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太極旗

大食軍主力與先鋒匯合同一日,張興權帶兵返回嗢鹿州前。

“都護,大勃律國太子沃鬆已帶兵進入嗢鹿州,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就會抵達嗢鹿州城附近。”一名驛卒經通稟走進都護公房,行禮說道。

“大勃律兵到了?這真是太好了。”李珙聞言立刻驚喜地叫道。

早在封常清還在安西、帶兵去往中原平叛前,他就以安西大都護府的名義征召附近的番國派兵助戰;李珙正式擔任安西大都護後,再次以大都護府的名義征召番國。

但第二次征召不論李珙,還是留在安西的將領都不當回事。大唐安西空前虛弱,又麵臨大食這樣的強敵,看起來風雨飄搖隨時可能覆滅,番國豈會前來助戰?

正如他們所想,絕大多數番國都派出使者婉言拒絕助戰。李珙此時也不敢計較,隻能召見各國使者,溫言說幾句話,接受番國或多或少的貢品,將他們打發走。

可出乎眾人預料,兩年前才與安西交戰的大勃律國君羅多竟然對安西使者說要派兵一千助戰,還要以太子沃鬆為主將帶兵前來。

聽聞此事,安西眾人都大為驚喜。大勃律的一千士卒可有可無,眾將領也不指望這點兒兵打仗;但如此艱難的時刻仍然有番國支持大唐安西,意義重大。

為表示重視,李珙專門派人囑咐沿路官府為大勃律將士準備糧草,好生招待。但又特意囑咐,若大勃律士卒軍紀敗壞,也要嚴懲,不能縱容。

“去把劉都尉叫來,與我一道迎接沃鬆。”李珙一邊穿上外衣,一邊又吩咐道。

“是。”侍衛答應一聲,慌忙去告知劉琦。

劉琦這時正與張誠一道忙活呢,聽侍衛傳達的李珙的話,抱怨道:“他身為都護,自己去迎接便罷了,我這樣忙去迎接作甚?”

“這說明都護重視你,難道不是好事?”張誠笑道:“凡事都叫你一同出麵,這樣做的次數多了,安西大家熟悉的之人都護之外便是你,不論你官職為何,都是安西大都護府僅次於都護之人,對你可是好事。”

“那也得這一戰打贏才成。”劉琦又道。安西畢竟是一個武力為先的地方,若嗢鹿州之戰失敗、他丟掉兵權,被大家再熟悉又有何用處。

“你行事還是太激進了。”張誠輕聲說了一句。他其實也反對劉琦的計策,隻是出於二人的關係,從未公開反對過,即使李珙最終做出決定前的那次談論。

不過現下他也隻是點到為止。事情早已決定,他再多說也無用處。

劉琦笑笑,沒有答話,而是快速將手頭的事情處置完畢後又吩咐屬下幾句話,隨後離開這裏,趕去城門處。

他趕到城門的時候,已經能遠遠望見大勃律軍隊的旗幟了。李珙忙讓他整理衣服,之後站到自己身旁。

很快大勃律軍隊來到城門處。為首一位年輕人快步走到李珙身前,行禮說道:“大勃律沃鬆,見過安西大都護、豐王殿下。”

“太子快快請起。”李珙笑道:“不必多禮。”

“禮不可廢。”沃鬆又道。

他這話讓李珙非常高興,不過李珙還是將他扶起來,說道:“兵凶戰危,也沒空講那些虛禮。”

“馬侍衛,帶領大勃律軍隊入軍營休整,”他側頭吩咐侍衛一句,又對沃鬆笑道:“我為太子準備了接風宴,請隨我前來。”

‘你不是說兵凶戰危沒空講虛禮麽,怎有準備接風宴?’沃鬆在心裏吐槽道。當然,這話他不會說出來。沃鬆一臉笑容與李珙向城內走去。

但他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李珙疑惑地看向他,沃鬆卻有些驚訝地指著城頭一麵旗幟說道:“這是何旗幟?”

順著沃鬆的目光看過去,就能見到許多麵旗幟。這也平常,古代天子、皇族、將領都有旗幟,行軍打仗更是少不了形形色色的旗幟,城頭也矗立著許多旗幟;但沃鬆自然不會因為旗幟太多而驚訝,他是因為其中一麵從未見過的旗幟而吃驚。

“那麵旗上,繡的可是太極八卦圖?”沃鬆指著那麵旗幟說道:“恕在下眼拙,為何會出現這樣一麵旗幟?”

