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初見陸遊

楊叢義當即收緊韁繩,在涼亭外停下。抬頭一看,亭上有“靜湖”二字。

向亭內看去,隻見亭中有三人,兩主一仆,一男二女,一男一女年輕靚麗衣著精致,坐於亭中飲羹湯,另一小女子手拿團扇,侍立一旁。

楊叢義翻身下馬,牽馬上前幾步來到亭外,手拿團扇的小女子見有人來,抬眼看朝他看了一眼,隨即移開視線,坐在亭中的一男一女自食羹湯,不時對望一眼,男女眼中俱是笑意,模樣十分甜蜜。

“郎君,這紅棗銀耳枸杞甜湯味道怎麽樣?”女子停勺,抬眼望著旁邊正在喝湯的年輕男子,微微的笑容在臉上**漾。

“味道鮮美,甜而不膩,我很喜歡。是老廚娘做的吧?”男子再喝一口,抬頭回道。

一邊打團扇的小女子聽到這話,“噗哧”一聲笑出了聲,一看女主人拿眼望來,趕緊抬手捂住嘴巴,加快打團扇的頻率。

那女子揭開桌上的陶罐蓋子,又給男子添兩勺,笑道:“郎君喜歡,便多喝一碗,解解暑。”說著看到男子額頭有微微的汗珠,便放下勺子,掏出錦帕,抬手給男子擦去汗珠。

楊叢義在亭外烈日下曬太陽,口幹舌燥的看著別人郎情妾意的在亭中曬恩愛,心裏實在不是滋味。

當即輕咳一聲,等亭內男子聽到聲音轉頭向亭外看來,楊叢義高聲道:“這位兄台,打擾。烈日炎炎,不便趕路,不知在下能否進亭中同坐,稍加躲避?”

亭中男子見亭外這人雖是風塵仆仆,但舉止還算文雅,看著也應該是讀過書的人,便道:“兄台請便。”

見有外人來,坐在一旁的年輕女子當即收斂起笑容,靜坐不語。

楊叢義將馬在亭外拴好,輕輕彈去身上的塵土,這才走進亭內,抬手賠禮,道聲:“打擾。”

亭內隻有石桌一張,石凳四個。侍女早已將桌上女子喝完羹湯的白瓷碗與勺子收起,放入食盒之中。

“兄台請坐。”那男子喝完羹湯,將白瓷碗放下,侍女便趕緊收起。

楊叢義拱手再謝之後,這才在男子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亭內因有女眷,雙方互不相識,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天氣如此炎熱,兄台出來遊玩,真是好興致啊。”楊叢義看著對麵的年輕男子笑道。

而在一邊低眉端坐的年輕女子,他卻連瞟都沒瞟一眼,那女子頭發盤於腦後,顯然已是婚配之人,近處細看便是無禮,這點禮數,他還是知道的。

“兄台不也是烈日之下,策馬而來。”那男子笑道。

楊叢義尷尬一笑,接道:“兄台說的是,興之所至,卻是跟天氣是否炎熱無關了。”

“不知兄台這是要去何處?”那男子再次打量了幾眼楊叢義。

“在下從明州來,要去一趟臨安。”說完低眼見桌上有硯台、白紙,硯台裏有墨汁,白紙上寫了不少字,看起來排列整齊,像是一首詩。便問道:“這是兄台寫的詩嗎?可否看看?”

男子笑道:“閑來無事,胡亂寫了幾句,怕是難入兄台法眼。”嘴裏這麽說,但看神情,卻是一副隨便看的模樣,顯然他對自己的詩作十分滿意。

楊叢義心領神會,伸手取過那張寫有詩的紙來,仔細一看,不由得頌出聲來:“浴罷華清第二湯。紅綿撲粉玉肌涼。娉婷初試藕絲裳。鳳尺裁成猩血色,螭奩熏透麝臍香。水亭幽處捧霞觴。”

頌完,當即讚道:“兄台,好詞啊。”

那男子擺手道:“哪裏哪裏,兄台過獎了。”

“兄台如此文采,不知在哪家書院求學,可曾參加今年科舉?”楊叢義將手裏的詞作放下,忍不住問道。

那人笑道:“科舉之事,暫未曾考慮。兄台參加了今年科舉?”

楊叢義笑道:“也還未曾參加,在下學識淺薄,怕是無緣科舉。兄台這般文采,若是參加必能高中,金榜題名。”

那人哈哈笑道:“借兄台吉言,下次再去試試看吧。”心裏一時高興,便對楊叢義多生出幾分好感。

又見對方風塵仆仆,以袖擦拭汗珠,便道:“天氣炎熱,兄台若不嫌棄,這裏有甜湯,可稍稍解暑。”

楊叢義口渴難耐,已經偷瞄了好幾眼桌上的陶罐,一直不好說明。此時聽對方提起,當即謝道:“多謝兄台,烈日高懸,有甜湯可解暑,何言嫌棄。”

“相逢既是有緣,不知兄台如何稱呼?”那人示意一旁的侍女給楊叢義盛湯。

楊叢義笑道:“在下姓楊,名叢義,蘄州人。兄台又如何稱呼?”

