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臨走前的真麵目

第二日淩晨寅時初,何普醒來,帶著全家人來到軍營,命親信叫醒歸自己指揮的一千將士,告訴他們此時就啟程趕往昭武九姓國。

許多士卒立刻叫起來,不願離開;何普慈眉善目地告訴眾人不願去昭武九姓國的人可以留下,隻要離開隊列即可。有些人了解何普,覺得他不像是這樣心慈手軟的人,沒有站出來;不過大多數人非常不願離開,從隊列中走出。

但這些從隊列中走出的人立刻遭到射殺。還沒等站穩,百名忠於何普的士卒就將他們圍起來,用弓弩射殺;箭矢都射出後又上前補刀。

隨後,何普大聲命令全軍出發。眾人還在害怕,不敢反駁,隻能乖乖地跟著將領出城,都不敢說收拾一下行李。

離開碎葉城後,何普沒有回頭。他知道自己此生不可能再回到這裏,回頭望一眼又有甚用處?他隻是輕聲對年紀尚幼的兒子說道:“等將來食唐兩國聽戰幾十年後,你將我的屍首重新挖出來,帶到碎葉城外祖墳附近埋下。

不,唐軍可能出於泄憤揚了咱們家祖墳。你也沒多大記性,恐怕到那時已經不知在何處;就隨意找一處風水還算好的地方埋下吧。”

“耶耶,你在說甚?”兒子卻聽不懂他的話。

“我在說,罷了,等你年紀大些我再同你說吧。”何普輕聲說了一句,放緩馬速將兒子遞給駕車的仆人,由仆人遞給車廂內的妻子,然後一甩馬鞭,重新回到最前,帶領全軍繼續趕路。此時天已經蒙蒙亮起來。

……

……

“你也想去河中地區?”聽到史信的話,阿費夫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我當然想去。若是落到秦那人手裏,我一定會生不如死,家人也都會被殺死;為了活命,我隻能去河中各國。我的家族中也有很多人願意去。”史信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說道。

阿費夫皺了皺眉。史信這話等於說他們不可能守住碎葉城。雖然他自己同樣這樣認為,但也不能說出來。

不過阿費夫沒有斥責史信。並波悉林臨走前囑咐他凡是哈迪軍將領願意帶兵去河中的一律準許,完全不要阻攔。他隻能忍下不滿,對史信說道:“我答應你的請求。

但明日一早不行。明日我安排了趙平帶兵離開,你不能和他一起離開,隻能等到後日清早。”他又說道。

“將軍,可以將我提到前麵嗎?”史信請求。

“已經安排好的事情,不能更改。而且隻差一日,有很大的區別嗎?”阿費夫反問。

“屬下求求你了將軍,請將我調換到明日清早。”史信不知為何,總覺得後日清早再離開會很危險,再次出言請求。

“你有充足的理由嗎?如果有,我可以答應。”阿費夫心裏很不耐煩,但因為總督的叮囑,隻能說道。

“這,”史信卻不知該怎麽說。說自己‘覺得’後日很危險?是把阿費夫當傻子嗎?說主警示自己必須明早離開?就憑這半吊子的教徒,祈禱都沒做過幾次,阿費夫能信?

“既然沒有合適理由,不能調換。”阿費夫等了一會兒,見他不說話,這樣說了一句,又問道:“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了。感謝阿費夫將軍,願主賜安寧與你。”史信回過神來,對他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逃跑的時候這麽積極。”在他離開後,阿費夫又諷刺地說道:“從喔鹿州城到穀口再到碎葉城,每一次我軍都損失慘重,可哈迪軍的士兵死傷比例卻遠遠小於全軍整體。這樣的軍隊組建起來又有什麽用處?

總督根本不應該成立單獨的哈迪軍,而是作為戰兵的仆人,那樣他們能發揮出的戰鬥力或許會更多。”

阿費夫說完這幾句話,走到桌子後麵要處理僅有的幾份文件。但他才坐下,忽然又響起敲門聲。

“進來。”

“將軍早上好,願主賜安寧於你。”他麾下的一名百夫長走進來,行禮道。

“願主賜安寧於你。”阿費夫回應一句,說起正題:“艾哈邁德,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

“將軍,咱們什麽時候離開碎葉城?”艾哈邁德問道。

“還不確定,至少要得到秦那軍已經進入碎葉鎮範圍內的消息後再撤出。”阿費夫道。

他們其實並沒有堅守碎葉城的想法,並波悉林也沒有下達過類似命令。他很清楚,僅憑一兩千人根本不可能守住碎葉城,即使阿齊茲超長發揮,能帶領超過五千士兵從潔山城撤到碎葉城,讓守軍增加到七千人以上也不能。

