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利的嚎哭聲在村裏回**著,那一聲聲姑母喊的賈平安頭痛欲裂,村裏的人卻很受感觸。

李治的賞賜就像是一個信號,讓村民們知道,原來掃把星不但能克人,還能讓人走運,更是能立功。

這樣的人,讓村裏的少女們重新燃起了那個啥……對愛情的希望。

“平安哥……”

少女的嬌呼最讓人心顫,但賈平安現在有的隻是肝顫,他看看幾個少女的眼神,有些怯,就擔心被她們撲倒。

幾個少女在前方含羞帶怯的看著他,沒低頭揉捏衣角。這是個好習慣,說明大唐女子落落大方,隻是不敢靠近是幾個意思?

有本事過來表白啊!

賈平安嗬嗬一笑,回身就見到了那些村民。

“平安,出來轉圈呢!”

楊忠順很尷尬的拱拱手,然後看了那堆綢布一眼,“可要幫忙?”

賈平安搖頭,“表兄不許的。”

果然,楊德利嚎哭完畢,就開始搬運綢布。有人大概覺得老賈家以後有前途,楊德利也會跟著水漲船高,就上前說幫忙。

“不用。”楊德利看向綢布的眼神就像是看著老情人般的深情,哪裏會給別人碰一下。

村裏人看老賈家兩兄弟的目光不同了,雖然還有忌憚,但也多了羨慕。

楊德利把綢布搬運完畢,在大門外暢快的來了個仰天長嘯。

“啊……咳咳咳……”

百匹綢布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對於此刻剛起步的老賈家來說,就是一個意外之財。

“表兄,中午吃羊肉吧。”這年頭的豬沒閹割過,所以味道重,最好的還是羊肉。

楊德利想了想,“這些絹布值不少錢,不過平安,過日子……它就是要省呐!”

看著楊德利一臉的唏噓,賈平安說道:“哪日某弄了幾千上萬貫錢財來,看你還摳不摳。”

這年頭有家產上萬貫,那就是有錢人了,吃香喝辣自不在話下,女人都能養一群。

楊德利毫不猶豫的道:“錢多錢少不要緊。”

“那要緊的是什麽?”賈平安覺得讓這位表兄執掌家裏真的有些讓人痛苦。

“要緊的是要節省。”楊德利很認真的道:“平安,你以後還得有孩子呢!”

呃!

賈平安想吐血,“那若是五萬貫呢?”

他從未覺得掙錢是個問題,問題在於他的身份太敏感。若非是有老許在前麵做擋箭牌,他連白玉豆腐都不敢擴大規模。

現在情況又好了些,他自然要想想怎麽改善生活狀態。

楊德利又很認真的想了想,竟然扳著手指頭在算,讓賈平安心情大好。

這表兄雖然摳門,但那隻是打小窮怕了的緣故,不是毛病。

楊德利算清楚了,“某答應姑母,一定要看著你有三個孩子,三個孩子一人有三個孩子,那就是有……九個孩子,九個孩子一人三個孩子……平安,某答應姑母要看好你,就定然不能讓你亂花錢,要多存著。”

這就是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可某總不能把重孫的錢都攢下來吧?罷了,某出去轉轉。”賈平安覺得自己遲早會被憋死。

楊德利說道:“某晚些去買隻雞來,弄一鍋雞湯,中午就用雞湯泡飯,熱乎乎的,好吃。”

賈平安覺得心都涼了半截,剛想問中午有沒有雞腿,就見外麵來了一人,卻是老許的隨從。

“使君來了。”

老許是便衣來到了楊家塢,作為村正,楊忠順照例要來巡查一番,等見到是老許時,剛想行禮,老許就不耐煩的擺擺手,“就當老夫沒來過。”

他徑直去了賈家,楊德利見了趕緊行禮,客套地問道:“使君可是來吃飯的嗎?”

許敬宗滿頭黑線,想他堂堂前大佬,竟然被看成是來混飯吃的……

不能忍啊!

賈平安恰好出現,許敬宗改口道:“也好,就叨擾一頓。”

楊德利恨自己多嘴,心如刀絞的去買雞,賈平安弄了兩張墩子去了外麵。

院子裏有樹,上午的陽光清朗的照射下來,地麵全是光影斑斕,透過打開的大門,能看到塢堡一角。

兩人坐下,許敬宗說道:“長安的嘉獎來了,殿下說老夫行事有古君子之風,能與百姓同甘共苦,殊為難得……”

這是口頭嘉獎,可賈平安知道,老許一心就想回長安城。

許敬宗突然歎息道;“老夫若是去了長安城,你在華州就是待宰的羔羊。老夫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可知曉避禍的第二個法子嗎?”

