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走馬川行血海邊

“孟別將,這可如何是好?”聽到孟飛軍的話,魏向煌有些焦急地問道。雙眼緊緊地盯著他。

可聽到他的話,孟飛軍卻坐在胡**,一言不發。

這時已是十一月十六日伴晚時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安紮的營寨。

這一日清晨,在大食人拔寨之後,孟飛軍也帶領人返回。他們先在山中走了十餘裏,隨後來到大路騎馬趕路。半路他們遇到了大食探馬,但大食探馬見他們人多未敢輕動,孟飛軍也沒心思對付一兩個探馬,雙方錯身而過並未發生衝突。

一行數十人又奔馳近百裏,於伴晚時分回到軍中。

這時將士們已經將軍營搭建好了。雖然此時天剛剛暗下來,搭建營寨時天大亮著眾人還能再走一會兒,但魏向煌從自軍探馬口中得知前方十多裏都沒有適合安營之地,於是命將士們停止行軍,就在此處安營。

軍營搭建好後,正巧孟飛軍一行返回,遂被迎入營中。魏向煌將孟飛軍和林覺安迎進大帳,又命士卒給他們端來熱乎乎的羊奶,添加木炭,待他們身體暖和過來後詢問探查結果,就聽到了孟飛軍認為萬難偷襲大食軍營的言語。

“孟別將,你說話啊,”見孟飛軍不答,魏向煌又道:“要如何偷襲大食軍營?”

“不偷襲也成。若你有把握,和他們正麵交戰也無妨。”

孟飛軍卻仍然不說話。他已經想過千萬條法子,可所有他想到的法子成功率都不超過一成,近乎賭命,你讓他如何能說出來?

“向煌,你就別逼孟別將了。”從進入帳篷後一句話沒說過的林覺安這時出言道:“你是沒親眼見到大食軍營。和咱們大唐軍營不一樣,卻也一眼就能看出不好打。”

“大食將領看來也並未疏忽大意,反而謹慎得很,夜晚守備也安排得十分嚴密,根本無法偷襲。”林覺安道。

“就算如此,也不能啥也不做吧!”魏向煌道:“咱們說要與大食交鋒,士卒才願意行軍;若不與大食兵交鋒,甚至都不偷襲大食軍營,你信不信士卒能將咱們吃了!”

“不至如此,吧。”林覺安遲疑著說道。

“怎不至如此。咱們安西的兵啥德行你不知道?將領可以打敗仗,但如果說出的話反悔,士卒還會把將領當回事兒?士卒因此把將領趕出軍營的事也不是沒有過。”

“咱們統領的這些兵又大多同大食人有血海深仇,現下都憋著一股氣打大食人呢。要是不和大食人交鋒,他們就會把這股氣朝咱們撒。被趕出軍營都是輕的,沒準就被亂棍打死。”

“你還記得都尉和咱們說的,就在今年、中原發生的馬嵬之變麽?士卒連皇帝都不怕了,亂刀砍死宰相,又逼著皇帝殺貴妃。那還是禁軍,安西的兵比中原更野,啥幹不出來?”

“那咋辦?”聽到這番話,林覺安也有些發慌,問道。

可問出這三個字的刹那,林覺安忽然覺得腦海中閃過一件事,一件似乎與當前局麵有關的事;但仔細回想,卻又想不到了。他不由得低頭苦苦思索起來。

“我哪兒知道?這不是正問孟別將?”魏向煌說完這話,又問孟飛軍道:“別將,到底該做甚?”

“從軍中抽一百個人,半夜偷襲大食軍營。”孟飛軍沙啞著嗓子說道。

聽到魏向煌剛才那番話,他也意識到若對大食人不戰而退,士卒幾乎一定會鬧事,不論結果如何,他都沒好果子吃。迫不得已,他決定犧牲一百人的性命,以換取士卒安定。

雖然這樣做也會使得他回去後被張興權斥責,被劉都尉處置,可總比士卒鬧出事來更好。

“我立刻去傳令。”魏向煌也不遲疑,答應一聲就要出去挑選夜襲的士卒。

“慢!”可孟飛軍卻又說道:“今日我軍行進約二十裏,大食人應當也差不多,兩軍還相距五六十裏,後日才會迎麵遇上。明晚,明晚若想不出好計策,再挑選一百襲營之人。”他還想掙紮一下。

“也好。”魏向煌說了兩個字,也沒別的話,又重新坐下。

“我先回我的帳篷了。”孟飛軍站起來,想要離開。雖然魏向煌沒再說話,但他仍然感覺壓力巨大,要回自己帳篷。

“我送別將。”魏向煌站起來說道。他又看向林覺安,卻發現這人仍坐在胡**,似乎在努力思索。

“不必。”孟飛軍說了一句,大步走出帳篷。魏向煌雖然疑惑往日對孟別將更加恭敬的林覺安為何不起身送別,但也沒再等他,匆匆跟著走出帳篷送了一程。

不一會兒他回來,坐到林覺安身旁問道:“你在琢磨甚?連送孟別將都顧不得了。”

“我似乎想到對付大食人的法子,但忽然又想不到了,正在回想。”林覺安道。

“你還能想到對付大食人的法子?”魏向煌嗤笑道:“孟別將都想不到,你怎能想到。”

林覺安不理他,隻是低頭思索。魏向煌也不在意,又道:“不過大食人守備也確實嚴密,即使隻聽你們說,我也能想象出。如此嚴密的守備確實難以偷襲。”

“尤其現下已是冬日,又下了雪,天冷得很,過不了幾日河水都得被凍成冰坨子,在上麵怎麽跳都不裂。士卒在野外待著卻又不走動,過不了多久就得凍的半死,手腳都會僵住,也根本沒法偷襲。”

“隻能犧牲一百人的命保全其餘將士,以及咱們自己了。”

他正說著,忽然林覺安大叫道:“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甚了?”魏向煌忙問道。

“我想到如何對付大食人了。”林覺安十分高興地說道。但隨即,他臉色又有變化。

“你這怎回事,怎麽臉色這樣變化?”魏向煌問道。想到對付大食人的法子應當極其高興才是,怎又忽然變得不那麽高興?

“你還記得都尉有一次吃醉了酒,和咱們講過的冬日一場仗麽?……”林覺安附在他耳邊輕聲說起來。

“你的意思是,讓士卒像都尉口中的那些人一樣埋伏?”魏向煌道。

林覺安點頭。

“士卒能做到麽?”魏向煌立刻說道:“那可是,我覺得咱們的士卒做不到。”

“而且當初都尉講的那個事聽起來就像假的,兩軍還有甚底空中能飛的東西支援,人人都用比弓箭射的得更遠的兵器,怎會有這樣的兵器,完全做夢嘛!應當是都尉醉酒時瞎編的。”

“你別管是不是都尉瞎編的,我覺得那個故事中的法子也能用來偷襲大食人。至於士卒能不能做到,咱們問一問士卒不就知曉了。”林覺安道。

“怎麽問?”魏向煌追問。但林覺安卻並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