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反襲擊

“將軍說的很對。”聽完解釋,護衛阿德南明白了阿費夫為什麽會拒絕他,輕聲答應一句。

可阿費夫誤以為這個護衛心裏仍然不滿意,又要出言安撫幾句。但他的話尚未說出口,忽然聽到從背後傳來馬蹄聲!

“將軍,這是怎麽回事?”頓時有人慌張地說道。雖然有可能是己方士兵搶到馬匹而且成功逃出來,恰好也向東逃走,但這些久經戰陣的將領士兵瞬間判斷是安西軍騎兵。

“快走,不要說話!”阿費夫嗬斥一句,加快腳步,同時在心裏祈禱這些騎兵一定不要是發現他們的動靜特意趕過來的,隻是按照規定在巡邏,很快就會遠離他們。

但事與願違,馬蹄聲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阿費夫回頭看了一眼,雖然目光中仍未出現騎兵的蹤跡,但他們不可能在騎兵追上前逃到樹林裏去。

“要被追上了!”頓時,又有士兵小聲嘀咕道,話語中充滿絕望的語氣。

“難道好不容易利用阿費夫將軍想出來的計策從秦那軍的包圍中逃出來,最後仍然無法逃走?”阿迪勒也忍不住說道。他是千夫長,按照之前的慣例隻要不拚死抵抗不會被處死,但這輩子不論是在安西軍手中做囚犯,還是以後逃回或被放回大食國,都沒有任何前途可言了。因此他雖不算絕望,心中卻也冰涼一片。

“與秦那人拚了吧!反正都是死,與其被秦那人像殺牲畜一樣殺掉,還不如死在戰場上!”有士兵又說道,而且停下腳步,從背後取下背著的長矛。受到他的影響,許多士兵都要停下,準備迎戰秦那騎兵。他們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戰勝騎兵,但因為安西軍之前幾乎沒有留過士兵俘虜,覺得還不如戰死。

有人甚至抽出刀或匕首要殺死自己的妻子。“不能將女人留給秦那人。”

“都住手!”阿費夫卻忽然叫了一聲,又下令道:“你們立刻給自己的妻子披上重量輕的皮甲,再戴上頭盔。士兵沒有皮甲的,護衛借給他們一件。”他忽然下令道。

“是。”眾士兵不知他為何下達這個命令,但出於對將軍的信任,停止原來的動作,首先摘下自己的頭盔放到妻子頭頂,然後從護衛手中接過一套皮甲,給妻子套上。因為時間緊急,皮甲隻是被從頭頂套進去,就連兩條胳膊都沒有伸出來。

護衛們卻不像士兵們一樣,雖然也有些著急,但仍然有條不紊的摘下頭盔,卻沒有從背包中拿出備用皮甲來給妻子套上。士兵有些好奇,看向身邊的護衛,卻發現護衛們的妻子身上都已經穿著皮甲了。

他們頓時十分好奇,就要問出來。可這時馬蹄聲越來越近,幾乎能夠瞧見騎兵的身形了,阿費夫輕聲喝令眾人停下,又做出向東跑的動作。

“你們立刻停下!不停下我就射箭了!”眾人剛剛依照阿費夫的命令做出動作,就從身後傳來漢話的叫喊聲。

“別將,別將,千萬不要射箭,我們停下,我們願意停下!”阿費夫立刻停下向東跑的動作,自己轉過身,用流利的漢話喊道。

“你們是,安西軍?”阿費夫的舉動明顯讓帶隊的將領一怔,下意識拉住韁繩是馬匹停下,又問道。

“啟稟別將,我們原是62團將士,因團駐守的營地被大食兵燒毀,校尉也不慎被燒死,我們擔心被劉中尉責罰,所以逃走!”阿費夫說道。

“你們打算逃到哪兒去?”那將領又問道。

“我們今夜打算逃到東麵的一片樹林。從河邊向大食軍營趕來的路上,聽校尉說起過在這邊有一片樹林。

我們打算在樹林躲藏一夜晚一白日,明日晚上向河邊走,多走幾步路走到沒有將士駐紮的地方渡河回到北岸,再逃回老家。”

“你們能逃回老家?”

