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那件事

“三娘要與駙馬商量那件事?”貼身侍女一怔。

“你這稱呼可太亂了。若叫我三娘,就應當叫他姑爺;若叫他駙馬,就應當叫我公主。或者叫做男女主人。”李碧筱笑著說了一句,又道:

“我又想了想,覺得早說不如晚說。李珙平日裏對劉琦讚不絕口,可見他麵對李珙時的表現十分不錯。但若是知道了這件事,定然會表現的更好,地位也會更加穩固。”

“三娘既然這樣決定了,一定有道理。”貼身侍女也不懂她在說甚,按照小時候的習慣見她能說出一番道理就點頭答應。

“你呀,甚底也不懂就亂點頭。”李碧筱又笑著說道。

“你們在閑聊甚?”他們正說著,忽然聽男子的聲音響起。

“郎君起來了。”李碧筱忙起身說道。

“見過主人。”侍女也行禮道。

“你快坐下。”劉琦走到李碧筱身旁,邊扶著她坐下邊說道:“你今日才,不要多走動。”

“哪裏就小心到了這種地步。”李碧筱有些羞澀地說道。

“小心一些為好。”劉琦仍然說道,又坐到她身旁。

“主人,夫人,奴婢告退。”侍女趕忙就要行禮告退,為他們二人留下單獨的說話空間。

劉琦看了一眼李碧筱,輕輕點頭。侍女趕忙退下,臨走前又用眼神示意李碧筱;李碧筱也用幾乎微不可查、隻有侍女能注意到的表情變化回應一下。

“你這侍女倒是機靈。”劉琦說道:“不用示意自己就下去了。”

“九歲的時候我父親被加封為郡王,家中稍微寬裕些就將小雯買來做我的貼身丫鬟,到如今也有將近十年了,十分知我心意。”李碧筱解釋一句。

“怪不得。”劉琦輕聲嘀咕一句,又道:“你晚上想吃甚?”

“這才不到申時,怎就說起晚上吃甚了?”李碧筱笑道。

“有些菜做起來十分浪費時間,若想吃必須現下就定下。”

“我也沒甚想吃的。你說我應當吃甚?”

“吃當歸紅棗排骨吧?補血,還有營養。還有一道燕麥粥,也對女子有好處。”

“紅棗?這個時節有紅棗?”

“百姓家中應當有曬幹了的幹紅棗,口味當然不如當季的紅棗好吃,但咱們是用紅棗入味燉排骨,也不吃紅棗,沒甚影響。”

“那就做著兩個吧,再做兩個家常菜。”李碧筱說了一句,又笑道:“你這樣一日三頓喂我吃飯,非得把我喂胖了不可。”

“本就應一日吃三頓飯。”

“也不知你這‘本應’是從哪裏來的。許多醫書、膳食之書都說應當在日出之前、日落之後吃飯,太陽掛在天空時不應吃飯。夏季白日綿長,在太陽還高高掛起時吃飯也就罷了,其他季節根本不應這樣做。”

“這都是為了讓老百姓少吃飯胡謅出來的。”劉琦對這套理論不屑一顧。古代糧食產量少,如果老百姓都吃三頓吃不起,所以編出一套理論來忽悠他們少吃。若一日真的吃兩頓飯更好,現代的有錢人必定隻吃兩頓;可大多數仍然吃三頓,可見這個理論是錯的。

不說現代人,就是古代權貴人家,雖午時不吃東西,但忙碌到很晚的話也會吃一份夜宵,劉琦都見到過李珙吃夜宵,這不也相當於三頓飯?

“我不與你爭論這個。”李碧筱對理論是不是胡謅不感興趣,既然劉琦喜歡一日吃三頓,她也就陪著吃三頓飯,大不了中午一頓少吃些。

“是我錯了,我也不應與你爭論這個。”劉琦也說道。

“哎呦,你還會道歉,”聽到他的話,李碧筱不由得抿著嘴笑道:“我記得豐哥說起過,你除非不可辯駁是自己錯了,不然從不道歉。”

“家中之事掰扯的那麽清楚作甚?為了家裏和睦,道一句歉也沒甚大不了的。”劉琦笑道。

上輩子他雖然沒成過婚,但也聽不少人這樣說過;這輩子自己在娶正妻之前還有個小妾,經過實踐這句話確實是正確的,也就繼續在李碧筱身上實踐。

“你別是因為我是公主才道歉的吧?”聽到這話,李碧筱心裏高興,但又問道。

“絕不是因此。”劉琦立刻說道:“你去問麗娘,我過去在家中如何就知曉了。”

李碧筱仔細看他的表情,確定不是在說謊,心裏也鬆了口氣。她是真的想與劉琦好好過日子,不願他因為自己的公主身份而處處刻意忍讓。既然他現下不是刻意忍讓,那就很好。

他們二人又閑聊一會兒,劉琦見李碧筱還算高興,這才說起找她聊天的正題。“公,”

