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盈盈一笑。

“花有刺。”

你這是一語雙關嗎?

賈平安笑了。

他這時才認真打量著新城。

下身是高腰鬱金裙,走動間輕輕擺動;上身是U形半臂,竟然是露胸半臂。

溝太深!

賈平安差點被帶進溝裏。

隻是盈盈一笑,那白的發光的嫩臉上就多了些柔弱的氣息。

二人進去坐下。

新城問道:“李朔那邊如何?”

這個女人沒孩子,對李朔頗為關愛。

“那孩子聰明,就是敏感了些。”

賈平安有些頭痛此事。

新城說道:“皇室的孩子,有誰不敏感呢?”

是哈!

賈平安抬眸笑道:“新城這話倒是勸解了我!”

新城掩嘴輕笑,“那你得謝我。”

賈平安想通了這個問題,渾身放鬆的道:“隻管說。”

新城雙眸微微轉動,輕泛水光,“嗯……暫時沒想好。且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要。”

“好說。”

新城吩咐道:“讓廚子做飯。”

有侍女去了。

新城擺擺手,黃淑也出去了,室內隻剩下她和賈平安二人。

這孤男寡女的……

賈平安有些不自在。

幸而他和新城相隔了約有兩米多的距離。

我立定跳遠好像是兩米多吧?

賈平安的腦海裏浮現了這個念頭。

新城微微傾斜身體朝著賈平安這邊,“小賈……”

“啥?”

賈平安作為禮貌,身體朝著她傾斜過去。

二人的距離瞬間拉近了許多。

新城美眸微微轉動,“有人造謠,說我和人私通。”

嗯?

賈平安眯眼看著新城,“誰?”

新城搖頭,“我不知曉。”

“事情發生多久了?”

賈平安覺得新城沒這個興趣。

看看這個妹紙,自從駙馬完蛋後就心如止水,皇帝為了給她尋個駙馬也是使出了洪荒之力,可她依舊無動於衷。

這樣的女人怎麽會去私通?

新城說道:“去年年底。”

賈平安詫異的道:“沒給陛下說?”

皇帝若是知曉了,怕是會震怒。

新城搖頭,美眸看著他,“沒說。”

賈平安隨口道:“小事,晚些我去處置了。那人……”

新城依舊在看著他,“隨意你處置。”

賈平安點頭。

開始上菜了。

每人八道菜,幸而分量不多。

新城每道菜都品嚐了一番,頷首道:“還不錯。小賈,你覺著如何?”

賈平安點頭,“好廚子一把鹽,此人用鹽地道。”

最後一道是湯,侍女上菜完畢,新城說道:“可以留下。”

這話隨即傳到了前院。

張廷祥笑道:“公主府的錢糧可不少,你這算是進了福窩窩。”

廚子激動的道:“還請轉告國公,若是能得了國公指點一二,工錢我隻要三成。”

張廷祥:“……”

……

侍女進去,賈平安和新城正在說話。

“公主,那廚子說……”,她看著賈平安,“他說若是能得了國公指點一二,工錢隻要三成。”

賈平安莞爾。

新城淡淡的道:“沒這個規矩。”

賈平安笑了,“其實許多時候家常菜最好。越是繁瑣的越不好。”

前世那些酒樓裏製作繁瑣的菜肴偶爾吃一頓還好,每日吃身體熬不住。

新城抬眸,“簡單最美味。”

這妹紙……靈性啊!

新城起身,“小賈來看看我昨日種的樹。”

她從側麵轉了過去。

賈平安和她並肩而行,看著那些雕欄不禁讚不絕口。

右側的屋子房門打開,賈平安看了一眼。

錦被,被褥……

還有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褲,好像是褻衣褻褲,還繡花了。

呀!竟然被他看到了……新城粉臉緋紅。

賈平安隨即目不斜視。

我可是個老實人!

繞過這裏,就在臥室的後麵,能看到修竹一叢點綴在小徑側,對麵是兩株小樹,頗有些亭亭玉立的韻味。

“有些意思啊!”

