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出於大局考慮

“侯梅德將軍請不要說笑話。”聽到他的話,納賽爾心中一驚,勉強說道:“我怎麽敢欺騙大家,尤其欺騙總督。難道我不要命了嗎?”

“你還在跟我裝傻!”來到先鋒軍營後一直強行克製、讓自己不顯露出情緒的侯梅德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喊道:“你覺得我是傻X嗎!”

說完,他不等納賽爾搭話就繼續說道:“你知道剛才我在軍營外看雪,發現了什麽?發現了五十六具屍體,而且是東方麵孔的士兵的屍體!”

“什麽?”聽到這話,納賽爾驚叫道。

可侯梅德卻不理他,隻是又說道:“五十六具屍體,每一具我都認真看過麵部,確定都是東方人長相;他們的外衣也是秦那士兵的外衣樣式。雖然葛邏祿人也有的是東方長相,但總不會在埋屍體時還為他們換上秦那士兵的外衣,所以這些人一定都是秦那士兵。”

“你不會掩埋戰死的秦那人屍體,那個地方距離營寨又這麽近,如果營寨仍在你的控製之中,秦那人掩埋你一定能注意到,會派兵攻打他們;”

“秦那人也一定不會冒著全軍覆沒的危險在你的眼睛底下掩埋己方士兵屍體,他們寧願帶走。”

“所以,這座營寨一定曾經被秦那人完全占領!”

“現在回想起來,昨天伴晚我詢問你那個鬆懈將領的名字你不告訴我,應該也是害怕指出某個人存在大問題、導致他即將受到懲處,那人為戴罪立功將實情說出來,戳穿你的謊言。可笑我的侍衛竟然以為你維護自己的下屬。”

“賽義德,我錯了。”聽完侯梅德的話,他終於沒辦法再掩飾下去了。納賽爾趴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說道:“我隻是,我隻是不想被總督徹底剝奪軍權。”

“之前在攻打潔山城的時候,我的表現就不好,雖然總督最後沒有懲罰我,甚至任命我擔任先鋒,但我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表現不好,總督一定不會再重用我。”

“但我卻被秦那人偷襲營寨,而且還一度丟失營寨!如果被總督知道,我一定會被剝奪軍權的!為了保住指揮軍隊的權力,我隻能在公文中隱瞞這件事。”

“賽義德,求求你,不要將這件事報告給總督,我求求你了。”納賽爾最後甚至跪在侯梅德麵前,痛哭流涕地哀求著。

“你求我不要將這件事報告給總督?”侯梅德叫道:“你在做夢!你犯了這麽大的錯誤,我絕對不會替你隱瞞。除非你殺了我,不然我一定會向總督報告!”

“我怎麽敢殺了你,我又怎麽會殺了你?”納賽爾立刻說道:“就算我真的為了不被發現曾經丟失營寨而喪心病狂,我也不會殺你。”

“雖然我成為總督麾下的將領比你晚,但也十多年了,咱們之間也非常熟悉,關係完全符合‘慕斯林’這個詞的本意(兄弟),我怎麽可能忍心殺了你!”

聽到這番話,侯梅德對納賽爾的看法改觀了些,可想了想仍然說道:“但是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你曾經丟失營寨這件事,我仍然會匯報給總督。”

見不論自己怎麽說,侯梅德都不改想法的樣子,納賽爾有些氣餒,甚至真的萌生出在他們離開先鋒軍返回大軍的路上截殺的想法。

不過在這個想法萌生的一刹那,他就將其拋棄。不說自己與侯梅德多少年的交情,他被殺必定引起並波悉林震怒,會用十倍、百倍的精力來調查他的死因,甚至攻打嗢鹿州這件事都能放到一邊。

他自己作為幕後黑手不被查出來的概率約等於零;而一旦被查出來,迎接他的就是最殘酷的結局。

“賽義德,你的這些推論都是依據營寨外的屍首做出的,但或許你推論的依據都是錯的。”納賽爾想了想,又說道。

他的想法很清楚,就是推翻侯梅德做出這一切推論的依據,從而讓侯梅德即使在公文中寫上自己曾丟失營寨也沒有證據。雖然這樣做一定會讓他非常生氣,與自己的關係也會降到冰點,可這種時候已經顧及不了了。

果然,侯梅德憤怒地說道:“你竟然,自己說過的話也能不承認!早知道你會這樣,我就不將其他人趕出帳篷了,而是留下他們作為證據。”

憤怒過後,侯梅德冷靜了些,又道:“既然你要確定證據真假,那明天天亮後咱們一起去看看那些屍體。”

“好。”納賽爾答應道。

“你不要想動手腳。”侯梅德又道:“我今天晚上要將帳篷挪過去,住在那五十六具屍體附近,以防你毀滅證據。”