所以他臨走前給阿費夫的命令是在唐軍距離碎葉城百裏左右(騎兵一日路程)的時候,就帶領全軍撤離,將軍械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與糧食一起燒毀;不論是否接應到阿齊茲殘部。

“將軍,那什麽時候允許士兵們搶劫城中居民?”艾哈邁德又問道。

“你原來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阿費夫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什麽都瞞不過將軍。”艾哈邁德陪笑著回應。

“你呀,咱們大食國現在局勢這麽艱難,你還想著搶劫。”阿費夫又笑罵道。

“將軍,我就是出於為國家著想,才詢問什麽時候允許搶劫。”艾哈邁德辯解道:“經過穀口的慘敗,全軍士兵的士氣都變得很低;我麾下的士兵都是從穀口逃過來的,士氣更低。

想要提升士氣,最好的方法就是殺人,多殺幾個秦那人。可時間不允許殺光城中的人,隻能用搶劫的方法代替。雖然搶劫對士氣的提升不如殺人,但多多少少也有一定作用。”

“你呀,隻會說這些似乎有點兒道理,但其實仍然沒道理的歪理。”阿費夫又嗬斥一句,但想了想說道:“不能等接到秦那軍入境的消息後再搶劫,那就來不及了;可也不能太早開始。

這樣吧,明日中午12點,全軍所有士兵可以搶劫城中居民。”

“十分感謝將軍的慷慨。”艾哈邁德大喜過望,又連忙說道。

“你應該感謝主的慷慨。”

“將軍說得對,是我錯了。十分感謝主的慷慨。”艾哈邁德又趕忙重新行禮。

“今日可以踩點,提前看好了某家人比較有錢,或者女人比較漂亮。”阿費夫這樣說一句,隨即又強調道:“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提前動手。”

“是,我一定囑咐士兵遵從您的命令。”艾哈邁德又說了一句,見他沒有別的命令,轉身離開。

“你們去把我的命令傳達給所有百夫長。”阿費夫又對自己的護衛說道。護衛們連忙答應,離開這裏去傳令。

這個命令很快在全城大食兵中傳開。不可否認的是,士兵們的士氣確實因此有了一定提升,大家不再像剛剛抵達碎葉城時那樣沮喪,許多人精神抖擻起來,爭搶著在城中巡邏的差事;有的人搶不到,幹脆隻憑著曾有的印象與眾人口耳相傳的一些消息,挑選自己認為有錢人比較多的地方走動起來。

……

……

“老趙,那兩個大食兵已經在咱們這條街來回走了五六趟了吧?”在自家飯館內,蘇展看著門外坐在水灘子前暫時停歇喝水的大食兵,悄悄問道。

“豈止五六趟?我出來前我家那婆娘對我說,他隔著門縫瞧見這倆人至少七次。再算上我出來後瞧見的這一次,足有八趟了。”

“他來來回回地走動,到底是為了啥?往常也有大食兵巡邏,可從沒走的這樣勤;若說是來盯梢要抓人,也應該盯在某幾戶附近,而不是整條街來回走。”

“誰知道呢。”老趙說了一句,忽然想到一件事,又輕聲說道:“不會是踩點呢吧?”

“踩點?為啥踩點?”

“搶東西啊!”老趙將聲音壓得更低。“任誰都知道他們已經兔子尾巴長不了了,大唐天兵一到要麽滾旦要麽死。我瞧著大食兵雖然凶狠,但都是惜命的人,應該會提前滾旦。既然要滾旦了,再搶咱們一把。至於為啥現在不搶,大約是他們上頭的官還不許,所以白天踩點,打算晚上搶。”

“哎呀,你說的太對了!”蘇展叫了一句,但馬上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趕忙低下頭來,又將老趙要買的涼菜遞給他,裝作在談生意,輕聲說道:“這幫狗娘養的大食人入城時就殺了好些人,搶了好些東西,保不齊臨走前又想弄一遍。

我得趕快囑咐孩他娘把家裏值錢東西都藏起來,伴晚打烊後全家也躲起來。”

“這會兒就讓你婆娘和你們家文娘躲起來吧。我猜他們晚上動手,可萬一有個愣子現在就忍不住動手了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現在就得防起來。”

“對,你說得對。”蘇展又說了一句,從老趙手裏接過錢後都沒看就向後院走去。

“梅裏,溱文,趕快收拾收拾,藏進密室裏。”蘇展一走進後院,就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