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史鼐之死後續(二)

“求劉大哥答應。”丹夫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你這是作甚!”劉琦連忙上前將他扶起來。

丹夫午時前後打過一仗,又已經哭了幾個時辰,而且至今米水未進,身體變得虛弱,被劉琦一下子扶起來。

“求劉大哥答應。”但他雖被扶起,卻仍然雙眼盯著劉琦,叫道。

“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答應!”劉琦對一名護衛示意拿來一把椅子,又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隨後說道:

“史鼐我豈能不知!對他打過的仗、立下的功勞我如數家珍。

而且軍中從喔鹿州一路打到這裏將士不多,他這樣一人戰死了,我當然要在軍中舉行葬禮。不僅要舉行,還要隆重舉行,祭奠他,與其他戰死的將士。”

“多謝劉大哥!”丹夫說著,又要跪下。

“你坐好!”劉琦伸手按住他,繼續說道:“為他們舉行葬禮也不是耽誤時間,這是本就應該做的。

至於錢,我豈會用你的錢來舉行葬禮!你把我當成啥了,唯利是圖的商販不成!”劉琦最後又佯怒道。

“是我錯了,請劉大哥責罰。”丹夫連忙說道。

“這次先饒過你。可不許再犯,再犯這種過錯,我不會再饒。”

“是,是。”

“你與曹方豪將此戰戰死的將士屍首都放到一處,一定要小心保管,舉行葬禮前不許有一具屍首損毀。”劉琦又囑咐道。

“劉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若有一具損毀,劉大哥就割下我的腦袋祭奠他們!”

“這不至於,小心便罷。”

劉琦又囑咐一句,沒別的事情吩咐丹夫,讓他回去。在他離開前,又用悲痛的語氣說了一句:“節哀,不要壞了自己的身子,你適才說的,還要親自為史鼐報仇,身子壞了就沒法親自報仇了。”

“我記得了。”丹夫聞言又想哭,好不容易才忍住,答應一聲,離開帳篷。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啊。”丹夫前腳離開帳篷,後腳兩名侍衛扶著李珙來到前帳,在椅子上坐下後,李珙感慨地說道:

“真希望沒有咱們安西的將士再死,都能平安回到家鄉啊。”

劉琦向他看去,見李珙眼角掛有淚痕,忙道:“豐哥說的是。不僅豐哥,就連我都掉了幾滴眼淚。

之後行軍,除騎兵外我也不用先鋒了,全軍紮成一個刺蝟向庫法行軍。

攻打庫法城,也讓昭武九姓國的兵、波斯兵做先鋒,把大食軍耗的差不多了再用鎮兵。”

“這樣做很對。”李珙道:“都已經行軍到此處,不可能退縮,隻能用他們做先鋒減少鎮兵死傷。

不過,我聽著你的話,雖然傷心,在傷心之餘卻也能想出法子把此時利用起來。”

“豐哥這話,我怎麽聽不懂?”

“你別裝傻!”李珙沒好氣地說道:“你答應為史鼐,為戰死將士舉行葬禮,別告訴我是被丹夫打動了。

丹夫與你是老相識,若是丹夫戰死、旁人這樣說還有可能打動你,可史鼐戰死、丹夫這樣說,你不可能被打動。你答應舉行葬禮,一定是別有用心。”

“豐哥,‘別有用心’這個詞用得不好。我雖然有其他目的,到底能夠慰藉丹夫等眾將士不是?”劉琦露出委屈的神情,說道。

“在我想來,你這樣做,一是為了安撫丹夫等人,二是為了鼓舞全軍士氣。”李珙沒理他這句話,分析道。

“豐哥說的不錯,我這樣做確實是為了鼓舞全軍士氣。”劉琦坐到李珙對麵,正色說道:

“豐哥你也知道、看在眼裏,自從呼羅珊之戰後,全軍過去的那股勁,那股勢要與大食兵魚死網破、必殺大食人的勁越來越小了。”

“我自然知曉,可這也十分正常。”李珙道:

“凡是曾在安西作惡的大食兵將,除並波悉林本人外基本上都已經死了,少數幾個沒死的士卒做過的惡也不多,眾將士都覺得仇已經報的差不多,殺大食人的勁頭小了正常。”

“我也明白正常。可這對我軍繼續與大食兵交戰沒有好處。”劉琦道:

“豐哥,咱們在庫姆城打仗時的情形你都清楚,因失了勁頭,眾人戰力明顯減弱。當時攻打庫姆城南門,若眾將士有打喔鹿州之戰時的勁頭,豈會打了好一陣子沒能打下來、全軍差點兒萬劫不複?

庫姆城戰後,將士們的表現也沒有好轉。若是打庫法城的時候還是那幅樣子,昭武九姓國的兵與波斯兵也未必出全力,咱們甚至很難打下庫法城。

為了提振士氣、增大奪下庫法城的可能,也為了減輕死傷,必須舉行一個活動,讓將士們想起過去死在大食兵手上的同袍,重新激發去對大食人的憤怒。

我本來還在想舉行這個活動的理由,就發生了此事。我自然為戰死的數十名鎮兵、過百名受傷將士而悲痛,卻也鬆了口氣:不必再琢磨理由了。”劉琦最後說道。

“你以為,舉行盛大葬禮,能喚起多少憤怒,提振多少士氣?”李珙聽完後問道。

“不知。”劉琦搖頭:“過去從未這樣做過,根本無法猜測能有多大用處。

但哪怕隻稍微提振一點點,也比現在更好。”

“你說的是。”李珙點點頭,說道:“我準許此事了。”

“多謝豐哥。”

“我不僅準許此事,而且還會親自主持。”李珙又道。

“這,豐哥,你的身體受得了麽?”

“隻是在帳外、馬車外待一會兒而已,現下已經將近四月、天氣回暖,不礙的。”

“可是……”

“沒甚可是!我定要親自主持。”

“是。我這就去吩咐。”劉琦說著,已經走出帳篷。

‘也不必這樣著急,明日再吩咐不遲。’李珙這句話沒來得及出口劉琦已經走出去,他隻能憋會心裏,又輕聲說道:“劉琦,你不要怪我搶這個差事。

這應當是我主持的最後一件事了。你就讓我臨終前,親自主持一次,這種可以記在史書上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