“不瞞別將,我們是疏勒人,從拔汗那國的土地向東,翻過一座山就能返回家鄉,不用經過碎葉鎮。而在西邊這些番國的土地上,隻要小心避開咱們安西軍的駐兵,當地人難道還敢攔下我們詢問去處?”

“你們就不怕被發現私逃?若是被發現私逃,你這個為首的人必定會被處死,其他人也會受到比丟失營地更重的懲罰。”

“就連校尉都死了,我們又隻有一百人,不管是被大食兵殺了還是被火燒死了,死掉也理所當然。今夜損失不小,劉中尉估計也焦頭爛額,我們要不是被別將抓到,他不會詳查這件小事的。”

安西騎兵將領連連反問,阿費夫刻意做出略有些慌張的語氣回應。騎兵將領沒問出啥問題,又看向眾士兵。天黑之下也看不清他們的表情,隻是見這些人雖然手上都拿著兵器,但並無太多殺氣,更多的是慌張和害怕的氣息,心裏基本認可了阿費夫的說辭,沉聲說道:

“你們在校尉死後私自逃走,雖情有可原,但罪無可恕!你們趕快隨我返回營寨中,或許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若執意仍然逃走,我隻能將你們就地格殺了!”

“被別將發現的時候,我們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阿費夫苦笑著說道:“騎兵的速度遠超步兵,我們還怎麽跑?如今隻能老老實實跟著別將返回營寨。我隻求劉中尉別把我殺了,留我一條命,哪怕貶為民伕也好,總有活著回去、見到家人的希望。

不瞞別將,我們之所以想趁機逃回家,也是因為不想再打下去了,想回家看家人。”

“就算如此,劉中尉也必定不會輕輕放過你們!”聽到他說出自己逃回去的目的之一是見家人,這人的疑心徹底去除,對他們說道:“好了,你們所有人排成兩列隊列,和我們一起回去。看在你們態度良好的份上,我會向劉中尉求情。”

“多謝別將。”阿費夫跪下說道,同時心裏一喜。‘我的計策成功了。’

阿費夫對於在逃出安西營寨後遭遇巡邏的騎兵早有預料。他雖不知詳細樹木,但在此地至少有數千騎兵,安西軍統帥劉琦又不是傻瓜,豈會不在一些營地被燒著後派出騎兵在營寨外麵巡邏,搜檢逃走的大食兵?

阿費夫最早想過帶領這百人騎馬穿過安西營寨,遭遇安西騎兵後更容易逃走,但這樣的話在穿過營寨時太危險,隻能放棄;他於是采取了第二計劃,讓所有人換上安西軍樣式的頭盔和皮甲——在之前的交戰中雖然大食軍敗多勝少,但也有一些繳獲——拌做安西軍的樣子,一旦被安西騎兵追上,就由他說出這番說辭,迷惑安西將領。因為第二計劃需要保密,所以劉琦隻告訴了自己的護衛,就連阿迪勒都沒告訴。

若這套計劃不成功,隻能冒死與安西軍搏殺,他將在受傷後倒在地上裝死,以求活命。但安西將士很可能會補刀,他多半還會死亡,所以第三計劃隻能在最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使用。

‘幸好第二計劃成功了。現在所有士兵都必須按照秦那將領的要求來做,但不會真的返回營寨,而是在返回營寨的路上,趁他們警惕性最低的時候忽然殺死他們,奪走馬匹逃走。’阿費夫在跪下說話的同時,心裏想著。

“多謝別將。”阿費夫跪下後,眾大食兵也全部跪下,其中會說漢話的人說道。

“都起來吧,趕緊回去,早回去一會兒早解脫。你,或許還在心裏想我隻是一個別將,有甚資格向劉中尉求情吧。”安西騎兵將領又對阿費夫說道。

“屬下不敢。”

“你有啥不敢的。你們這些人我還不了解?”將領嗤笑一聲,又正色道:“我不是別將,我是果毅,名叫莫元。這個身份,有沒有資格向劉中尉求情?”

