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皇陵滲水

這一日的朝堂,群臣議論的依舊還是昨日趙吉私自提高禦街賦稅一事,雖然禦街的賦稅昨日就已經重新降了下來,但是群臣卻沒有停止彈劾趙吉的意思。

趙吉一臉的黑線,他有些惱怒,這幫人怎麽還揪住不放了,自己昨日錯也認了,俸祿也罰了,他們還覺得不夠,今日早朝一開就開始沒完沒了地彈劾。再瞥了一眼丁謂,也不知這老東西最近是犯什麽病了,居然一聲不吭,任憑那些老頑固把自己批得體無完膚。

丁謂其實心內得意得很,今日彈劾趙吉的許多大臣其實就是出自他的屬意,比如說大理寺卿薑宗仁就是受了他的指使。

丁謂為何要這麽做?前幾日上朝總有大臣因為丁玘冒犯聖駕之事彈劾他,偏偏這事確實是丁謂理虧,每次丁謂都隻有低頭挨訓的份。

但從昨日開始,趙吉突然扛著靶子冒了出來,昔日裏那些彈劾丁謂的大臣紛紛把目標對準了趙吉,丁謂難得脫身,他怎會讓趙吉這個靶子輕易倒下去,所以早就安排了人彈劾趙吉,逼著他再抗一段時間的靶子。

太後劉娥今日臨朝,她昨日就聽說了趙吉遭到百官彈劾的事情,今日一上朝果然還是有人彈劾他,劉娥的政治經驗可比趙禎豐富得多,百官如此反常地公然反對小元王趙吉,這很不正常,若說身為宰相的丁謂不知道,那可就讓人笑掉大牙了。

劉娥看了一眼老僧入定般的丁謂,身為宰相卻一言不發,此事若是與你無關那倒是奇怪了!劉娥剛要開口質問丁謂,話到嘴邊,想起丁謂最近的孝心,卻又改了口,隻聽她問道:“宰相大人,覺得此事改如何解決?”

丁謂一聽劉娥直接點名要自己回答,馬上就領悟了太後的意思,他忙躬身出列道:“賦稅一事,關乎國運,確實不能兒戲,小元王身為開封府府尹卻私自提高禦街之賦稅,此舉確不足以服眾,這也是此次罷市的起因。”丁謂並沒有隻說該怎麽解決,而是上來就把趙吉給批評了一頓。

趙吉氣得瞪著丁謂,這個老東西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倒是跟趙禎穿一條褲子了,他倆一向不是不和嗎?

丁謂無視趙吉的目光,繼續道:“不過既然小元王已經知錯了,禦街的一切也已恢複正常,況且陛下昨日也懲戒了小元王,罰了他一年的俸祿。依老臣之見,此事也該就此作罷了,大宋還有很多要緊的事情需要解決,不用在此浪費太多時間。”

趙吉冷哼了一聲,猶自有些不忿。

劉娥點了點頭道:“諸位愛卿,你們以為呢?”

丁謂已經率先表了態,群臣大多數也紛紛表示附和,剩下的幾位大臣見大勢已去,隻得偃旗息鼓,默認同意。

趙禎眼裏閃過一絲落寞,暗歎了一口氣,太後還是這麽寵信趙吉……

一陣沉默後,禮部員外郎馮開濟出身道:“啟奏太後、陛下,前些時日大雨衝開了汴梁河,皇陵的的東側被河水衝灌,隱隱已有滲水的跡象,臣請求修葺皇陵。”

馮開濟這麽一說,群臣嘩然,皇陵若是滲水那是會影響龍脈的,這可不是小事!一時之間朝堂之上像炸開了鍋,眾大臣紛紛低頭議論開來。

劉娥、趙禎臉色大變,趙禎急道:“馮大人可派人查看過了?皇陵現在沒有滲水吧?”

馮開濟道:“稟陛下,微臣早已派人仔仔細細查看過了,眼下還沒有滲水,不過若是在過些時日,可就難說了。”

丁謂心下一驚,如此大事,自己居然不知,這幾日被群臣彈劾地頭暈腦脹,竟然忽略了如此大事!

劉娥道:“呂大人,修葺皇陵需要花費多少銀兩?”

北宋財政歸三司使管理,這一屆的三司使由副宰相呂夷簡擔任,所以劉娥會問他。

呂夷簡五十多歲,前期為政頗多建樹,在朝中還有些風評,他聽聞太後詢問,出身道;“上次修建皇陵共計耗銀一千萬兩,三年前的一次修補耗銀二百萬兩。”

眾大臣一聽無不倒吸一口涼氣,修補一次就二百萬兩?現如今大宋一年的歲入還不夠一萬萬兩,修補一次皇陵就要花去近一百個州郡的賦稅收入!

