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起落葉,落葉打著旋的飄起,再緩緩盤旋落下,落在了一臉不耐煩的高陽腳邊。

這裏是平康坊的外麵。

巴陵在急促的說著,“陛下最近對你不錯,可這讓某些宗室裏的人嫉妒了,你要知道,有人一直想看到你倒黴,甚至是置你於死地。”

高陽不耐煩的道:“那又如何?”

她是驕傲的高陽。

別人的羨慕嫉妒恨隻會讓她得意。

這人為何就這般與眾不同呢?巴陵……

“昨日有人對我說,他們要對你下手。”

巴陵拍拍她的手背,嫉妒的發現自己的肌膚沒有高陽白嫩,“我擔心你,你要小心,別再一人出行了,最少要帶幾個侍衛。”

高陽冷淡的道;“我知道了。”

巴陵歎息一聲,“我知曉你誤解了我,可咱們終究是姐妹啊!”

她黯然而去。

“騙子!”

高陽進了平康坊,去了長安食堂。

“公主請進。”

掌櫃紀成南笑的諂媚,“這幾日生意極好,外麵有人學了咱們的炒菜,可那味道遠遠趕不上咱們的,這不,該來還得來。”

高陽慵懶的進了自己和賈平安共同擁有的包間。

晚些上菜,她懶洋洋的吃了,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突然恨恨的道:“非得要去什麽吐穀渾,那地方有什麽好?”

吃了飯,她下樓來。

紀成南關切的道:“公主,某讓人送你回去。”

高陽搖頭,“誰敢和我動手?”

她上馬而去。

人流如織,高陽懶洋洋的看著策馬緩行。

邊上有雜耍,引來一陣叫好聲。

高陽也看的津津有味的。

那女子在木杆子上縱橫如平地,下麵的男子把著木杆子紋絲不動。

一個靈巧的讓人讚歎,一個沉穩的讓人叫好。

“小心!”

右側有人驚呼,高陽看到人影閃過,下意識的用小皮鞭抽去。

啪!

握著短刀衝來的男子臉上挨了一鞭,好像是打到了眼睛。

他慘叫一聲,隨即擠進人群中消失。

人群亂了。

高陽喊道:“有刺客!”

她猛地想起自己在馬背上的目標太大,就下馬來。

一路到了坊門外,高陽才鬆了一口氣。

“是誰?”高陽咬牙切齒的問道。

金吾衛的人滿頭霧水,隻能根據高陽的訴說進去尋找凶手。

高陽遇刺!

皇帝在宮中大怒,隨即壓力傳導下來,刑部和百騎的人手都出動了。

高陽在家中琢磨了許久。

“巴陵說有人想弄死我,果然就有刺客。”

“可我真正得罪了人應當不多吧。”

高陽理直氣壯的覺得自己以前很善良,不該有仇家。

理智回歸。

她起身,“我去柴家一趟。”

晚些她出現在了柴家的門外。

裏麵,柴令武和巴陵在聽著稟告。

“高陽公主一路過來,身後並無人跟蹤。”

“很好。”柴令武握住了妻子的手,“你幹的漂亮。”

巴陵溫柔一笑,“高陽蠢笨,還不能激,我隻是利用了一番。”

柴令武的眉間多了冷意,“晚些哄哄她,告訴她,有人得到了貴人的授意,想弄死她。再做出關切的模樣,和她親近……”

他側身看著巴陵,眼中多了殺機,“關鍵時刻,高陽就能派上用場。”

巴陵點頭,“放心。”

柴令武放鬆一笑,“後續為夫還安排了手段,保證高陽避無可避。”

巴陵看著他,突然歎息一聲,聲音幽怨,“夫君,你為何對高陽不舍?”

柴令武愕然,然後釋然一笑,“你卻是誤會了。”

他挪過來了些,“你可知某為何非要把高陽卷進來?隻因高陽和皇帝親密,你想想,若是關鍵時刻高陽進宮……”

巴陵脊背上的肌膚猛地起了雞皮疙瘩。

“好謀劃!”

柴令武微微一笑,“安心。”

外麵來了管事,“郎君,高陽公主在門外盤桓片刻,竟然走了。”

柴令武的臉黑了,“為何?可是有人出言不遜?打死勿論!”

