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功告成,賈平安令人帶著商人們去後院簽訂契約。

“上酒!”

賈平安和李元嬰,以及王忠良三人在此慶功。

“二成五,這是一筆多大的財富?”

王忠良都有些懵了。

“以後走私……除去這些人之外,其他人都要嚴厲打擊。”

賈平安舉杯,王忠良喝了,歎道:“這生意竟然還能這般做?”

他今日算是開眼界了。

賈平安板著臉道:“這不是生意,滕王隻是有感於這些商人做事混亂,於是出麵嗬斥一番……”

論無恥本王還是要甘拜下風啊!

李元嬰覺得自己不是對手。

可畢竟是收錢了啊!以後有人以此來詬病皇室呢?王忠良問道:“那給錢呢?”

“誰看見收錢了?”

賈平安一臉無辜。

這次連王忠良都暗罵無恥。

但這手段真心好用。

那些走私商人給錢時,難道還敢叫人來做個見證?美不死你,弄不死你。

大事定矣!

王忠良有些好奇地問道:“先前你說了三成,若是他們翻臉不幹怎麽辦?”

“翻臉不會。”賈平安篤定的道:“三成看似多,可他們賺的更多,以往他們要四處疏通,花錢不少。如今咱們這裏一站式的全給他們解決了,傻子才不幹。再說……我的心理預期是二成。”

王忠良倒吸一口涼氣,指著賈平安道:“你先是說三成,隨後降到二成五……”

“他們會覺著賺了。”

這種銷售心理學……不好意思,這些人誰都不懂。就算是懂,也被那巨大的利益給淹沒了。

“陛下還擔心你不會做生意,哎!”王忠良覺得賈平安有做奸商的潛質。

李元嬰知道此事一成,自己就再也無需擔憂以後了。

但有一事他卻不明,“先生,先前僵局時,你難道不擔心?”

我當然不擔心……

賈平安微笑道:“那黃義被百騎拿到了把柄……”

臥槽!

你竟然安插了內應。

李元嬰捂額,“先生你安插了此人在裏麵,若是僵局,此人就出來攪合,難怪今日每逢那些商人沉默時都是他帶頭說話,最後也是他帶頭答應了此事。”

這位先生的手段,真的堪稱是神出鬼沒啊!

“這隻是兵法而已。”

這是裝比。

真實的是……後世招投標議標時,有些企業會安插一家內應單位去攪局。企業會事先告訴這家公司:這個標你們實力不夠,就別想了,不過可以來陪殺場。

所謂陪殺場就是陪標。

雙方商議好了細節,到了招投標時,這家公司就會在局麵僵持時出頭:十萬我們公司能做。

然後企業就會給其他公司說:看看,某公司的投標書,十萬,貨真價實。但我們考慮到你公司的實力,以及和咱們企業的合作關係良好,你們看看……價格再降降。

這便是內應。

賈平安反手就移植在了此處,大獲成功。

晚些事情完成,大家一起出去。

“餘進?”

黃義提高了嗓門,“餘進來了。”

前方一個中年男子正慢騰騰的走來。

雷洪低聲說道:“武陽伯,那便是走私金銀的餘進。”

走私金銀吃的是利差,往往大唐權貴願意出高價收貨,所以利潤也不少。

這人看著慢騰騰的,一臉無所謂,分明就是看不起我賈某人!

或是他背後的人不滿。

賈平安心中有數。

“餘進,你卻來晚了。”

餘進近前,一看眾人都是紅光滿麵、喜氣洋洋的模樣,心中就是一個咯噔。

“這是……”商人的本能發作,他堆笑道:“先前我腹瀉,所以來晚了。”

一個相熟的商人低聲道:“賈平安出麵組織,以後由滕王出麵打通關卡,隻要二成五。”

走私的疏通費用絕對不止二成五,所以這是大賺的事兒。

餘進急匆匆的進去,拱手道:“見過武陽伯,我卻是來晚了。”

賈平安沒搭理他。

餘進跟在邊上,哀求道:“武陽伯,此事我若非腹瀉,早就一路跑來了……”

賈平安淡淡的道:“若是腹瀉,我答應你。若是沒有,殺!”