“那麵旗幟,是都尉劉琦的旞(帥旗),他崇信道教,所以選擇太極八卦圖為自己的旞。”李珙解釋道。但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這麵旗幟另有玄機。

它確實另有玄機。在張興權率領先鋒軍離開嗢鹿州城趕去阻攔大食人後,劉琦也不知腦子抽啥風(李珙視角),忽然跑來對李珙說,要設立一麵代表安西大都護府的旗幟;又說因大唐崇奉道教,這麵旗幟的圖案應當定為太極八卦圖。

李珙當即拒絕了劉琦的請求。大唐隻有代表天子或個人的旗幟,從來沒有代表某個地方或衙門的旗幟。麒麟黃旗、白虎白旗與龜蛇玄旗雖然時常立在三省六部中,但實際上代表的仍然是天子,不是衙門。

劉琦反複勸說,李珙就是不答應。劉琦腦筋一轉,忽然問自己將太極八卦圖作為自己個人帥旗的圖案是否可以。

李珙一時被難住了。按照規矩,帥旗由將領自行定奪,沒有規定帥旗不能是太極八卦圖,而且大唐崇信道教,滿大街都能看到太極八卦圖,這也不犯忌諱;但通常情況下,將領隻是繡自己的姓氏,還沒有過繡其他東西的。

他又琢磨了好一會兒,最終點頭答應:“你可以繡太極八卦圖。”

“多謝都護。”劉琦立刻出言感謝。

“但我有些疑惑,你為何要在自己的帥旗上繡這圖案?”當時李珙又好奇地問道。

“敢問劉都尉,為何要在旞上繡這圖案?”此時沃鬆也十分好奇地詢問起來。

“因為本人崇信道教,又沒有旁人在自己的旞上繡這圖案,所以我這樣做。”劉琦給出了與當時應對李珙差不多的理由。

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可沃鬆覺得不是真實理由。但他也不好再問,隻能笑著又說了幾句話,對劉琦誇讚一番,放下此事繼續向城內走去。

劉琦說的,確實不是真實理由。真實理由很簡單,劉琦根據後世慣例,認為大唐應該擁有一麵國旗;現在他影響不到整個大唐,就想讓安西大都護府擁有一麵‘府旗’。

而正好此時安西最大敵人大食的旗幟是代表天方教的綠旗,不會涉及旗幟圖案的劉錡就認為安西大都護府的‘府旗’應當是代表道教的太極八卦圖。

但‘府旗’的概念也被李珙否決。劉琦一氣之下幹脆將其作為自己的個人帥旗。就這樣,一麵與眾不同的旞就此誕生。當然,這個真實理由是不能與別人說的。

眾人說說笑笑,走進城內。沃鬆又注意到城內似乎沒多少人,十分蕭條,不禁有些好奇。他之前雖然沒來過嗢鹿州,但也知道這座城是大城,人口少說也有二十萬,不應當這樣蕭條才對。

不過他很快想到緣故。‘看來大食人即將打到這座城,豐王將城內百姓都撤到其他地方,以免萬一城破,百姓被大食人屠戮。’

他這次想的卻是不錯。由於劉琦打算與大食人打巷戰,為避免大食兵惱怒之下屠城(他並不知道根據並波悉林的最新命令,大食兵不需要惱怒就可以隨意屠殺城中百姓),他將城內所有百姓,包括青壯都要遷出城。

其中老幼婦孺暫時搬到都督府城東北麵、伊麗河北麵的幾座小城,大多數青壯則就安置在與府城隔河相望的對岸。所有將領都認為並波悉林在奪取府城前不會分兵占領對岸,劉琦也將河北岸當做了打巷戰的後勤基地。

因為城內百姓眾多,在派出張興權帶兵阻攔的同時已經開始遷移。百姓雖然安土重遷不願搬走,但想起從碎葉城逃出來的人訴說的大食人有多殘暴,擔心嗢鹿州城萬一被攻陷大食人也進行屠戮,紛紛答應搬走,搬遷還算順利。

他們很快走到李珙為沃鬆準備接風宴的酒樓,這也是整座嗢鹿州城現下唯一還開門的大酒樓。

宴席上,眾人推杯換盞,十分熱鬧;又有美味的下酒菜,再加上眾將領已經很久沒被允許吃酒,雖然一開始眾人互相都說不多吃,不多吃,可漸漸就多了起來。

吃得多,話也多起來。在場將領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出了口。

‘唐軍不打算采用一般守城法子?那如何守城?’聽到一名將領說的話,沃鬆有些好奇地想著。

因這事關他們大勃律一千士卒的生死,沃鬆十分關切,就想出言詢問。但他看著臉已經泛紅、開始胡言亂語的將領,又看向坐在主位雙眼也有些迷離的李珙,暫時打消了這個想法。

‘等明日眾人都清醒過來後再詢問吧。’他想著。

想過此事,沃鬆舉起酒杯,就要再去敬李珙一杯酒。可劉琦忽然向他走來,要與他吃酒。沃鬆不敢拒絕,隻能答應,與他一邊閑談一邊吃了幾杯酒。

“沃鬆太子,”聊著聊著,劉琦忽然問道:“在下有個疑惑,希望太子解惑。太子為何會帶兵趕來支援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