“原來是莫果毅。”阿費夫的聲音立刻露出驚喜。“莫果毅乃是劉中尉心腹愛將,也是極受殿下重用之人,豈會沒資格向劉中尉求情?隻是,”他故意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莫果毅如此高官,為甚要半夜帶兵巡視?”

“這你就不必問了。”莫元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又道:“你們,趕快排成兩列隊列走回營寨,不要再磨蹭了。”

“是,是,莫果毅的話屬下豈敢不聽從。”阿費夫答應一句,走回眾人身邊,先用漢話大聲說道:“所有將士聽從莫果毅之令,排成兩列隊列!”

又用極輕的大食話對護衛說道:“過一會兒動手的時候,不要殺死莫果毅。”

“是。”懂得漢話的眾護衛紛紛答應,然後開始排隊,同時用很小的聲音對不懂漢話的士兵說道。眾士兵這時仍然摸不清頭腦,情形也有些混亂。但好在他們人數極少,莫元又放棄了對他們是大食人的懷疑、隻擔心他們為了回鄉暴起傷人所以距離較遠,因而也聽不到小聲說話,沒發現破綻。

亂了一會兒,眾大食兵排成歪歪扭扭的隊列,在騎兵的監視下向營寨返回。

“你姓甚名誰,在軍中甚底身份?”走了幾步,莫元忽然問阿費夫道。

“不瞞莫果毅,屬下是62團1旅旅帥,名叫李青山。”阿費夫回答。

“原來是一名旅帥,我就說,你能帶著百人逃走,雖說有眾人都思鄉、思念親人的緣故,你本人必得在軍中有威望,果然是一位將領。”莫元說了一句,見他距自己較遠,又道:“你離著這麽遠說話作甚?靠近些。”

“是。”阿費夫將長矛和盾牌遞給一人,走到莫元馬旁。

他走過來的時候,莫元在他臉上瞧了一眼,不過沒發現異常。此時阿費夫的臉很髒遍布泥土與黑灰,再加上正是夜晚,看不清;而且安西軍中有很多相貌介於大食人與中原人之間的各族將士,略有些像大食人不值得在意。

“你姓李,還是國姓。”

“屬下與宗室就連八竿子的關係都打不著。不瞞莫果毅,屬下祖上是突騎施人,從祖父那一輩起定居疏勒,李姓是自己改的。”阿費夫一邊在心中估計著忽然動手的成功率,一邊說道。

“哈哈,就算是突騎施人,也未必與宗室沒有任何幹係嘛!”莫元道。李唐皇室祖上的西北民族血統,雖然大家都不說,可不代表不知道。

“莫果毅說的是。”阿費夫賠笑道,同時心裏想著:‘這時我距離他隻有三尺左右,如果忽然暴起,用匕首襲擊他,有可能將他殺死或製服。

但殺死他一個人沒有用處,其他騎兵也不會放我們走的,必須同時殺死或擊傷大多數人。’這樣想著,阿費夫抬起頭向前看去,回想起就在前麵有一塊大石頭正好擋在他們行進的道路上,經過的時候隊列一定會變相,那時是襲擊的好時機。

“現在正與大食軍交戰,你雖然罪過深重,但正是用人之際,多半不會被處死,而是貶為士卒,戴罪立功。若能抓到阿費夫,或者還能官複原職。”莫元又道。

“阿費夫跑了?”阿費夫故作驚訝地說道。

“今夜這麽亂,他怎麽可能不跑?但你放心,他一定會被抓回來!”莫元冷哼著說道。

“是,是。”阿費夫答應著,見他們已經走到大石頭處,從懷中掏出匕首,要襲擊莫元;眾大食兵也悄悄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