走私商人,弄死沒問題。

餘進的臉頰顫抖,突然跪下,“武陽伯,求你給個機會!”

“賈某說過,晚到的,就不必來了。”

賈平安上了阿寶,隨即離去。

王忠良急匆匆的回宮,見到李治後,把今日的事兒稟告了。

“二成五?”

這個……

皇帝家也沒有餘糧啊!

李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是啊!奴婢心想武陽伯在宮中說的是一成,可他開口就要了三成……”

那些商人都沒有賈平安窮凶極惡。

但李治卻有不同的看法。

從帝王的角度來看,賈平安此舉就是勤勞王事,為君分憂的一片拳拳之心。

“朕聽聞不少走私商人的背後都有權貴的影子?”

“是。”

王忠良覺得脊背一寒,就偷窺了一眼,發現皇帝似笑非笑的,好像有些幸災樂禍之色。

可他的偷窺蹩腳了些,被李治察覺了。

他指著邊上。

為啥?

王忠良覺得自己沒犯錯。

跪下後,地麵傳來了一陣冰涼,他不禁暗想:陛下果然對咱仁慈。

李治隨後去了武媚那裏。

“二成五?”

武媚笑道:“陛下此後怕是不缺錢花了,臣妾恭喜陛下。”

這話有些誇張,但李治會因此而每年多出一大筆收入。

但賞賜呢?

平安不該賞賜嗎?

武媚不提,隻是抱過孩子,低笑道:“舅舅要發財嘍!”

這是逼著朕賞賜……

李治淡淡的道:“你這裏養著孩子不易,王忠良。”

王忠良上前,“陛下,奴婢在。”

李治吩咐道:“武媚此處的份例提高,從朕那邊走。”

這是皇帝私下補貼。

武媚起身謝恩。

等李治走後,周山象接過孩子,說道:“恭喜昭儀。”

皇帝私下補貼,宮中就這麽一例,是該賀喜。

邵鵬並無喜色,“昭儀,陛下此舉……”

武媚淡淡的道:“此刻陛下需要平安看著百騎,所以如何賞賜?我逗弄五郎,提及了舅舅,這便是暗示。”

她抱著孩子進去了。

周山象不解的道:“邵中官,昭儀暗示了什麽?”

邵鵬微笑道:“昭儀代替皇子稱呼武陽伯為舅,陛下並未反對,這便是最大的賞賜。”

“咦!那以後武陽伯就能正大光明的進宮嗎?”

周山象的眼中有憧憬之色。

邵鵬冷笑道:“你這般虎背熊腰的,也敢覬覦武陽伯的美色?”

擦!這個不能忍啊!

周山象怒了,“你摳門的連一文錢都要弄成兩半來花,擦屁股還嗦手指頭。”

咱……咱……

邵鵬怒,近前低聲道:“外麵的名妓排隊武陽伯都沒動,你……你也不照照銅鏡看看自己的臉,武陽伯哪裏會多看你一眼!”

周山象昂首,“我喜歡武陽伯又怎地,他那般精美,還多才,哪個女子不喜歡他?”

“好男不與女鬥!”

邵鵬走了。

晚些,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木箱子來,打開,裏麵都是綢緞和銅錢。

他輕輕觸碰著綢緞,然後摸摸銅錢,“再攢些錢,就請小賈代為送給二娘,外甥也不小了,再過幾年也該去讀書了……”

他坐在地上,仰頭看著虛空,眼前全是歡喜。

……

“沒有賞賜?”

賈平安覺得不可思議。

皇帝也太摳門了吧?

賈平安盯著明靜,“我為陛下每年撈了這麽多錢,順帶還能規範走私貨物,不至於損害大唐的利益,竟然沒有賞賜?”

我竟然有些羞愧……明靜覺得有些難為情。

“太過分了!”

賈平安一拍桌子出去,明靜突然醒悟,“關我何事?”

嗬斥了明靜一頓,讓她無話可說,我可真是太睿智了……

賈平安剛想出去,就看到右邊的牆壁上多了一橫。

死臥底求見!

我是見還是不見?

