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到了楊家塢,還沒報上身份,村正楊忠順就盯著那十餘百騎問道:“可是京城的宿衛?”

一個百騎眯眼看著他,單手握著刀柄,問道:“你如何得知?”

百騎就是帝王的貼身侍衛,最為倚重,所以自然眼高於頂。

楊忠順被這煞氣一激,趕緊行禮,“某曾在縣城裏見過百騎,就和你等一般。”

百騎頷首,“回頭自己去縣城裏尋人說清楚,否則……”

這是要楊忠順自己去縣城裏自首,把問題交代清楚,若是沒事就算,一旦發現問題……

他竟然自信到認為楊忠順不敢不去的地步,可見自然有手段掌控這一切。

楊忠順冷汗都出來了,趕緊答應,然後問了來意。

“讓掃把星來。”李默的隨從看了村裏一樣,見少人,不禁就微微搖頭,覺得果然是掃把星住的地方,看著邪性。

楊忠順皺眉:“先前不是有人傳話,不許賈平安出家門嗎?”

李默說道:“某禦史李默,就是某下的令,讓他來。”

楊忠順嚇了一跳,趕緊行禮,“見過李禦史。”。可作為村正,他卻有職責過問此事,“敢問李禦史,賈平安之事……”

前腳才說禁足,後麵你親自來說撤銷,這事兒怎麽像是玩笑呢?李默不說清楚,他也怕背鍋啊!

回頭要是出了什麽紕漏,他就是待宰羔羊,想想就心慌。

李默臉色微青,“那賈平安……”

朝令夕改是大忌,所有李默很尷尬,但他的性子就是剛直,所以哪怕是難堪,依舊照實說了,“有個劉架,你可知曉?”

楊忠順點頭,“某知曉,那人還撲倒過賈平安。”

哎!

那就沒錯了啊!

李默說道:“那劉架自從撲倒了賈平安之後,就發了財,自家的對頭也倒了黴……”

楊忠順眼珠子都瞪圓了,“這……上次不是說巧合嗎?”。上次劉架的事兒他也知道,彭大書點火燒了廚房的事兒也知道。

李默微微昂首,很難受,隨從說道:“叫你去就去,磨蹭什麽?”

另一個隨從微笑道:“那劉架後來又走運了,那彭大書直接撞車進了醫館。”

我去,這不是掃把星吧!

楊忠順看看那些百騎,想問問他們是否喝多了,可卻不敢。

李默歎息,“速去。”

楊忠順一溜煙跑去了賈家,喊道:“賈平安,平安,出來。”

賈平安正在家裏看書,看似很穩健,可若是書本不拿倒就好了。

他在神遊物外,而楊德利正跪在姑母的牌位前嘀咕。

“姑母,平安怕是過不去了,回頭某就多做豆腐,給他買個女人送去,好歹給賈家傳宗接代……”

他始終牢記著姑母臨去前的交代,一定要讓表弟生三個孩子。

“賈平安,平安,出來!”

楊忠順的聲音傳來,賈平安依舊在想著前世關於李治和武妹妹的記載,沒注意。

楊德利猛地起身,拎起長刀說道,“平安,你從後麵走!”

這一刻的楊德利麵容猙獰,瘦小的身材裏仿佛蘊藏著巨大的能量。

賈平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走出了出神的狀態,不知道先前是想到了什麽,竟然擦了一下嘴角。

“啥?”

“平安,出來!”楊忠順的聲音傳來,賈平安第一反應就是,“不是壞事,看看去。”

“為何?”楊德利依舊很是謹慎。

“他叫了平安,少了個賈字。”

少了賈字就帶著些許親切之意,隻是少了個賈字……

賈平安,假平安。

賈平安覺得這個姓真心讓人無語,還好現在隻是掛了個平安,若是掛一個‘有錢’、‘發財’;還有‘寶玉’、‘正經’什麽的,前麵加上個賈字,真心沒法聽。

楊德利開門,左手扶著門框,右手持刀在身後,盯著楊忠順問道:“敢問村正,可是來拿人的嗎?”

“拿人?”楊忠順踮腳看向裏麵,可賈平安在側麵,他看不到,就激動的道:“朝中的禦史來了,要見平安,快去!”

“不是拿人?”

楊德利眨巴著眼睛,心中一鬆。等楊忠順點頭後,他轉身就跑。

“姑母……”

楊忠順也知道他喜歡尋過世的姑母匯報工作,可賈平安人呢?他滿頭黑線地喊道,“平安呢?”