他撫須微笑,一臉矜持。

上次他說的那個出名的避禍方法隻是淺顯的,這個才是他心窩子裏的手段,一般人都不告訴。

他覺得賈平安此次該要低頭了。

“假死。”賈平安見許敬宗的得意笑容凝固,就很無奈的道:“假死之後再請使君幫忙弄個新的戶籍,從此某兄弟二人自然能逍遙快活。”

這等手段他還有許多啊!隻是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施展罷了。

許敬宗準備的得意又被憋住了,鬱悶的厲害,幹咳一聲後,起身準備回去。

“使君慢走啊!”賈平安覺得老許短時間不可能回長安,那麽擋箭牌依舊在,他怕個毛線。

許敬宗歎息一聲,“老夫見過許多少年,就沒有你這等心思透亮的。”

賈平安淡淡的道:“某從小就被視為倒黴蛋,被人欺負都不敢說話,後來更是被視為掃把星,若是心思不透亮,此刻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許敬宗回身,“這倒也是,不過……”

他又坐了下來,突然罵道:“那些賤狗奴,竟然說老夫乃是當年秦王府的十八學士之一,非同一般,如此到了華州任職,自然要做出一番非同一般的政績來,當為天下表率……”

我去!這是誰在陰老許?

賈平安為老許默哀一瞬,“這是要把你陷在華州呀!”

老許,你是大唐最靚的崽,沒有超人一等的政績,你好意思回長安嗎?就在華州蹲著吧。

許敬宗陰測測的道:“老夫卻是不怕,都想好了,所謂政績,不就是耕種和戶口,外加教化嗎?老夫準備讓下麵的官吏們都去下麵盯著種地……”

賈平安覺得他太樂觀了,“今年都快收成了,來不及了,如此就隻能再等一年。”

許敬宗看著他,很是惱怒,“老夫還有一個法子,回頭就在華州興辦學堂。”

教化也是政績,許敬宗覺得自己算無遺策。可他也不想想,自己一直在中樞廝混,偶爾下去為官也是混日子的,就這樣的能力,玩政績能把自己玩死。

“沒那麽多人願意讀書,再有,使君,建造學堂的錢從何處來?”賈平安依舊是平靜。

許敬宗捂額,“找那些有錢人募集。”

他獰笑道:“不給?老夫有的是法子讓他們哭!”

賈平安憂鬱的看著許敬宗,心想這麽傻萌的老許,竟然有些豬隊友的模樣,和他廝混是不是錯了。

賈平安覺得自己有義務把這個老賊**出來,“他們會去信長安,隨後那些人就會彈劾你,說你在地方胡亂收什麽……苛捐雜稅,回頭太子就把你給……”

他橫掌在脖頸前拉了一下,許敬宗怒道:“總是你有理,那你且說說該如何做?”

嗬嗬!

老許這等激將法賈平安卻不會上當,他優哉遊哉的坐在那裏,看著寂靜的塢堡,覺得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

許敬宗心癢難耐,可賈平安卻不肯張口,兩人安靜了一會兒後,許敬宗終究是開口了,“說吧,要如何你才肯幫忙?”

老許上鉤了。

賈平安說道:“某想要的是……長安的戶籍!”

許敬宗歎息,“你不是想在華州一輩子嗎?”

賈平安平靜的道:“使君你說的對,他們都認為某是掃把星。某一廂情願的在華州待著,可等哪日有人提及掃把星,或是哪年掃把星過境,某就會被那些人想起來,隨後不是進寺廟裏被關著,就是被送到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待著。既然如此,那某何不如去長安看看。”

掃把星過境的記錄在史書裏絡繹不絕,一旦來了,若是賈平安還在楊家塢的話,多半沒好結果。那時候許敬宗不在,誰能幫他擋住那些?

“果斷!”許敬宗很是讚賞賈平安的判斷力,“去長安看什麽?”

“看大唐!”賈平安的眼睛很亮,仿佛有火光,“某總是要去看看的。”

許敬宗頷首道:“老夫一諾千金,說了護著你,自然不會反悔。”

“那就拭目以待吧。”賈平安做出了決定,心中一鬆,然後就生出了許多豪情來。

“長安?”楊德利回來後,得知這個決定,第一反應就讓賈平安後悔現在告訴他這個消息。

“那邊的東西很貴,咱們還得存錢呢!”

中午許敬宗在賈家就吃了一頓雞湯泡飯,他看著清湯寡水的湯飯,很是無語。賈平安吃的時候,發現下麵有撕成細絲的雞肉。他吃了一口,然後看看許敬宗那邊的湯飯,心情美滋滋啊!

楊德利笑了笑,很是得意。

想在他楊德利這裏占便宜,門都沒有。他刨了一口飯,眯眼,緩緩咀嚼咽下……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