那貨多半是想趁機討好許多多,可他在許多多那裏的人設是睿智的成熟男,許多多不喜,他能怎麽變?

化身舔狗?

賈平安很是好奇。

到了鐵頭酒肆,賈平安站在門外,就見鄭遠東拉開條幅,用標準的男中音,還帶著磁性的那種強腔調說道:“你看,這便是我畫的煙雨長安……”

許多多問道:“你的字寫得好嗎?”

“你看這裏,這首詩便是我所作,你看看。”

老大叔竟然想吃嫩草,無恥!

賈平安在看戲,他覺得老鄭馬上要撲街了。

許多多拿起筆墨,金雞獨立,看了鄭遠東一眼,示意他照著來。

小意思吧……鄭遠東也來了個。

許多多拿起毛筆開始寫字。

晚些,她把筆擱在筆架上,伸手示意鄭遠東來一次。

呃!

鄭遠東金雞獨立已經在晃晃悠悠了,寫字……

但美人麵前不言退!

他拿起毛筆,隻是寫了一個字……

許多多轉身,什麽話都沒說。

鄭遠東心喪若死。

我竟然連一個惡少頭目都比不過嗎?

那我還要這一身所學何用?

這一刻他隻想自廢武功。

“咳咳!”

熟悉的聲音中,許多多歡喜的道:“武陽伯。”

聽聽這個聲音是如此的熱情洋溢,而對我卻是冷冰冰的。

鄭遠東深吸一口氣,把玩著手串,再度找回了成熟男的自信,“我有事尋你。”

二人坐下。

鄭遠東看了許多多一眼,等她出去後,才低聲道:“昨日有人尋了長孫無忌,二人在屋裏爭執,我在外麵聽到了些隻言片語……”

你這是要吊胃口?

賈平安麵色平靜,心想我斷章起來不是人,蕭淑妃為此想捶死我,阿姐為此想把周山象嫁給我……你這個算什麽?

這小子的定力竟然這般深厚?我失策了……鄭遠東歎息一聲,“那人罵長孫無忌沒卵子!”

擦!

長孫無忌那尿性,不該砍人嗎?

賈平安覺得不可思議。

“長孫無忌沒砍死他?”

砍死是不可能砍死的,但事後出手收拾也不錯。

鄭遠東搖頭,“隨後長孫無忌說了什麽聽不清,隱隱約約聽到什麽……大唐非前朝。”

那些老關隴還想著祖輩和父輩的輝煌,想繼續操縱風雲,但長孫無忌卻不同意。

先帝……

這一刻賈平安想到的是先帝,也就是那位太宗皇帝,他究竟是如何判定自己的舅子長孫無忌權傾朝野後依舊不會造反?

賈平安真的不理解。

後世那些看錯眼的事兒比比皆是,比如說所托非人,把自己的家業弄的一團糟;或是自己委托的人夥同外人侵吞家產……

一句話,人心難測。

可先帝為啥就篤定長孫無忌不會捅自己的雉奴一刀呢?

皇帝這等生物的想法捉摸不透。

賈平安準備回去了。

鄭遠東淡淡的道:“你……覺著我如何?”

我不好這一口,你問道於盲了。

賈平安仔細看看,你還別說,老鄭麵白,加點胡須看著竟然頗有些帥氣,隻是發際線有些悲劇。

“你看看我。”

賈平安指指自己。

鄭遠東看著他,良久擺擺手,“你去吧。”

俊美少年賈平安悠哉悠哉的出來,路過長安食堂時,就見高陽站在門外和一個女人對峙。

什麽情況?

賈平安在馬背上居高臨下,隔著圍觀的人群看的一清二楚的。

對麵的女人看著頗為貴氣,一身衣裙華麗,連身邊的侍女都穿著不凡。

“一個炒菜的方子罷了,那點錢家中看不起,不過……”貴婦矜持的道:“你知曉我是誰,拿了炒菜方子也不過是孝敬長輩罷了。”

“蔣氏,你覺著這長安城就是你家的?”