賈平安從側麵出來,拱手道:“見過村正。”

楊忠順死死地盯著他,“你……平安,你可是有讓人走運的本事?”

啥意思?

賈平安有些懵,“走運?”

“是。”楊忠順的眼神灼熱,“你可知曉,劉架已經發財了?眼瞅著就要去長安城了?他的對頭更是數次倒黴,如今還在醫館裏。”

楊忠順的身體一抖一抖的,就像是想撲過來的模樣。

自從那天被劉架撲倒之後,賈平安的脊背處就有些疼痛,至今未好,所以印象深刻。

“他走運了?”

臥槽!

賈平安有些不淡定了。

撲倒了哥之後,劉架竟然發財了?而且他的對頭還倒黴了。

這個……難道我就是善財童子?

賈平安把五指並攏,仔細看著手指頭之間的縫隙……

傳聞指縫大的人就留不住財,他的指縫……大的讓人絕望。

賈平安出來了,村裏人已經得了消息,此刻都默默走出家門,盯著他看。

“村正,他們的眼神怎麽和狼似的?”賈平安有些怕。

楊忠順看著他,“他們都想撲倒你,某也想撲倒你試試。”

賈平安一個哆嗦,趕緊往前一些。

他覺得自己已經成了唐僧肉,就怕哪天被人給分了。

李默見到他,不禁眯眼仔細打量著。

眉清目秀一少年。

“見過李禦史。”眉清目秀的賈平安好奇的看著那些百騎,作為業餘曆史研究者,他對百騎也琢磨過許久。

這些看似冷漠的騎士,就來自於老李家的起家軍隊,最是忠心不過。

而且看看他們的站位,左右兩人,李默的身後兩人,這是隨時準備撲上來的意思。

有趣!

李默也在觀察著賈平安,見他目露欣賞之色,卻是對著百騎,就有些好奇。

“你……讀書不成,歸家。種地不成,無所事事。那麽,你能有何為?”

這話的意思就是問:你幹啥啥不行,禍害第一名,混吃等死有意思不?

賈平安一聽就樂了,“李禦史說的對,學生就想混吃等死。”

李默滿頭黑線,覺得這少年果然是憊懶,“你……那劉架之事,你可有些……嗯?”

“學生不解。”賈平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就是在裝傻。

他至今也沒弄明白劉架怎麽就發財了,至於彭大書倒黴,這更是讓人無語。

李默歎息一聲,覺得這個少年還是很單純的,“聽聞你和許敬宗走的近,為何?”

這是他此行的首要任務,弄清楚許敬宗和賈平安之間的關係,看看是否有什麽貓膩。

“學生和許使君隻是惺惺相惜罷了。”賈平安的眉間多了黯然之色,努力裝出唏噓的模樣。

他不和老許走近,誰給他當擋箭牌?沒有擋箭牌,說不定啥時候他就得去廟裏蹲著,和那個啥……和白素貞一般的被鎮壓。

“許敬宗被天下人罵為奸佞,而你卻是掃把星。”李默覺得自己懂了這二人的關係,“許敬宗在華州堪稱是能吏,而你……某並未看到你克人,隻看到了有人因你而走運,所以……你們覺著自己委屈?”

是啊!

賈平安別過臉去,看似很難過,可他忍笑卻忍的很辛苦,肚子裏轉筋的感覺。

李默覺得這事兒真的很操蛋,他習慣性的拍拍賈平安的肩膀。

“李禦史!”身後的百騎急促提醒,示意他別去觸碰掃把星。

李默笑道:“怕什麽?某拍這麽一下,弄不好回頭就會走運,哈哈哈哈!”

他是開玩笑,所以笑聲爽朗。

“賈平安在哪……”

前方傳來一聲喊,百騎們紛紛回身,就見數十男女正狂奔而來。

“撲倒他!”

臥槽!

賈平安麵無人色地喊道:“表兄!表兄!”

“平安別慌!”楊德利提著刀來了,雙眼幾欲噴火,“誰敢撲某的表弟?誰?”

那些人都是得了劉架走運的消息後趕來的,看那模樣,分明就是想撲倒賈平安。

“荒謬!”李默罵道:“告訴許使君,此事得管管,否則某彈劾他!”

一個百騎低聲道:“某也想撲倒他試試。”

李默大怒,回身看著百騎們,卻見到的都是意動。

撲倒賈平安,試試能否走運。

連百騎們都想試試運氣,賈平安危矣……

李默看著賈平安,搖頭道:“你好自為之。”

他上馬離去,沒多遠回頭,就看到一個婦人從身後撲倒了賈平安……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呐!”李默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