛋上多了緋紅。

“賈郎君。”

“叫賈文書。”賈平安一本正經的拱手,“見過公主。”

“上車!”高陽招手。

賈平安有些……不想上。

“快些!”高陽舉起右手,可小皮鞭卻不在,衣袖下滑,露出了一截白嫩的手臂,然後瞪眼,“我等了你許久。”

賈平安一邊上車一邊腹誹著……你等我?順帶還泡了個女人,這是來開趴體的吧。

馬車外麵看著樸素,可裏麵卻裝飾精美,甚至還有一盆冰塊,讓這個炎炎夏日多了些涼意。

高陽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鋪設,然後拉拉已經沒有下限的胸襟,說道:“他們說你去了藍田,那事我知道,崔建名聲好,可……”

她放低了聲音,微微皺眉,“他們和山東世家之間的鬧騰,你別摻和進去……”

“已經解決了。”賈平安覺得馬車裏的味道有些怪,想到高陽竟然能來提醒自己,覺得這人還算是有些用處。

高陽一怔,然後吃吃笑著,身體前俯,更沒有了下線,“崔建果然是睡了那個有夫之婦?”

睡……這個粗魯的女人!

賈平安屁股挪動,退後了些,說道:“某查清了,此事是有人構陷,崔建無事。”

瞬間高陽的眼中就迸發出了異彩,“長安城中好些人都說崔建是獨自在外久了,憋不住……說他道德敗壞。沒想到你竟然能查出了真相……”

這個女人的眼中有光,賈平安下意識的想到了老虎這等生物,覺得自己就和小白兔般的岌岌可危。

“某還得回家有事,告辭了。”

賈平安拱手,剛掀開車簾就被拉住了手臂。

高陽皺眉,看著很是不滿,“你討厭我!”

這是要上鞭子?

賈平安下意識的想到了自己的硬漢人設,就淡淡的道:“某做事還要你來教?”

別發飆啊!

發飆就代表硬漢人設不好使。

賈平安心中忐忑,隨時準備跳車。

高陽的臉頰本來漸漸白皙,突然就多了緋紅。

“我隻是……我送你回去。”

果然!

這女人還真是喜歡硬漢人設。

賈平安抬起手,看著手背上的那隻小手,淡淡的道:“鬆手。”

高陽鬆開手,別過臉去,“那些男人見到我,都是垂涎,你卻不屑一顧……”

因為我怕被你牽連啊!

這個女人一旦故態複萌,賈平安絕對會敬而遠之,免得被小圈子連帶弄死。

想想李恪,想想薛萬徹……小圈子利用高陽犯的錯,一舉拉出了一長串對頭來幹掉,堪稱是大豐收。

賈平安不想變成刀下之鬼,所以態度很是堅定。

“我尋的是女人。”高陽抬頭,然後惱怒,猛地抬腿,裙子高揚。

呯!

賈平安被一腳踹倒……

高陽昂首道:“你不可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