高陽一開口就火藥味十足,看來和這個女人有過節。

不過就算是沒過節,就憑著這等輕飄飄就想要炒菜方子的人,賈平安也不可能會有半分好感。

蔣氏冷笑道:“長安城自然不是我家的,不過公主開酒樓,行商賈之事,另外,據聞公主還有些生意……”

高陽揮鞭。

啪!

蔣氏肩頭中了一鞭,她壓根就想不到高陽敢出手,捂著肩頭慘叫一聲,“走,回去!”

她沒說什麽走著瞧,但臨走時那怨毒的眼神卻告訴了高陽,這事兒咱們沒完。

高陽昂首,“怕你我便不是高陽!”

她瞪眼,衝著圍觀的人喝道:“看什麽看?”

眾人散去,賈平安孤零零的和阿寶在後麵。

“還敢看!”

高陽側身,剛想喝罵,見到是賈平安,就放下了小皮鞭,聲音也低了些,“小賈你怎地來了?”

“路過來看看。”

賈平安下馬過來,“那女人是誰?”

高陽把小皮鞭卷作一團收在袖子裏,然後和他進去。

“那蔣氏是長孫無忌的親戚晚輩,以前進過宮,和我發生過衝突。”

賈平安皺眉,“她要炒菜方子作甚?”

“說是孝敬長輩,其實不過是想拍長孫無忌的馬屁罷了。我若是要給也是給她毒藥的方子,毒死長孫無忌那條老狗!”

高陽一看就是認真的,甚至還低聲問道:“小賈,你可有這等方子?有便給我,我送去毒死長孫無忌!”

“毒死之後呢?”

這瘋娘們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弄死了。

“毒死……”高陽的眼睛很大,一瞪眼,賈平安就覺得可以去演動畫片了。她理直氣壯的道:“毒死了……皇帝定然會暗中高興,隨後不說賞賜我,也……也……”

“為了消除褚遂良等人的怒火,陛下會賜你三尺白綾,或是毒酒一杯,讓你腸穿肚爛而亡。”

“說的真惡心!”高陽輕輕拍了一下賈平安的肩頭,這個動作竟然有些小女人的味道。

“小賈……”

“幹啥?”

高陽拿手在臉側扇扇,“好熱啊!”

擦!

你莫不是要解衣?

賈平安趕緊溜了。

“下次看你往哪跑!”

高陽雙手叉腰,氣得想罵人。

賈平安回到百騎,就令人去盯著公主府。

這不是他敏感,而是長孫無忌原先謀劃高陽的動機有問題,是夙怨。若是得了這個機會,長孫無忌會不會借勢收拾高陽?

第二天就有人來報。

“武陽伯,有個女人去了公主府外麵,公主不見,那女人冷笑,說下午再來,到時候讓公主別落淚。”

狗曰的長孫無忌,這是非要把高陽弄死?賈平安陰著臉,“下午我有事出門。”

“你……”明靜本想說你這是早退,可一看賈平安的臉色,就知道此刻的賈平安惹不得。

午時一過,賈平安就出去了。

這是私事,所以他沒帶人。

戴著鬥笠的賈平安一路晃悠,剛出皇城,就看到了陳二娘。

這娘們早不來晚不來,此刻來了是啥意思?

賈平安心中有事,但卻歡喜的道:“二娘!”

“賈郎。”

二人用目光親近了一會兒,賈平安問道:“二娘來尋我可是有事?”

陳二娘低聲道:“王琦他們在尋吳王的那些餘孽,昨日差點就尋到了,王琦說若是能抓獲頭目,就準備提升刑部的職責……”

這是和百騎搶生意,加強小圈子的力量……王琦謀劃的不錯。

賈平安心中焦急,可今日的陳二娘卻看著多了些嫵媚,竟然和他一直說話,正事說完又說了些王琦最近的變態事兒……

直至看到公主府時,賈平安依舊記得陳二娘眼中的厭惡之色。

“公主走私,這是大罪,你阻攔本官,須得小心回頭本官一本奏疏進了皇城,公主也得被嚴懲!”

賈平安一怔。

大門外,錢二的臉色已經變了,變得微白。

那官員板著臉道:“閃開!”

他身後的是蔣氏,此刻蔣氏一臉冷漠,“我說讓她後悔,言出必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