巴陵搖頭,“高陽的性子,若是被激怒了,她定然會出手。”

“那她都到了門外,為何離去?”柴令武的臉色鐵青。

高陽最近和李治的關係很親密,姐弟間經常你送他幾道菜,他送你一些珠寶什麽的。

柴令武的謀劃已經接近尾聲了,他需要一個能靠近皇帝的人,高陽便是最佳人選。

“賈平安不在長安,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

柴令武霍然發現自己失言了。

外麵的王悅榮心中茫然。

原來駙馬也忌憚那個小賊的手段嗎?他護著高陽,駙馬隻敢趁著他去了西北的時機動手。

外麵的高陽已經策馬往回去了。

她剛到柴家門外時,腦海裏突然就浮現了賈師傅的交代。

——別去柴家!

“我竟然忘記了小賈的話!”

高陽用小皮鞭的手柄輕輕敲了一下額頭。

“公主!”

柴家追出來一個女人,卻是王悅榮。

這是炮灰!

王悅榮知曉,所以她一邊跑一邊觀察著。

高陽勒馬回頭。

“公主光臨,駙馬和公主不勝歡喜,說是馬上出迎。”

高陽搖頭,“我隻是路過。”

她說謊說的理直氣壯。

王悅榮追上去……

隨行的侍衛按著刀柄,“退後!”

高陽皺眉,“你最近為何不去我那裏了?”

每次去被你嗬斥,我還去做什麽?王悅榮膈應之極,“府中事多。”

實際上是柴令武覺得這種勸說已經沒用了,於是就把王悅榮撤了回來。

“那些對我無用!”

高陽傲嬌而去。

王悅榮心中一個咯噔。

高陽公主竟然知曉我以往是在忽悠她?

她緩緩回去。

“高陽公主不肯回來。”

柴令武已經不在了,巴陵問道:“她說了什麽?”

說,還是不說?

說了那些話,公主和駙馬會覺得我無用,一直以來的勸說哄騙不但沒作用,反而被高陽察覺了。

王悅榮說道:“公主說隻是路過。”

“路過!”巴陵冷笑,“她逃不過我的手段。”

“公主。”有人進來,王悅榮認得是在外打探消息的人。

“賈平安回長安了。”

瞬間,巴陵的臉色鐵青,隨後說道:“高陽那邊之事……暫時擱置了。”

王悅榮張開嘴……

那個小賊回來了!

……

賈平安一路進宮。

君臣都在,他風塵仆仆的進去,長孫無忌問道:“吐穀渾可穩妥?”

“不穩!”

賈平安一句話讓君臣麵色凝重。

“臣到了吐穀渾時,發現大部權貴對大唐缺乏敬畏,對諾曷缽可汗缺乏尊重。在那些人的配合之下,吐蕃細作順利在樹墩陳中紮根,不斷遊說蠱惑人心。”

“吐蕃!”李治的眼中多了凝重之色。

自從那位便宜姐夫去了之後,吐蕃的局勢就失控了。

“臣帶著百騎在城中清剿,一戰斬殺三百餘叛逆,四十餘吐蕃細作。”

李治麵帶微笑,顯然是極為愉悅。

“祿東讚野心勃勃,此為佐證。不過他卻沒想到百騎這般悍勇,消息傳回去,這便是當頭一棍!”

李勣馬上補了一下,“百騎這幾年的長進有目共睹。”

賈師傅功勞不小。

李治含笑點頭。

連長孫無忌都神色輕鬆,祿東讚伸出來的那隻手被斬斷了,西北當可安靜許多。

接著便是高麗了。

但在此之前,大唐內部需要整頓一番。

“後來臣帶著騎兵在邊境清剿吐蕃襲擾的遊騎,隨後追敵,吐蕃殘敵逃竄進了寨子裏,臣本想撤回來,可敵軍卻傾巢出動,臣隻能迎敵……”

不錯!

李治覺得這樣的賈平安積極主動,果然有些名將的意思。

“臣擊潰了這股敵軍,隨後追擊,敵軍再度逃竄進了一個寨子裏……”

李治:“……”

你以為朕是傻子嗎?