賈平安頷首,“後麵正好有窗戶,閑來無事推窗望月,便能看到修竹,看到小樹,目光往上,粉牆黛瓦可堪賞玩……新城,你這品味不錯。”

這樣的環境住著清爽。

新城微微垂眸,“小賈你覺著還行?”

“是不錯,不是還行。”

賈平安笑道:“不可太過自謙了。”

新城抬眸,臉頰微紅,紅唇輕啟,“你看看可還要加些什麽?”

賈平安右手抱胸,左手托著下巴琢磨著。

“那邊是要挖水池?”

“嗯!”

新城走近了他,指著那邊說道:“我準備養些魚。”

“別啊!”

賈平安側臉,正好和新城麵對麵。

臉真嫩!

那眸子……明亮,但怎地有些羞澀之意?

新城呆滯了。

我……我怎麽和他這般近?

新城想後退,可腳卻恍如生根了般的紋絲不動。

賈平安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臉上,那雙眸……很認真。

“別在臥室附近弄水,會招來蚊蟲。”

這個是基本常識啊!

有水源的地方就有蚊蟲,所以那些在自家弄水榭的隻能遠離起居地,否則到了夏日難熬。

新城覺得身體鬆了些,“嗯!”

他真的很認真!

新城心中轉動著莫名其妙的念頭。

賈平安本想回身,卻突然止住了,定定的看著新城的臉。

新城的耳根漸漸紅了,逐漸向臉龐轉移。

他要做什麽?

我可要嗬斥他?

不嗬斥吧!

可不嗬斥他會不會得寸進尺?

賈平安詫異的道:“你的臉為何能發光?”

賈平安真的覺得新城的臉白的會發光。

但你湊近一看卻是白裏透紅。

肌膚真好。

他後退一步,“那事我記下了,回頭就給解決掉。”

新城點頭,嗯了一聲。

等賈平安走後,新城進了臥室。

“趕緊收了。”

黃淑令人進來,解釋道:“公主你晚些沐浴就要更換的褻衣褻褲,往日都習慣了放在這裏。”

可是被小賈看到了啊!

新城走到了窗戶邊,輕輕推窗。

呀!

修竹一叢!

花樹兩株!

她站在窗戶邊看著。

黃淑在碎碎念,“公主,這裏可沒男人來過,今日國公卻來了,就怕傳出去不好呢!”

公主是公主,駙馬是駙馬,二者並不是住在一起。駙馬要想見公主還得通過女官,等審批過了才能進府。

所以這裏堪稱是新城的私密空間。

是啊!

這裏以往可沒男人來過,小賈卻來了。

新城想到了當時二人幾乎是麵貼麵的時候,小賈那認真的模樣,仿佛又感受到了他的呼吸。

她回身道:“水池不修了。”

“是。”

黃淑應了。

新城突然笑了,“告訴新來的廚子,下次小賈來了就讓他去請教廚藝。”

“公主,會不會失禮?”

黃淑抬眸,驚訝的發現新城的臉竟然微紅,那眼中水波盈盈。

……

賈平安出了公主府,吩咐道:“有人說公主和人私通,去查這個謠言。”

王老二應了,隨即消失。

賈平安帶著徐小魚去了戶部。

“趙國公?不見!”

竇德玄拍著案幾,“倭國那邊來了消息,今年的第一批銀子應當不遠了,賈平安此刻來,多半是為了學堂之事。”

“竇尚書,趙國公闖進來了。”

竇德玄氣苦!

“竇公!竇公!”

有了倭國白銀後,竇德玄的日子好過了許多,還在美滋滋的想著再進一步,可麻煩來了。

竇德玄惱火的道:“你來作甚?”

賈平安徑直進來,“竇公何苦如此?對了,說是倭國的銀子要來了?”

竇德玄捂額,“什麽都瞞不過你,且等來了再說。”

嗬嗬!

賈平安說道:“好說。我來此也隻是想提醒竇公,那些銀子盡皆弄成銀幣,銀幣弄出來就要花銷,百官俸祿,營造,軍中耗費……可百年大計,教育第一,學堂之事不可拖延了。”

竇德玄想死,“小賈,慢一些吧,腳步慢一些,莫要逼人太甚。你要知曉那些世家門閥不是省油的燈。要緊的是你還得罪了天下豪族,天下人你都得罪了,你想幹什麽?你就不擔心以後被收拾?”

