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輕敵

薩利赫的話說完後,室內一時無人說話,有人在偷偷看向並波悉林。他這一番話揭開了大家都避而不談的一件事情:大食難以在短時間內完全占領安西。

而大家之所以避而不談,是因為這件事在大食軍內部‘政治不正確’。

秦那人已經將安西主力軍隊調到他們的核心領土平叛,奪取碎葉城又是這樣輕而易舉,導致在許多中下級將領看來,占領安西的時間隻取決於軍隊行進的速度,秦那軍隊的抵抗完全不必在意。

即使現在已是秦那曆十月底,還有人喊出了‘在冬天到來之前征服整個安西’的口號。

雖然在場的高級將領都知道秦那軍隊絕不是能被輕易擊敗的,但大家都不敢公開說出來,以防被人攻訐;更要緊的是,並波悉林對此一直沒有表態,眾人摸不清他的態度,更不敢隨便說話。一直到薩利赫揭穿‘皇帝的新衣’。

並波悉林也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問在場諸位將領:“你們認為齊亞德說的對不對?”

“齊亞德說的很對!”出乎眾人預料,首先發言的是侯梅德。隻見他站起來說道:“我知道最近軍中有一股輕視秦那人的風氣,這非常不對!”

“秦那人戰鬥力不弱,現在又是咱們進攻、秦那人防守,咱們的兵力不足以摧枯拉朽地打敗秦那人。必須遏製這股風氣!”

‘賽義德一向是總督的親信,而且他很少動腦子,這番話難道是總督示意他說的?總督也有遏製這股風氣的想法?’有人這樣想著,又想起薩利赫也是總督最信任的人之一,總督的兩個親信先後說起同一件事,頓時認為多半是總督指使的,站起來支持侯梅德的言論。

見有人站起來表態,其他人立刻‘恍然大悟’,也紛紛表示支持。

“你們說的很對。”這時並波悉林才說道:“軍中彌漫的這股風氣確實要整治,散會後你們要在自己統領的軍隊中開始整治。”

“至於主攻路線,齊亞德說的很有道理,就選擇主攻嗢鹿州。”

並波悉林又說了幾句話,吩咐明天先鋒部隊就啟程,其他各軍在之後三天都要出發,之後宣布散會。

眾人紛紛站起來,行禮後離開。侯梅德待眾人都走後本想過來與並波悉林說幾句話,但他一眼瞥見總督表情似乎不大好看,似乎有人惹怒了他,放棄這個打算也離開了。

“賽義德!”他正走著,忽然聽薩利赫叫他,忙回頭問道:“齊亞德,你有事?”

“怎麽,沒事我就不能與你打招呼了?”薩利赫開玩笑道。

“當然可以,”侯梅德也笑了。“你如果沒事,那咱們也有一個多月沒見過了,一起去飲酒。”薩利赫趕到後,侯梅德就帶兵向東南,先後奪取裴羅將軍城、碎葉水進入熱海‘入海口’處的葉支城,前幾天又奪取賀獵城,接到並波悉林的命令才返回碎葉城。

“還是不要飲酒。”薩利赫道:“咱們雖然後天才啟程,但明天就有軍隊出發,飲酒不合適。而且,我確實有件事要找你。”

他也不賣官司。“你剛才站起來表態支持我的意見,是不是總督吩咐的?”

“啥?總督吩咐?不是,是我自己這樣想的。”侯梅德回答。

他的話讓薩利赫大吃一驚。“不是總督吩咐你的?”

“不是。我接到總督的命令後,在返回碎葉城的路上與幕僚商量過,有人提出這個問題,我覺得很有道理,就記下了;今天聽你說起差不多的話,站起來表示支持。”侯梅德解釋道。

“你能接受幕僚的建議了,這是好事。”薩利赫先誇讚侯梅德一句,但又立刻變得眉頭緊鎖。“既然你站起來支持我的發言不是總督吩咐的,我說的話也是自己想的,那總督應當沒有安排人表達這個意見。”

“這有什麽問題麽?”侯梅德問道。

‘當然有問題。這代表著總督或許也被喜訊衝昏頭腦,萌生輕敵的想法,導致同秦那人交戰中犯下錯誤。’

‘當然,現在回想十幾天前我與總督的對話,總督當時就認為應當攻打嗢鹿州,我卻認為應當攻打勃達嶺。我回來後反複琢磨,想到戰爭長期化才明白不能攻打勃達嶺,總督當時就能做出類似判斷,說明他的戰略指揮能力還是很強的。’

‘可是從今天總督的反應,說明他不是考慮到戰爭長期化才決定攻打嗢鹿州,很可能確實有了輕敵的想法。’

‘哎,也不知我那番話能不能起到提醒的作用。真是,我最近才犯了一個大錯,不好多說話,不然我一定要直言向總督提出建議。’

‘不過,我自己何嚐不是也起了輕敵的想法?不然不至於被救走那麽多秦那人。如果不是這個錯誤使我清醒了,我估計會和總督一樣仍然輕視秦那人。’薩利赫想著。

但他卻沒有同侯梅德說出這番話。他隻是說道:“也沒什麽大問題,隻是士兵們太驕縱,將來同秦那人交戰或許因輕敵而會吃虧。不過既然總督下令整治,也不必再擔心。”

“這就好。”侯梅德也沒多想,隨口答應一句。

他們二人又說了幾句話,分開各自返回所部軍隊營地。但分來的時候薩利赫仍然心事重重。

第二天,並波悉林以納賽爾所部為先鋒部隊,啟程前往潔山城,要奪取這座城池,奪取城池擁有的船隻。納賽爾除本部三千戰兵外,又帶領五千輔兵、五千民夫,在這一日清早出發。

之後兩天,各支軍隊陸續啟程,隻有三千戰兵、三千輔兵留守碎葉城。啟程的近十萬大軍中,並波悉林派出三千戰兵、五千輔兵,號稱一萬戰兵去攻打勃達嶺與頓多城,其他全部軍隊又向潔山城而去。

在離開碎葉城之前,薩利赫回頭看了一眼這座城,心裏忽然一陣心悸,忙又轉過頭來,心裏不解地想著:‘這是怎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