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黑影摸了下來。

這裏靠近後麵,二人輕盈的往兩間臥室而去。

剛邁動腳步,右側就亮起了火把。

王老二拎著橫刀衝了上來,而徐小魚就跟在後麵。

刀光一閃,當先的黑影肩頭中刀,剛想慘叫,徐小魚跟上一刀斬殺。

第二個黑影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從側麵滾了出來。

打攪了阿福大爺睡覺,罪該萬死!

黑影扒拉上了牆頭,回頭見王老二和徐小魚站在原地不動,不禁狂喜。

耶耶逃得一命!

他不知道外麵此刻站著兩個百騎,正準備接收俘虜。

黑影剛想翻過去,隻覺得小腿劇痛,隨即摔了下來。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揚起了爪子……

“啊!”

臥室裏,衛無雙睜開眼睛想起身,身體卻被身邊的蘇荷纏住了。

“鬆手!”

蘇荷四肢糾纏住她,“睡覺。”

外麵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二位夫人安睡。”

第二天淩晨,兩個百騎帶著一具屍骸,外加一個臉被抓爛的賊人回去。

“彭威威。”

“哎呀!誰叫我?”

慘叫聲回**在百騎中。

晚些明靜進宮。

隨即某一位老將就因為身體原因被皇帝好言勸慰下台了。

那位老將原先就是跟著程知節等人歸降大唐的瓦崗老人,回到家後就閉門不見客。

柳奭在吏部接連犯錯,神不守舍。

長孫無忌聞訊隻是冷笑。

“柳奭急了,皇後也急了。”

褚遂良有些頭痛。

“讓他們急。”

長孫無忌笑吟吟的,“明日休沐,登善準備去何處?”

“想去曲江池轉轉,帶幾個年輕俊彥,聽著他們吟詩作賦,老夫就覺著歡喜。”

長孫無忌笑道:“老夫在家歇息一日,看看兒孫。”

“含飴弄孫嘍!”

長孫無忌很是平靜的回家。

而在宮中,李治此刻就在淩煙閣。

那些功臣的畫像一幅幅陳列著,李治走到了長孫無忌的畫像之前,仔細看了看。

“若是人心不足……”

“陛下,昭儀來了。”

李治回身,“媚娘進來。”

二人在淩煙閣裏看著那些畫像,直至深夜。

第二日,皇帝出宮,竟然還帶著懷孕的武昭儀。

二人一路去了長孫無忌府中。

“見過陛下。”

長孫無忌帶著家人行禮,見到大肚子的武媚時,神色轉冷。

“舅舅在家好生逍遙。”

李治笑眯眯的道:“聽聞舅舅這裏有好酒?”

長孫無忌微笑,“陛下前來,老臣自然準備了好酒。”

隨即擺下宴席。

李治和長孫無忌一家濟濟一堂,堪稱是家宴。

而武媚就在側麵,擺了個屏風遮著。

長孫潤看著李治,想到的是上次獻歌舞之後的羞辱。

李治和長孫無忌都喝的半醉,他笑道:“聽聞舅舅家中還有孩子並未為官,為何?”

長孫無忌含笑道:“他們都是姬妾所生,怎好為官?”

門蔭也得有限度,這年頭依舊看重血統,你和一個舞姬生的兒子自然沒資格為官。

李治笑道:“舅舅謹慎,我很是歡喜,不過既然來了,怎能不留下些東西?如此,可為朝散大夫。”

三個婢生子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有了官職,有了品級。以後就算是長孫無忌去了,他們靠著這些,比當世絕大部分人都活的滋潤。

這便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長孫無忌起身道謝。

但神色平靜。

李治眸中多了些晦暗,笑道:“王忠良。”

“奴婢在。”

王忠良從外麵進來,長孫無忌一家子無視了他。

“我今日帶來了十車財物,便賜與舅舅。”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長孫無忌含笑道謝。

坐下後,他看了屏風一眼,心中冷笑。

李治突然歎息,“一國之後當為如何?不說賢德,至少當有子嗣。當今皇後無子,舅舅覺著可堪為後否?”