“不要總是叫做公主了,叫我名字吧。我名叫李碧筱。”她打斷道。

“碧筱,我明日就要去軍中,忙碌出征之事了。”劉琦愣了一下才說道:“雖月底才會派出先鋒軍,但在那之前就必須準備起來,而且斥候也要派出,還要與大食人奴役的民伕中的細作聯絡以取得情報,十分忙碌。

所以我之後都沒甚時間,晚上恐怕都難以回家;甚至在出征前都未必再有時間與你閑聊。”

劉琦說話時是略帶有愧疚之情的。雖說這個年代都這樣,成婚後將新婚妻子扔下就出門參加科考打仗做官遊曆的事情不少,但他一直覺得這樣做不好;雖然自己也不能不去帶兵打仗,但提前與妻子說一句還是可以的。

“我知曉。”李碧筱卻是這個年代的女子,雖然對男子的普遍做法十分不滿,但習以為常,勉強笑道:“豐哥根本不會打仗,雖說是親自領兵,恐怕指揮將士還得著落在你身上;你也沒法子留在嗢鹿州。

不過我雖然過去聽說這種事情大多不滿,但對你這樣做沒有絲毫怨言。整個安西,打敗大食人、奪回碎葉城的希望有一半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也有親友被大食人殺死想要報仇,我也盼著你帶兵再次打敗大食人、奪回碎葉城、為親友報仇,豈會有怨言。”

“碧筱,你真是善解人意。”劉琦不由得說道。

“不過,你若是心中實在愧疚,就送我一個孩子吧。”李碧筱忽然又笑著說道:“你送我一個孩子,我就會全心全意在家裏安心養胎,也不會琢磨旁的。”

“那咱們得繼續努力才行。”聽到這話,劉琦又蠢蠢欲動起來,抱著她再次走進內室。

時間很快到了酉時,二人被侍女提醒,才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這樣久,起身去吃晚飯。

吃過晚飯,劉琦也不想這就回房休息,更不想去書房琢磨如何與大食人打仗,幹脆穿上皮衣來到院中閑逛。

李碧筱自然陪在他身旁,和他又隨意閑聊起來。

“穀口之戰都護親自指揮確實更好些。”雖然不想琢磨如何與大食人打仗,但話題還是不由自主地滑向與戰爭有關。劉琦說道:

“從穀口至嗢鹿州足有數百裏,傳遞消息的話、就算六百裏加急也得一日夜才能送到,再傳回來又得一日夜,這就是兩日時間。

我現下雖被升為副都護,立下的功勞也無可指摘,但軍中那些年紀較長的將領未必服氣,我若指揮,他們不敢說不配合,但我的安排若有一絲疏漏他們恐怕就會出言反駁,而且這光明正大,我也沒法子對他們作甚。而我也不可能不犯任何錯誤。

交給滯留在嗢鹿州的都護決斷呢,又因為距離太遠需要兩日時間,容易貽誤戰機。所以不如都護親自指揮,效率還快些。”

劉琦說話的時候,頗有些無奈。他升的太快了,又不是出身本地世家大族,雖然官大但根基很淺,軍功隻能鎮住其他武將不敢作對,但無法阻止對方的陽謀。

而且,此時雖然碎葉鎮仍被大食人占領,但安西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在有些將領看來不需要像嗢鹿州之戰時那樣團結一心,可以爭奪利益了。各種各樣的手段都會用出來。

實際上,在嗢鹿州之戰結束後的這幾個月就已經有苗頭,他也無可奈何,事情小就壓下去,大了隻能稟報李珙處置。

“這樣的人應當逐出軍隊才是!”李碧筱不由得說道。在嗢鹿州之戰時她慰問受傷將士,又聽聞了大食人屠戮碎葉城的事跡,不由得也對大食人痛恨起來,對這些窩裏鬥的人更是反感。

“都護也沒法子。中原將領還好,本地將領盤根錯節,輕易動不得,動了他們,仗也沒法打了。”

“等到將大食人都趕走後,定要懲治這些將領。我一定請求李珙狠狠懲治他們!”

“是得懲治一番。不過未必由都護來做。那時中原一定會派人替換他為都護與節度使的,隻能由新任都護或節度使來做了。”

“新任?”李碧筱覺得此時氣氛合適,決定將那件事說出:“郎君,你覺得還會有新任節度使麽?”

“為甚不會有新任節度使?難道豐王還會做都護坐到百年之後不成?就算坐到百年之後,到那時朝廷也會再派人來接任。”劉琦笑道。雖然華夏從秦代起就建立大一統體製,但也不得不保留一些拂菻封建製的尾巴,在邊疆地區允許一定程度的自治。

但也隻是一定程度的自治。邊疆的長久控製者,要麽不能世襲,要麽被收走一部分權力變得瘸腿,不會讓某一人完全掌控權力。也因此劉琦才會以輕鬆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但劉琦這話出口後,李碧筱的表情卻並未發生變化,仍盯著他。劉琦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一字一句的說道:“莫非豐王他想要長久控製安西?甚至傳給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