第一次逃竄是巧合,敵軍全部出動更是巧合。

可你竟然來第二次!

這是故意的!

賈平安說完。

李治沉聲道:“派人去告訴祿東讚,他們的人越界了。隨後的追擊……吐蕃人不思悔改全軍出擊……大唐秉承信義,並未攻占那兩處寨子,棄之而去。”

——你們在吐穀渾上躥下跳的朕都知道了,順手就讓百騎滅了那些細作。後來追殺你們那些奸細,誰知道那些寨子竟然敢出動出擊……

這不是大唐的鍋!

這帝國主義的嘴臉讓賈平安覺得很是舒坦。

若是換做是大宋時期,朝中的君臣估摸著要炸,弄不好會把此人撤職查辦,以換取遼人的不追究。

果然還是大唐爸爸好啊!

可等晚些李治留下李勣,揭穿了賈平安的真麵目。

“此事定然是故意的,什麽寨子全軍出擊,朕看多半是他去突襲。”李治笑的很是愜意,“祿東讚野心勃勃,一邊派了使者來哭訴吐穀渾侵襲吐蕃,一邊準備對吐穀渾下手,他把朕和大唐當做是了傻子!”

李治的聲音陡然淩厲,“朕讓賈平安去,便是要他的隨機應變和大膽。果然,賈平安不負朕望,給了吐蕃一擊,甚好!”

李勣讚同這個看法,“臣以為,若非是高麗牽製,大唐即可對吐蕃下手。”

李治看了他一眼,“李敬業此次大放異彩,英國公……後繼有人了。”

李勣心中火熱,“陛下,可是有消息?”

李治拿著賈平安的奏疏,“數次廝殺中,李敬業衝殺在前,無人能敵。”

李勣心中歡喜,晚些回去後,剛想叫人去尋了孫兒來,李敬業就來了。

“阿翁!”

李敬業看著粗糙了些,一見麵就歡喜的道“阿翁,某此次立功許多。”

“不錯。”李勣知曉不能太誇讚這個孫兒,否則他容易發飄,“不過還得要謹慎小心些。”

祖孫二人聊了一下最近的情況,隨後李敬業準備回去,起身時訝然道:“阿翁,你都有白發了!”

這是來自於孫兒的關切,李勣頗為受用,“老夫老了。”

李敬業心疼的道:“阿翁可不老。阿翁,他們說八十老翁還能納妾呢!說是多睡女人能返老還童。阿翁,你也納幾個吧。”

李勣麵色發黑。

……

賈平安回到家中,阿福抱著大腿就不放,杜賀在邊上歡喜的道:“郎君去了這陣子,家中一切都好,就是阿福越發的懶了。”

賈平安揉揉阿福的頭頂,“此次西北之行還算是順利,某帶來了些禮物,回頭整理一下,給宮中的有單子,單獨裝箱。”

吃了晚飯,賈平安覺得累的慌,就早早準備睡覺。

“郎君。”

鴻雁整理好了床鋪,衝著他眨巴眼睛。

賈平安好奇地問道:“眼睛疼?”

鴻雁低頭出去,尋到了杜賀,“管家,你說拋媚眼有用,可郎君卻問我可是眼睛疼。”

杜賀詫異,“不該啊!郎君去了西北許久,那邊吃羊肉多,羊肉那東西吃多了就會……嘿嘿嘿。一個媚眼拋去郎君竟然能受得了?你拋個來試試。”

鴻雁拚命的眨巴著眼睛。

杜賀想自盡:“……”

……

一夜好睡,淩晨起來時,鴻雁在哽咽。

“你……”賈平安沒好氣的道:“你不是某的菜,回頭尋個人把你嫁了。”

“郎君,難道我不好嗎?”鴻雁挺挺胸,這是昨夜她琢磨出來的,因為杜賀他們在坊裏轉悠時,見到很凶的女人都會盯著胸脯看,可見男人就喜歡這個。

賈平安無視了……

娃娃臉那麽凶他說過什麽?

“平安!”