雉奴果然是為了這個賤婢而來。

長孫無忌淡淡的道:“今日的菜你吃著覺著如何?”

李治深吸一口氣,“舅舅……”

“老夫近日尋到了一個廚子,炒菜也做得不錯。”

長孫無忌平靜的看著他。

屏風後的武媚神色平靜,身前的菜一口都沒吃。

晚些,皇帝和武昭儀出來,上車而去。

長孫無忌家中,麵對兒孫們的詢問,他淡淡的道:“旁人皆可,唯有那個賤婢不能!”

……

寒風起時,長安外廓城也修整完畢。

武媚的肚子越發的大了。

她帶著人在宮中行走,王皇後和蕭淑妃就在前方。

“賤婢!”

王皇後看著她,伸手摸摸抹額,“就憑你也想為後?癡人說夢!”

蕭淑妃最近才被放出來,此刻看著恍如出山的猛虎,“長孫相公否了你,你以為自家還有希望?隻等太子長大,看你還有什麽好下場!”

武媚隻是平靜的笑了笑,隨即前行。

邵鵬護在她的左側,警惕的盯著那邊的人。

“你身後無人相助,我看你能靠著魅惑陛下風光到何時!”

王皇後的眼中全是從容。

長孫無忌拒絕了皇帝關於廢後的提議,這事兒已經傳出來了。

王皇後從舅舅柳奭那裏得知了消息後,一宿沒睡,隨即拉了才將結束禁足的蕭淑妃來尋武媚的晦氣。

“長孫相公不允,你就算是拉了誰來也無用!”

這些刺人的話輪番傳來,若是心理素質差的孕婦還真難保不出事。

武媚恍若未聞,就在二人以為她要唾麵自幹時,她止步,側身看著二人,平靜的道:“我是陛下的女人,所謂出嫁從夫,我不靠著陛下靠著誰?”

“你!”

王皇後和蕭淑妃二人無言以對。

這話傳到了李治那裏,他失神了一瞬,“出嫁從夫?”

到了下午,李治就去了武媚那裏。

這是一個信號!

……

“相公,柳奭求見。”

長孫相公抬頭,“讓他進來。”

柳奭進來,行禮後說道:“相公,最近天氣冷了,家裏送來了些好東西,回頭送家裏去?”

“倒是麻煩你了。”

長孫無忌瞥了他一眼,“你在吏部……要好好做。”

吏部管著官帽子,此次柳奭去了吏部,對於長孫無忌來說就是個利好。

柳奭應了,隨後說了些閑話,最後才提到正事,“相公,有人說賈平安為後起之秀,該為將。”

“這是想讓他離開百騎吧?”

長孫無忌冷笑道:“百騎那是陛下的地方,老夫若是插手,帝王就睡不安穩了,可知曉?”

你動什麽都行,當你動了皇帝的心腹武裝力量時,那就隻差喊一句‘皇帝無道,老夫長孫無忌今日揭竿而起,來啊!造反啊!’

柳奭苦笑道:“老夫何嚐不知犯忌諱?可那賈平安仗著陛下的庇護,這幾年做了多少惡事?相公,要籌謀了。”

“是皇後擔心他成為武媚的幫手吧?”

在長孫無忌那雙睿智的目光之下,柳奭低下頭。

“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這些你得有數。”

長孫無忌敲打了他一下。

“是。”

柳奭告辭。

出了這裏,他回首看了一眼宮城,心中又湧起了希望。

以前長孫無忌一直沒明確表態,此次算是給了皇帝和武媚沒臉,對於他和皇後而言都堪稱是重大利好。

他哼著曲子,覺得人生巔峰遲早會再度出現。

“捷報!”

柳奭靠邊,看著戰馬衝了過來。

兵部聞訊出來,帶著報捷的軍士和文書進宮,旋即宰相們進宮。

“陛下,遼東捷報。”

李治笑道:“說來。”

“……臣遣武陽伯賈平安率兩百騎渡過貴端水哨探,賈平安殺十餘斥候,隨即帶人偽裝騙開了蘇南城城門,順勢掩殺……蘇南城破。”

騙開了城門?