賈平安說道:“這個世間總有些事高於生死。”

竇德玄無語。

等賈平安走後,陪侍的小吏說道:“竇尚書,趙國公這性子怕是得不了善終吧。”

這話大膽了些。

“他是有所為,有所不為。他的眼中有的是大唐,而許多人的眼中隻有自家。高下立判。”

小吏是他的心腹,所以說話能放肆些,猶豫再三後,小吏說道:“可他這般甘冒風險,值得嗎?”

“許多事得有人去做。”

竇德玄抬眸,眼中竟然有羨慕之色,“值得!”

隨後竇德玄進宮。

“陛下,倭國白銀即將靠岸,此批白銀可是依舊鑄幣?”

李治點頭,“自然要鑄幣。”

鑄幣利潤不低,而且還能規範貨幣市場。

許敬宗笑道:“又是一大筆收入,朝中用度寬裕了許多,戶部今年能結餘不少吧?回頭吐蕃但凡敢齜牙就毒打一頓。”

竇德玄說道:“陛下,上次說的學堂之事可還要推行?”

朝堂中的氣氛有些變化。

學堂之事主要是賈平安在推動,宰相們大多默然,不肯去為此得罪門閥世家和豪族。

可竇德玄怎麽提了此事?

李治點頭,“萬事難就難在堅持。既然開了頭,自然要推行下去。”

竇德玄微笑道:“修建學堂還得勘址,還得事前造勢,臣以為時機到了,該動手了。”

李治看著他,“竇卿……”

竇德玄含笑站著。

李治頷首,“那就開始吧。”

隨即散去。

李義府追上了竇德玄。

“你乃河南竇氏出身,也算得世家,為何要為賈平安張目?”

竇德玄沒看他,“許多事要做。”

李義府覺得荒謬,“被千夫所指也得去做?”

竇德玄止步回身,“人活一生為何?為了享樂?如此老夫該享的樂也享過了。到了戶部老夫才知曉,是天下人在奉養著權貴高官,世家門閥。既然享用了天下人的奉養,那就該回報一二。”

“可……”

李義府覺得竇德玄大概率是被賈平安忽悠瘸了。

竇德玄的眼中多了鄙夷之色,“老夫如今就在回報天下人的奉養,至於被千夫所指……大丈夫行事但問本心,問心無愧則無所畏懼,刀山火海老夫亦敢去闖一闖。”

這番話傳到了帝後那裏,皇帝不禁讚道:“老臣亦有老臣的風骨,竇德玄可為大臣榜樣。”

皇後點頭,“竇德玄出身不俗,卻敢於和那些人為敵,這等胸懷羞煞了那些所謂詩書傳家的家族。”

沈丘來了。

“陛下,先前趙國公去了戶部。”

李治一怔,“他說了什麽?”

“就提了新建學堂之事,竇德玄惱怒和他爭執,還問了趙國公難道不擔心被圍攻。”

皇帝淡淡問道:“他如何答的?”

沈丘說道:“趙國公說,這個世間總有些事高於生死!”

……

學堂要鋪開了。

賈平安站在皇城外,看著寬敞的不像話的朱雀大街,說道:“當年我第一次來了長安城,看著朱雀大街就傻眼了,心想哪來這般寬闊的街道。”

“可後來每日走在這條街道上,我竟然漸漸就習慣了,習以為常。”

“這條大道要曆久彌新!”

“這座城池要曆久彌新!”

徐小魚說道:“郎君,那就得太平。”

“是啊!太平!”

後來的戰火摧毀了眼前的一切。

那些叛軍衝殺進了長安城,那個爬灰的皇帝早已倉皇逃走。

煙火在這座城池中彌漫著,那些叛軍衝進了一個個坊市中燒殺搶掠……他們衝進了宮中,那些被帝王拋棄的宮女內侍成了他們的戰利品,**擄掠……

“不能這樣!”