吃了早飯,表兄來了。

兄弟二人一路出發。

“表兄這陣子如何?”賈平安最擔心的就是表兄得罪人太狠。

“這陣子某很是順利。”楊德利一臉的愜意,“上次說是宮中要糧食,某一算不對,就去尋了尚書,結果宮中那個……就是你的那個學生,你經常說人渣的那個滕王,他也算出了不對,一下就拿了兩個小吏……”

呃!

本來戶部有一個楊德利就很讓人頭痛了,如今宮中還有一個人渣藤。

這日子……

賈平安隻是想想以後宮中的賬目嚴謹的讓想偷雞的皇帝無可奈何時,就想笑。

還有表兄,若是他以為仕途順暢,朝中花用錢糧也會遇到麻煩。

到了百騎,明靜帶著人出迎,“武陽伯辛苦。”

明靜好像長白了些?賈平安幹咳一聲,“你等也辛苦了。”

隨後進了值房。

“此次戰歿的兄弟,朝中會優先撫恤,程副尉回頭去那些兄弟家中看看,但凡有麻煩的,報上來,某來解決。”

程達應了。

“武陽伯此次殺的吐蕃人喪膽,消息傳來,咱們百騎的兄弟歡欣鼓舞……”

明靜一本正經的說著官場話。

這個女人什麽意思?

賈平安帶走了百騎的精銳,明靜留守長安城,那日子是相當的無聊。

她不該是覺得自己獨守空房,然後寂寞空虛冷嗎?

“兄弟們都說,晚上請你去五香樓。”

明靜的眼中終於多了些情緒:不屑。

她看向賈平安的眼神**裸的不屑。

你這個LSP!

“某沒空。”賈平安很嚴肅的道:“明中官代替某去吧。”

明靜想砸死他,隻是看看手中的茶杯,有些不舍。

“說正事。”賈平安板著臉,“某走的這陣子,可有大事?”

明靜的精神已經好了許多,賈平安有些好奇,心想這個女人難道是有些不懟不舒服的癖好?

“有!”明靜若是知曉了賈平安在念頭,定然會一把掐死他,“城中早些時候……”

一連串在賈平安看來無趣的事兒,被明靜娓娓道來。

“……皇後的人去了感業寺,和住持發生了爭執,住持據聞氣壞了,修煉了半日。”

蘇荷的修煉不就是猛吃一頓嗎?

賈平安問道:“誰去的?”

“那個蔡豔。”說到蔡豔時,明靜有些不滿,“宮中最近……罷了,這些事你自然能從武昭儀那裏獲知,我就不浪費口舌了。”

“浪費啊!”

賈平安笑道:“某真想聽聽。”

“自己去打聽!”明靜繼續說道:“前幾日,宮中有令,令百騎加強戒備。”

賈平安心中一動,“針對誰?”

“針對宗室。”明靜低聲道:“這是機密,就我一人知曉。”

賈平安知道,這是長孫無忌的行動越來越近的意思。

李治擔心有些人會鋌而走險,這才下了這個命令。

保密……

賈平安很好奇的道:“說是讓你保密,為何告訴某?”

是啊!

我為何告訴他了?

明靜:“……”

賈平安見她呆滯,就勸道:“女人其實挺守密的。”

明靜笑道:“你知道最好。”

“女人喜歡和別人一起守密。”

明靜:“……”

賈平安起身,“某帶你去禁苑走走。”

明靜覺得這是一個服軟的姿態,賈平安想用這種方式來道歉。

她心中暗喜,還矜持了一下,“我很忙。”

賈平安含笑道:“回頭讓程達幫你做事。”

程達:“……”

晚些賈平安和明靜進了禁苑。

“這便是禁苑?”

深秋的禁苑裏處處都是落葉,看著很美。

“對,這裏就是禁苑。”賈平安用那種播音腔調說道:“秋天來了,樹林中處處都有收獲,那些果子、堅果……以及蘑菇。”

說到蘑菇,前方就出現了一個采蘑菇的少女。

蘇荷聽到了馬蹄聲,回身一看,不禁咧嘴笑了起來,揮手喊道:“武陽伯!”

賈平安也有些小激動,但他知道要矜持。

明靜問道:“她好像對你很熱情?”

賈平安反問道:“除去你之外,你見哪個女人對某不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