長孫無忌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心中一震。

賈平安竟然能有這等大膽的計謀,這……

幾個老將先是驚訝,然後一臉喜色。

“隨後敵軍援軍至,賈平安領軍衝殺,擊潰敵軍……”

這是第二功!

那個小子啊!果然一放出去就不消停。

梁建方笑吟吟的。

“大軍圍住了木底城,臣等商議,賈平安建言以糧道為誘餌,引誘敵軍援軍來攻。”

這便是變種的圍點打援!

“賈平安領軍防禦,膠著時,蘇定方率一千馬軍出擊,一路砍殺,在梁水便再度遭遇敵軍數千,蘇定方一人衝殺,令敵軍喪膽……”

李治深吸一口氣,心中暗喜。

啟用蘇定方是他的手段之一。

程知節等人是不錯,但他需要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作為根基。蘇定方二十餘年蟄伏,一朝迸發光彩,他的謀劃算是成功了。

而賈平安……

……

“昭儀!”

“咋咋呼呼的作甚?”邵鵬板著臉,訓斥著一個宮人。

宮人哭哭啼啼的,周山象正好過來,見狀就冷笑道:“你也就隻剩下了欺負女人的本事。”

“女人!”

嗬!邵鵬冷笑。

周山象帶著宮人進去,臨走拋下一句話,“有本事便去欺負王忠良試試。”

宮人被帶到了寢宮裏,見到武媚就歡喜的道:“昭儀,奴剛得了消息,遼東大捷,武陽伯立功了!”

武媚本在看書,聞言抬頭,眸中迸發出了喜色,“如何?快說說。”

昭儀這般高興,回頭定然有賞賜,可……

宮女心中痛苦,後悔自己來早了,“奴就聽到了這些。”

“賞她!”

武媚豪邁的道。

嗖的一下,邵鵬就不見了。

周山象本來也想去的,可沒他跑的快。

“立功……”武媚在盤算著。

“昭儀,老夫人求見。”

武媚挑眉,“阿娘怎地來了?”

七十多歲的楊氏被帶了進來。

她肌膚白皙,白頭發也不多,步履矯健。

“媚娘。”

武媚笑著請她坐下,“阿娘今日怎地進宮來了?”

楊氏看看她的肚皮,“我這不是記著你的身子,來看看。”

她看看左右,武媚點頭,周山象擺擺手,帶著人出去。

“媚娘呐!我昨日去求見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冷漠以對,哎!”

她抬頭,見武媚神色平靜,就不解的道:“那長孫無忌權勢滔天,他不答應,媚娘,你何時能做了皇後?”

“不著急。”

武媚微笑,“帶了五郎來。”

晚些李弘來了,楊氏見到外孫不禁歡喜,祖孫二人在一起逗樂。

武媚起身出去,幽幽的道:“做人,總得要仁至義盡才好。”

邵鵬飛也似的跑來,“昭儀,大喜。”

“可是封後了?”

楊氏牽著李弘出來,雙目放光。

她本是前隋宗室女,四十多歲才嫁給了武士彠,生下了三個女兒。武士彠去後,本以為後半生淒涼,可誰曾想這個老二卻在進了感業寺的絕境中翻身了。

那可是皇後啊!

當初孤獨伽羅令楊堅束手無策,何等的威風?

要是老二能有她一半的威風,楊氏覺得自己此生就沒白活。

武媚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

“昭儀,武陽伯此次遼東之戰得了頭功,說是帶著十餘人就破了城,軍中歡呼。隨後連破敵軍,更得了營州都督程名振和左衛中郎將蘇定方的誇功,軍中高呼賈平安之名……”

阿弟竟然這般出色了嗎?

武媚笑道:“我還擔心他去了遼東受寒,沒想到竟然能這般出息。蘇定方我知曉,可能會偏幫他,但程名振此人卻從不作假,愛憎分明。來人,每人賞百錢。”

眾人不禁歡呼。

“媚娘……”

武媚回身,見母親麵色不虞,就和她出去。

楊氏扶著她的手臂,語重心長的道:“人心不可測,那個少年當初對你不錯,那你善待他就是了。如今你有望封後,那等帶著掃把星名頭的人怎能親近?這不是絕情,你能好,便能照拂他……”

武媚淡淡的道:“阿娘可知我當初在感業寺的境遇嗎?”

