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重回故地

過了中秋按理說天已經不是那麽酷暑難捱了,但這幾日不知是怎麽了,天氣格外悶熱,有時明明日頭毒得厲害,可轉眼間又突然變得天昏地暗,沒一會又變成晴空萬裏,似乎有一場大雨正在醞釀。

這一日還不到晌午日頭就已經很毒了,火辣的太陽曬在大路上,就連路麵上的空氣都有些繚繞,道邊的野草早已卷了邊,就跟被火烤過一樣,寬闊的官道上行人很少,隻有遠處一隊人馬獨自趕路。

這一隊人馬總共三百人,所有的人都穿著灰衣背著包裹,騎著高頭大馬,三百名漢子步伐整齊,雖然他們都已經汗流浹背滿頭大汗了,卻沒有一人抱怨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很堅定,為首的一人是一個錦袍少年,少年雖是一身文裝,但卻透著一股難掩的英氣,此人即是李策,此時他手裏正拿著一把破了的折扇不斷地扇著風。

“媽的!果然是出行的好日子,都快曬出油來了!”李策暗罵一聲,扔了手裏的破扇子,對身邊的寧飛羽道:“在這歇一會吧,讓弟兄們喝點水。”

寧飛羽調轉馬頭,扯著嗓子大聲道:“將軍有令,原地休息。”

李策下了令,那三百名漢子瞬間活了過來,有人直接敞開了懷,把上衣脫得精光,拿起水壺當頭就澆了下來。

馬車下來一人,正是此次的巡察使範仲淹,李策見他下了車,忙也下馬走了過來。

“範大人,喝點水吧。”李策遞過一個裝滿水的皮囊。

範仲淹結果喝了一口道:“天氣如此悶熱這麽走下去不是個辦法,馬車不要了,休息完我也騎馬上路,這樣,天黑咱們就應該能趕到下一處城鎮了。”

李策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範大人還會騎馬?”

範仲淹捋著鄂下短須哈哈笑道:“莫以為我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精通相馬之術難道還不會騎馬嗎?”

“你還會相馬?”李策來了興趣,忙問道,也不稱呼範仲淹為大人了。

範仲淹環視了一下周圍的馬群,點點頭道:“這些馬都是西南所產,西南馬一般馬頭較大,頸高昂,鬃、尾、鬣毛豐長,身體結構良好,蹄質堅實,善於爬山越嶺,能馱重物,不過用作戰馬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李策回頭看了看大家騎的馬,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不由對範仲淹的本事又佩服了幾分。

休息完後,大家上馬繼續趕路,沒有了馬車的拖累,眾人策馬狂奔,不僅速度快了許多,而且快速馳騁,風吹在身上,竟也感覺不到酷暑了。

眾人傍晚剛趕到城鎮的時候,“轟隆、轟隆”幾個響雷打過,瓢潑的大雨終於下了下來!

李策望著驛站外瓢潑的大雨,對範仲淹道:“大人騎馬的本事真是令小子大開眼界,沒想到大人一個文官竟然也有如此本事,真是佩服!”

範仲淹也看著大雨笑道:“我昔年遊學天下曾遇一名相馬大師,這些本事都是跟他學的。”

李策突然腆著臉道:“大人能不能也教教我?”

範仲淹沒想到這小子這麽直接,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這有什麽,明日上路我就教你!”

這場瓢潑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臨近中午大雨才停,眾人吃了飯後,繼續趕路。一路上範仲淹不斷給李策講解相馬的種種秘技,聽的李策受益匪淺。

到了第三日,眾人已經到了河北東路的南邊界,可是前方的路卻被一大群人堵住了。

探路的士卒回來奏報道:“稟將軍,前幾日雨水暴漲,前方河流的大橋被衝垮,前麵過不去了。”

李策望了一眼前方寬闊的河麵,皺眉頭:“那可有其他路?”

士卒道:“剛才打探了,隻能借道河北西路真定府了。”

李策心內一陣驚喜:“從真定府走?那豈不是可以順便回一趟家?”

範仲淹此時也走了過來,聞言道:“那就借道真定府吧,正好我有一個老友也在真定府,就順便探望一下他。”

李策大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哈哈……

進了河北西路地界,李策有種故地重遊的感覺,隻不過上次他是被衙役押解著走的,這次是榮歸故裏,風景還是那些風景,看風景人的心情卻你一樣了,李策禁不住一陣感慨。

範仲淹瞧他感慨的樣子問道:“李策啊,我記得你也是河北西路人氏吧?”

李策點點頭道:“小子是真定府的。”

範仲淹微笑道:“我那老友也是真定府的,不知你可聽說過?算起來,我們有快十年沒見麵了。”

李策心道:我在真定府就生活了沒多長時間,,範仲淹認識的肯定是什麽名門大戶,弄不好還是個致仕的大官,別一會再穿幫了。

他打個哈哈道:“以前一心隻讀聖賢書,倒是忽略了人情世故,算起來我在真定府認識的人也就三五個而已。”

範仲淹又驚訝又好笑道:“一心隻讀聖賢書?你?”

