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黑暗前的天明

八月十八日,清晨。

明媚陽光照耀下的碎葉城,此時還是一派安寧祥和。雖然眾人都知曉大食人奪取了新城,但新城豈能與碎葉城相提並論?在城中百姓看來,大食人敢打新城,未必敢打碎葉城,大家仍然與平時一般過著日子。

“叔父,今日你可有事?”在城南米字巷的一座院子裏,一名看起來十六七歲、突厥人長相的美麗少女笑著同另一四十歲上下、長相與她相似的中年漢子說道。

“今日還清閑,沒事要出去。怎麽,你有事?”中年漢子反問道。

“叔父,帶我去酒肆吧。”那少女倚靠到中年漢子身旁,笑道:“在家的時候聽張叔、我爹他們說過幾次碎葉鎮中街有對門的兩家酒肆,每日午時兩家各出一人在門前演奏樂曲,很有意思。侄女想去悄悄。”

“不成!”中年漢子立刻說道:“你一個未婚的姑娘,不好去酒肆。等將來與童爍藩成婚後,再讓他帶你去。”

“這不是有叔父你在嘛!”少女撒著嬌又道:“叔父不也是親近之人?前幾年叔父回嗢鹿州,不也帶我去過酒肆?”

“那不一樣。”中年漢子語重心長地說道:“卓椏,你下個月就要成婚了,在婚前不要出幺蛾子了。”

“咱們不是突厥人嘛!”卓椏忽然想起自己平時想不到的身份。

“甚底突厥人不突厥人的,咱們是唐人,就要按照大唐的規矩來。”中年漢子囑咐道。

“哎呀,”卓椏見說不通叔父卓瀚文,幹脆不再說理,隻撒嬌。卓瀚文因自己沒有女兒,一向寵愛這個侄女,說理時候還能壓上一頭,她一撒嬌立刻丟盔棄甲,連聲答應道:“好,那叔父就帶你去酒肆瞧瞧。”

“叔父對我最好了。”卓椏立刻展顏笑道。

“你呀。”卓瀚文笑著戳了她額頭一下。

二人又說笑幾句,在下人的服侍下換了一身外衣,又帶上兩名小廝,去往雷泰與巴特的那兩家酒肆。卓瀚文本想自己騎馬讓卓椏坐馬車,但卓椏也要騎馬,他侑不過侄女,隻得答應。

很快到了酒肆門前,叔侄二人翻身下馬,卓瀚文問侄女道:“先去那家酒肆?”

“先去舍利吐利家的吧,我還沒見過突厥人開的酒肆。”卓椏道。

“就是照抄栗特人酒肆樣式。”卓瀚文一邊帶著她向裏走,一邊說道:“突厥人哪有開酒肆的傳統?要麽照抄栗特人,要麽照抄漢人,這一家就抄的栗特人。”

“和以往見過的栗特人酒肆還不大一樣。”卓椏仔細看了看,說道。

“栗特人的酒肆也不是千篇一律,略有區別十分正常。”卓瀚文一邊說著,挑了不靠近窗戶的一張桌子坐下。

這兩日東來西往的外地人少,即使每日午時有節目,但本地人早已看的多了,也不能憑此吸引太多客人;白日大家又忙,酒肆裏沒幾個客人。巴特見來了生麵孔,走過來對著卓瀚文招呼道:“這位客官瞧著麵生,可是第二次來咱們酒肆?”

“你怎知曉我叔父是第二次來?”卓椏好奇地問道,他叔父確實隻來過一次;卓瀚文雖然沒說話,但心裏似乎也有疑惑。

“在下自吹一句,雖然算不上過目不忘,但也差不多。這位客官瞧著眼熟,但我又不知姓名,應當就是隻來過一二次的客人。”巴特笑道。

“你好厲害。”卓椏笑道。

“見笑了,不過是開門做買賣迎來送往練出來的。二位客官想要啥?”巴特道。

“來一壺好酒,一斤醬牛肉,一道拌土豆絲。”卓瀚文道。

“好嘞!”巴特答應一聲,轉身去後廚端酒端菜。

“這家與對門那家酒肆都是家裏將要繼承酒肆的兒子每日彈奏樂曲。聽說這二人都一心沉迷音樂,其他萬事不理,兩家人都十分頭疼。”卓瀚文又介紹起演奏樂曲的人。

“這樣,”卓椏輕笑道:“原來是兩個呆頭鵝。”

“這位姐姐,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哦。”卓椏話音才落,就聽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卓椏嚇了一挑,忙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見到一個長相類似於更西方之人的小姑娘。一見到她,卓椏就十分喜歡,伸手想抱但又怕嚇著她,於是笑著問道:“小妹妹,你是誰?”

“她是巴特的女兒,名叫丹妮婭,大家叫她丹娘。”卓瀚文向侄女介紹道。

“是這家酒肆主人家的女兒?”卓椏不敢相信。巴特長得可算不上好看,能生出這麽漂亮的女兒?

這時巴特端著酒菜回來,見此對丹妮婭說道:“你又和客人說啥呢?”

“沒說甚底,”卓椏笑道:“你家這姑娘真好。”

“我自己也這樣覺得,”巴特露出驕傲的神色說道:“我兒子不成,就女兒好。”

“耶耶,你不要在大兄背後說他壞話啦!”丹妮婭又皺著鼻子說道。

“好,不說,不說。”巴特笑嗬嗬地答應。

他們說著,時間已經到了午時,迪馬什手裏拿著火不思從後院向門口走去。卓椏見到迪馬什感覺眼前發亮,心想:‘這可以稱為當今衛玠了吧?好在他長得不瘦弱,不至於將衛玠那樣被看死。’這樣想著,她對對門的雷諾長相也變得期待起來。

但雷諾從自家酒肆走出來後她卻有些失望:雷諾的長相太普通了。不過這也正常,本書除主角以外的角色但凡長得好看的,頭一次出場時都會提到,既然雷諾第一次出場沒提到長相好看,那當然就不是好看的人啦。

不過他們二人的演奏確實十分有水準,卓椏閉上眼睛傾聽,不一會兒就忘了迪馬什的長相,沉浸在音樂中。

過了一會兒他們二人演奏完畢,卓椏下意識想和迪馬什說話,但被及時發現的卓瀚文攔住了。“我的小姑奶奶,既然吃過了酒,也瞧過了酒肆樣子,咱們這就回去吧。”

“對麵那家酒肆還沒看呢。”卓椏道。

“那咱們去對麵瞧瞧。”卓瀚文立刻說道,而且起身去結賬,結完賬就以目示意卓椏。卓椏無奈,隻能起身一起去對麵酒肆。

看過雷泰家的酒肆,已經到了未時初,卓瀚文下午還有事,就帶著卓椏向家裏走。

從雷泰家酒肆離開時,他們碰到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匆匆走進來。那人瞧見卓椏眼前一亮,不過也沒像登徒子似的搭訕,還讓開道路等他們叔侄過去後才走進酒肆,對雷泰叫道:“老雷,我明日在你這兒宴請幾個客人,記得給我留一桌。”

“李參軍放心,必定給你準備齊全。”雷泰笑著答應。

“這就好。連續好幾日沒吃酒,心裏還有些癢癢。給我來一杯酒。”早已是參軍的李全又道。

“好嘞。”雷泰答應一聲,就要去端酒。但他酒還沒端來,忽然門前響起馬蹄聲,隨即李全一個小廝走進來,氣喘籲籲的衝著李全說道:“大郎,你快回衙門吧!”

“發生何事了?”李全看小廝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了大事,趕忙問道。

“大食兵馬正向碎葉鎮趕來。”小廝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