那人笑道:“原來是楊兄。在下姓陸,單名一個遊字,本地紹興府人。”

“陸遊?”楊叢義一驚,麵色一變,當即站起。

一聲驚叫和突然起身的動作,把在場三人嚇了一跳,滿臉驚異的看著楊叢義。

楊叢義見對方神態有異,趕緊坐下,十分歉意的解釋道:“抱歉,方才聽到陸兄之名有些失態了。”

陸遊臉上的疑問並沒有消失,也沒接口,而是等著對方繼續解釋。

楊叢義接著解釋道:“我在臨安曾聽人說紹興有一才子,名叫陸遊,自小就通詩文,文采非凡,擅長詩詞歌賦,仰慕大名已久,早想前來拜見,不想今日卻在此處遇見,當真是緣分不淺!見過陸兄!”說完起身鄭重行一禮。

這番話聽的陸遊將信將疑,心裏暗自嘀咕,他的名聲都傳到臨安去了?他不太相信。見對方行禮,他也隻能起身回禮。

“陸兄毋須多禮,快請坐。近日路過紹興,但剛好有急事,未能來找陸兄,沒想到能在這兒遇上,難得難得。”楊叢義坐下,忍住心頭激動的情緒,再仔細觀看陸遊,發現他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楊兄謬讚了,陸某雖在紹興略有薄名,可臨安臥虎藏龍,怕是沒有我立足之地。”陸遊笑道。

“陸兄過謙了。以陸兄的才氣,莫說臨安,就是整個天下,也找不出幾個對手。”後世學過陸遊那麽多詩篇,哪一首不是才氣滿滿,在整個南宋的詩詞史上,能跟他齊名的也沒幾人。

“楊兄此言差矣,陸某有幾分本事,我還是清楚的。莫說這天下,就是紹興府,就是眼前,我也不是第一人。”陸遊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子,轉眼一笑。

唐婉?這可是一個大大有名的才女,雖然在曆史上她並沒有留下多少詩篇,但才華橫溢,卻是沒錯的,若不是不幸早亡,在文壇上與李清照並肩也不是沒有可能。可命運太無情,注定文壇上沒有她的大名,隻有風花雪月與憂傷。

楊叢義心中一動,很想轉頭看一眼,但最終還是忍住。他不可能從別處聽到唐婉的大名,還是不要對她表現出什麽特別的興趣為好,裝作不知吧。

“陸兄其實有時間可以去臨安看看,當知我所言不虛。”侍女將羹湯盛好,遞給放到他麵前。

“楊兄,先喝口甜湯,消消暑。”陸遊不再接口,說完卻是笑著轉頭去看旁邊的女子。

楊叢義也不客氣,拿起勺子先喝一口,直覺得香甜可口,味道確實不錯,一口下肚,體內燥熱減去不少,當即大口將碗裏的甜湯喝完。

侍女見他幾口喝完,又給他添上一碗。

“楊兄行色匆匆,有何事這麽著急?”陸遊見他喝完甜湯,把白瓷碗推到一邊,讓侍女收起,便開口詢問起來。

楊叢義道:“不瞞陸兄,年初朝廷決定去南洋做遠洋回易,我正好受命做回易督造之事。之前在明州督造新軍,如今急著返回臨安複命,之後還要去泉州一趟,四處奔波,忙不過來,不得不趕趕時間,在烈日下奔行。”由於對陸遊有天然的好感,他便一五一十說了自己在做何事。

“原來是楊大人,失敬失敬!”陸遊一聽楊叢義來曆,立即起身行禮,他身旁的女子,也隨之起身。

楊叢義趕緊起身還禮:“陸兄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相持推讓一番後,楊叢義當先坐下,隨後陸遊、唐婉才先後落座。

“楊大人說朝廷要遠洋回易?我不甚了解,大人能否解釋一二,也好讓我漲漲見識。”

“遠洋回易便是朝廷要去海外各國做商品貿易。大宋國土雖廣,但這天下不止有大宋,東邊有高麗、倭國,北邊有金國、蒙古諸部,西邊有夏國和西遼,南邊有大理、安南,再往南邊的海洋有三佛齊國等不少島國,從三佛齊國往西,能到天竺古國,不過天竺已經分裂成了幾十個小國,再順海往西,就到黑衣大食統治的地區,也是國家幾十個,繼續往西,更有大小國家城邦,數不勝數,這些地方文化各不相同,物產豐富,與我們大宋可以互通有無。

如今天下安定,正是出海回易,順道宣威最佳之時。此事朝廷很重視,撥付了巨款,建造大海船六十艘,要六七千人,為此專門組建了一支宣威軍,護衛船隊,宣威海外。年初加入回易督造處,這四個月多月都在忙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