“你怎麽可以這樣做?”納賽爾驚訝之下問道。

“我怎麽不能這樣做!”侯梅德反問道。

“好吧,你願意這樣做,就這樣做吧。”納賽爾雖然心中非常生氣,但也隻能壓製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同時在心裏安慰自己:‘沒事。明天總能挑出點問題,從而推翻這個證據。’

“哼!”侯梅德又冷哼一聲,離開納賽爾的帳篷。

時間很快到了第二天上午。吃過早飯後,納賽爾來到營外侯梅德的帳篷附近,與他一起觀察那些屍體。

納賽爾首先仔細分辨了屍首的長相,確定他們真的都是東方人;之後開始分辨死法。

“這幾個人是被凍死的。”納賽爾忽然說道。

“嗯?”

“你看。”納賽爾指著屍體道:“第一,這具屍體呈自然狀態或卷曲狀,雙手鬆弛,戰死的人不可能呈現這種狀態;”

“第二,這具屍體的屍斑呈鮮紅色,而正常死亡的人的屍體屍斑呈暗紅色;”

“第三,他的雙手與腳踝處有凍傷的痕跡。”

“既然他們是被凍死的,那這幾具屍體很可能是秦那人在這裏埋伏時死去的士兵屍體,而不是後來被秦那人掩埋的。這就不能證明秦那人曾經奪取過營寨。”

“說起來,看到這幾具屍體,我總算明白秦那人是怎麽在不驚動夜晚值守士兵的情況下靠近營寨的了。”

納賽爾又道:“秦那將領預判了我軍建造營寨的地點,提前在附近埋伏,埋伏幾個小時、在我軍士兵大部分睡著後才發動偷襲。”

說著,他不由得歎了一句:“秦那士兵真是瘋狂,竟然在有可能凍死的情況下仍然聽從命令進行埋伏。”

“你說什麽?”侯梅德本想駁斥,忽然聽到納賽爾這句有感而發的話,愣了一下問道。

“你哪句話沒聽清?”

“最後一句話,有關評價秦那士兵哪句話。”

“我說,秦那士兵真是瘋狂,……”納賽爾將最後一句話又重複一遍。

“凍死,執行命令,……”侯梅德低頭沉思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對納賽爾說道:“你說的沒錯,這些被凍死的秦那士兵或許不是被掩埋的,而是就凍死在這附近。”

“但還有其他屍體身上帶有明顯的傷痕,其中有幾具屍體可以明確傷痕是死亡原因。但這些屍體手中卻沒有武器,屍體的形狀也看得出進行過明顯整理,不可能是身體筆直的死去,它們一定是被秦那士兵掩埋在這裏的。”

“也有其他可能,……”納賽爾再次辯駁起來。

但這次他的辯駁被侯梅德輕鬆駁斥回來。納賽爾想胡攪蠻纏,但問題在於他辨贏了侯梅德沒有意義,不提出符合常理的解釋,總督不會聽他的胡攪蠻纏的。納賽爾絞盡腦汁的琢磨合理解釋,但卻想不出來。

最後,他不得不承認,這幾十具屍體有力地證明了他曾經丟失營寨。

“賽義德,能允許我在你將調查結果送回去之間,允許我再呈送一次匯報作戰經過的公文麽?”納賽爾又哀求道。

“你想做什麽?”侯梅德問道。

納賽爾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原來納賽爾的打算是假裝自己在交戰當夜受傷昏迷,被侍衛架著逃離營寨;第二天早上秦那人撤走後又被架著返回,但仍然沒有蘇醒。

他麾下將領為了推脫責任,所以寫了一份不承認營寨曾經丟失的公文呈送。自己醒來後得知這件事,決定向並波悉林認錯,重新匯報真實的經過。

但他的想法被侯梅德毫不留情的拒絕。“我不能答應你。我不能看著你為了自己的前途使某一位將領承受不該承受的處罰。”

“那我應該怎麽辦!”到了這一步,納賽爾也接近崩潰。“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但是,”侯梅德忽然又說道:“我會按照真實經過寫匯報公文,但在總督審閱前不會公開,而是直呈總督瀏覽。我在在總督麵前,也會給你求情。”

“多謝侯梅德將軍!”納賽爾立刻感謝道。總督未必願意自家軍隊出現這樣一個大敗仗的消息被大家知道,尤其不願被那些投靠大食的番族知道。

隱蔽呈送公文,總督有可能選擇不公開,隱瞞下營寨曾經丟失這件事。相應的,對他的處罰也不能太重,以免被看出問題。這樣雖然他也會被總督厭惡,但隻要手裏有兵權,就還有扭轉的機會。

但是,“賽義德,你為什麽要幫我這個忙?”他又非常疑惑地問道。

“我不是在幫你的忙。我是出於大局考慮。”

“出於大局考慮?什麽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