李策撓撓頭道:“那是以前,以前,哈哈……”說出這話,這廝內心也有些不好意思,確實仔細想想自己的所作所為、言談舉止哪裏有半點受過聖賢書熏陶的樣子。

二人一路閑聊,從風土人情到軍事國策,範仲淹越聊越是投機,怪不得這個少年最近風頭這麽強勁,隻這份見識就遠超同齡人許多,有的獨到見解,甚至連他自己也自歎不如。

到了第二日中午,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已經到了真定府,眾人暫時在真定府的驛站住下了。

範仲淹提前派人去城中報了信,他的那位老友已經在家中擺好宴席等他了。範仲淹提出要李策一同前往,李策最頭痛這種場合,更何況他此時心思全在於仙兒身上,如何肯陪他去赴宴。範仲淹無奈,隻得帶了兩個隨從一人去赴宴了。

範仲淹走後,李策也帶了兩名親兵變裝打扮進了城,餘下的將士交由寧飛羽暫領。

李策跨著青驄馬,腰間懸一把長劍,文秀中透著一股難掩的英氣,好一個俊朗少年!他一邊勒馬緩緩行著,一邊不住打量永安街兩旁的物事。

走了幾個月,真定府還是老樣子,這世界果然是少了誰都照樣轉啊……李策一陣感慨。何瑞年還不知自己回來了,不知道這個老雜毛再次見到自己會是什麽感覺?老子倒真希望看看他那種不喜歡老子,可又幹不掉老子的樣子!

“咦,這俊秀少年好眼熟啊……”大街上的百姓小聲議論道。

“對,看著好像是在什麽地方見過。”有人皺眉思索道。

李策聽了咂了咂嘴,心裏替他們說道:在刑場的砍頭台……

兩名親兵跟在李策身後,二人麵無表情,一直警惕著周圍,一人發現有百姓對李策指指點點,一個冷冽的眼神掃過去,眼神中彌漫的殺氣,嚇得那百姓立馬住了嘴。

李策颯然一笑回頭道:“無妨,都是些普通百姓。”

親兵對李策極為恭敬,聞言輕輕點了點頭,收起了散發的殺氣。

李策暗讚,狄青真是好本事,診斷的時間內就能訓練出這麽出色的士兵!

沒一會的功夫,就走到了於仙兒的酒樓——豐樓。不過豐樓卻好像在閉門裝修,進進出出的工匠、木匠、泥瓦匠正忙著幹活。

嗬,沒想到仙兒這妮子還挺會經營,居然都有錢進行大的裝修了。李策下了馬,饒有興趣地看了看豐樓已經裝修粉刷完的外牆,點點頭道:“不錯,確實比以前好看了。”

他剛要邁步進樓,一個小廝攔住他道:“對不住客官,小店正在裝修,不營業。”

李策見這小廝他以前沒見過,不由笑道:“你是新來的小夥計?陳二呢?”

那小廝看了看李策,大嘴一咧道:“什麽陳二、陳三的,俺是趙大虎,是這裏掌櫃的。”

李策上上下下大量了一下他,哈哈笑道:“你掌櫃的?”

趙大虎一看他不信的樣子,大急爭辯道:“咋的?不像啊。”

“不像。”

“去去去,哪涼快哪呆著去!別妨礙俺幹活。”趙大虎說完不再理他,扛起地上一根木頭就朝店裏走去。

陳二招的什麽愣頭夥計啊……李策搖搖頭笑道。

他跟著進了樓,一環顧,這才發現樓裏的人竟沒一個他認識的,楊大廚、周家兄弟、陳二每一個人在這,而且……這店裏!這店內黑漆漆的房梁、屋脊分明是被火燒過!豐樓出事了!

李策一個箭步攔住趙大虎,瞪眼問道:“我問你,這家酒樓現在的主人是誰?”

趙大虎本不願再搭理他,可一見他怒瞪的雙眼中陰陰露出一絲殺氣,不由有些心顫道:“是俺趙大虎呀。”

李策心裏咯噔一下,一連串問道:“你什麽時候接手的?豐樓發生了什麽事?這家酒樓原來的女主人呢?”

趙大虎放下手中的橫木,拍拍手上的灰塵指著燒的有些碳化發黑的屋梁道:“呶,你也看見了,這裏著過一場大火,女主人要還債,就把酒樓抵給了我。”

“怎麽會著火?!”李策大聲喝問道。

趙大虎眼睛一瞪道:“我咋知道,又不是我點的!”

“這家酒樓的女主人現在哪裏?”

“半個月前,我接手了這個爛攤子,哎,你別說,那小娘子生得倒是花容月貌,我聽說還是咱真定府第一美人哩……”趙大虎正一臉豔羨地說著,突然發現李策殺人版的目光,忙住嘴不說。

李策從他雜亂無章的信息中得知於仙兒最起碼沒事,不由放心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