“不就是念念經文?”

楊氏覺得大概就這樣。

“念經文隻是其一。”武媚自嘲的道:“我原先在宮中就不起眼,進了感業寺和那些女人也不合,於是便形單影隻。平安當時在百騎,經常來看我,我曾經聽他說當初做夢,夢到有個阿姐……”

“那等夢誰沒做過?”

宗室女要學會的便是取舍,不可重情。

武媚看了她一眼,“我在那時已是深陷絕境,他少年純真,阿娘,難道他不比武氏那些兄弟強?”

“別提那些畜生!”

提到那兩個武士彠前妻的兒子,楊氏馬上變色。

“平安從相識到如今一直在幫我,阿娘,世間有許多情義,但情義並非要有個名頭才行。如武氏那等親人,名義上是兄長,可對於我而言卻是虎狼。平安於我是異姓,他甚至還小了我十餘歲,可他對我卻如阿弟般的……阿娘,你可懂?”

楊氏歎息一聲,“我勸不動你,不過……咦!你怎地帶這木簪?你如今地位尊崇……宮中貴人忌憚用素淨的東西,趕緊換了。”

武媚摸了一下頭上的木簪,微微搖頭。

那是阿弟當年親手給她做的,記得那時的他年少青澀,笑容純真。

……

當賈平安看到長安城時,竟然生出了這裏才是我的家的感覺。

冷風一吹,他縮縮脖頸,回頭道:“中郎將,趕緊啊!”

“沒大沒小的!”

蘇定方策馬上前。

隨即消息就進了宮中。

賈平安和蘇定方等人進了皇城,那些官吏都紛紛避開,在避開的人群中,賈平安甚至看到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臣。

大唐尊老,這等老臣就算是皇帝當麵也能有臉麵。但此刻卻為他們讓路。

大軍告捷,一切讓道!

沒有這等尊崇武功的氛圍,也打造不出這等煌煌巨唐。

“平安!”

賈平安看去,卻沒看到表兄。

“平安!”

楊德利個子矮,為了看到表弟,隻能蹦起來。他一蹦一蹦的,賈平安見了忍笑揮手。

“這是我家表弟!”

楊德利洋洋得意的道。

百騎也聞訊出來了,紛紛行禮。

明靜看來在他走後很是得意,光彩照人。

“武陽伯!”

明靜拱手。

賈平安習慣性的嘲諷發作,目光下移……

太平啊太平!

明靜低頭,隨後大怒!

賤人,回頭老娘弄死你!

王琦等人也出來了。

“是賈平安!”

周醒覺得有些晦氣,“說是他立下頭功,後來更是以身為餌。”

王琦麵色平靜的看了陳二娘一眼,然後久違的心絞痛襲來。

陳二娘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就退後一步,看了賈平安一眼。

這個渣男越發的厲害了,但那張臉卻看著依舊是少年時的模樣。

“賤人!”

周醒低聲叫罵。

“武陽伯說是十餘騎就奪了蘇南城。”

“是啊!此事我也知曉,兵部那邊都召集人,說是讓人學學。”

“這等人,不出意外定然就是史冊留名的名將,讓我輩羨煞。”

“隻等他年歲再大些,就能順著一路攀升,弄不好就是一代名相!”

“……”

有人喊道:“那不是王尚書嗎?”

眾人見他衝著王琦在喊,不禁哄然大笑。

王琦麵色鐵青,想去尋人,那人早就隱藏在了人群中。

包東回到了百騎那邊,把自己剛才喊的話說了,引來一陣爆笑。

“他也配?”程達不屑的道:“武陽伯都沒說自己是什麽尚書之才,他不過是靠著那些人出手才做了個刑部主事,也配和武陽伯相比?”

“老程說的好!”明靜點頭誇讚,然後想打自己一下。

我憑什麽要為那個賤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