賈平安揮手,揮去了那些畫麵。

李隆基堪稱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爛,在賈平安看來,此人堪稱是史上最大的敗家子。

後世讚頌開元盛世,讚頌帝王將相。

沒有李治和武媚多年的苦心孤詣,沒有他們壓製住了世家門閥,沒有他們打下的基礎,什麽開元盛世隻是個玩笑罷了。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李隆基幹了什麽?

他跳到了大唐的根基下麵,奮力揮舞鋤頭在挖掘。

他在挖大唐的根!

還有二十年他就該出生了吧。

從政變來看,這位就是個心狠手辣的;而爬灰的經曆說明此人毫無廉恥……

賈平安在想著幾十年後的事兒。

不對。

李旦沒出生!

賈平安捂額。

李隆基的老爹竟然沒出生,這蝴蝶翅膀扇的厲害了。

他突然失笑,“不生就不生吧。”

就算是一切不變,數十年後他難道不能改變這一切?

“自然能!”

“竇公!”

竇德玄從大明宮那邊來了。

“竇公,學堂之事。”

賈平安笑眯眯問道。

竇德玄板著臉,“此事老夫做主,你且避去。”

竇德玄吃槍藥了?

竇德玄回了皇城。

徐小魚說道:“郎君,竇德玄有些得意過頭了。”

“此事拍板的是陛下和宰相們,他隻是執行,我問了他,那隻是尊重。”

賈平安不覺得有問題。

竇德玄回到了戶部。

“去工部尋閻立本,告訴他,陛下那邊點頭了,各地學堂之事該如何營造工部該有謀劃。”

“竇公,此事……”

官員們不解,“此事咱們等著就是了,不動為好啊!”

“是啊!戶部給錢就是了,此事不摻和最好。”

許多時候不做不錯就是真理。

竇德玄平靜的道:“許多事總得去做。”

眾人散去。

竇德玄幽幽道:“有些事高於生死,這話老夫今日方才明白。他賈平安願意為了大唐而不顧生死,老夫垂垂老矣,何懼?哈哈哈哈!”

賈平安下午就接到了消息。

“竇德玄進宮建言,說是倭國白銀快到了,各地的學堂也該營建起來。回到戶部後,他更是令人去了工部,催促工部抓緊勘址……這是越俎代庖,也是惹火上身之舉。平安……”

狄仁傑麵色微紅,“男兒大丈夫,一生當有此等時刻……為了大唐不顧生死,男兒至此當流芳千古!”

賈平安默然良久。

“竇公……”

那個凶神惡煞的竇德玄啊!

他仿佛看到竇德玄在斜睨著他,憤怒的道:“此事乃是老夫的職權,你且滾!”

“你的職權!”

賈平安笑道:“我從不孤獨!”

那個名利心格外重的劉仁軌就站在他的這一邊。

可以稱為世家出身的竇德玄也站在了他這邊。

“這個世間並非非此即彼。”

狄仁傑點頭,“平安,竇德玄此舉便是在為你分擔重擔,為此不惜子孫被牽累,這份拳拳之心讓人心潮澎湃啊!”

……

竇德玄回到了家中。

戶部事多,一天忙碌下來堪稱是心力交瘁。

管家等在門邊,“阿郎,有客人。”

竇德玄隨即去了正堂。

一個老人正在等候,見他進來起身拱手,“竇公。”

竇德玄微笑拱手,“王公,數年未見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二人乃是年輕時就認識的老友,竇德玄笑著坐下。

“這幾年你去了何處?”

王公說道:“這幾年老夫去了不少地方,牛車上堆滿了書,這一路行來,景致好便看看景致,景致不好便看看書,倒也愜意。”

二人寒暄了幾句。

王公喝了一口茶水,抬眸說道:“老夫此來想問問竇公,家中兒孫如何?”

竇德玄笑意不達眼底,“陛下仁慈,老夫的子孫無憂也!”

王公頷首微笑,“我等家族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竇公……歸來吧。”

竇德玄看著他,“老夫活了數十年,總得要做些什麽,才不致躺在棺木中為之懊惱。”

王公眸色漸冷,“我等聯手便是參天大樹,不可搖動。竇公,若是你一意孤行,此後怕是……一路荊棘啊!”

竇德玄眸色平靜,“那便披荊斬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