眾大臣中是有知道如今大宋的國庫中所剩銀兩已經不多了,不由紛紛開始擔憂起來,這個銀子要從哪裏出。

趙禎問道:“那庫房中還剩多少銀兩?”

呂夷簡猶豫道:“所剩不足一千萬兩。”

趙禎不瞞道:“不足一千萬是多少?”

呂夷簡隻好道:“所剩銀錢,約有七百萬兩。”

趙禎一下子站起來道:“就剩這麽點了?”

呂夷簡點了點頭。

眾大臣這才知道財政居然拮據到了這種程度,七百萬兩對一個大宋朝來說,那可真是窮到姥姥家了,去年一年的財政收入約有一萬萬兩,沒想到這一年剛過了八個月,居然快花完了!

趙禎惱怒道:“朕知道國庫緊張,可卻沒想到居然緊張到了如此程度?那九千萬兩銀子,你都花哪裏去了!”

呂夷簡有苦說不出,他這個計相隻管記賬,具體怎麽花費他哪說了算啊,而且陛下這麽一說,群臣也在等著自己作答,看他們那義憤填膺的模樣,倒朕好像是自己這個計相把銀子亂花了。

呂夷簡隻好皺眉道:“軍費支出四千萬兩,賑災支出共計八百萬兩,眾大臣俸祿、各種賞賜支出二千萬兩,宮內各項支出……”

趙禎呆呆地聽著,這才兩三項開支就已經沒了七千萬兩,照這個花法,別說是九千萬兩了,就是再多也不夠花啊,他一揮手打斷呂夷簡道:“不管庫房中還剩多少銀子,父皇的皇陵是一定要修繕的!“

中國自古以來講究以孝治天下,自家老子的陵墓眼看要被大水衝了,換了哪個兒子也會坐不住的,何況趙禎還是一個極為孝順的孩子。

眾大臣即便有心勸諫也開不了口,就如範諷一類的大嘴巴此時都選擇了閉口不言,誰要是阻攔那就是阻止陛下行孝道,往大了說就是陷陛下於不忠不孝,而且那幾乎是與大宋的整個倫理道德唱反調,即便他是為朝廷為百姓著想,恐怕也沒人會記他的好,相反光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無奈的群臣隻好附和道:“陛下聖明。”

宰相丁謂道:“啟稟太後、陛下,皇陵既然已經有滲水的跡象,那修補一事便宜早不宜遲,臣建議讓內侍省雷公公主持這次修補事宜,當初建造永定陵時,老臣為山陵使,雷公公就曾協助老臣處理各種事務,因此他對皇陵的情況也比較了解,處理起來也會更快一些。”

劉娥道:“就依宰相所言。”

張士遜、陳堯佐等人紛紛暗罵丁謂老狐狸,修陵使那是無上光榮的一個職位,通常修完陵回來肯定就會有較大的提拔,丁謂的黨羽已經布滿朝堂了,他自然不需要這個職位了。可他為了阻止張、陳一派的人上位,居然建議一個宦官來擔任修陵使,真是夠絕,這樣一來不禁壓製了張、陳等反對勢力,又拉攏了內侍省宦官,一舉兩得。

不光是張、陳等大臣在暗罵丁謂,趙吉更是恨不得上去抽這老狗。剛才馮開濟一提修補皇陵一事,他就暗暗上了心,想一會把這個美差爭取過來,丁謂一向與自己交好,若是自己開口他一定會聲援自己。

沒想到這老狗隻是嘴上說支持自己,關鍵時候竟玩了這麽一手,實實在在地坑了自己一把,而且這老東西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坑自己了,這老東西屢屢坑自己,分明就是瞧不上自己這個小王爺!

丁謂之所以不讓給趙吉,也是害怕他勢力做大,無端為自己樹立一個對手。太後本就極為偏心趙吉了,若是再讓他得了修陵使的差事,那豈不是更助長了他的威望,這小子雖然明麵上說追隨自己,可他心裏的花花腸子丁謂卻是一清二楚,若是有一天他的勢力超過了自己,這小子絕對會毫不留情地一腳把自己踢開。

趙吉狠狠瞪了一眼丁謂,丁老頭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他給太後又是獻駐顏丹又是引薦女道長,哄得太後極為歡心,這老東西現在重得太後信任,就一腳把自己踢開了,既然你無情那就別怪小王無義了!

趙吉冷笑一聲道:“宰相大人既然知道自己是山陵使,何以先皇陛下的永定陵修了才十幾年,就開始滲水了?你這個山陵使是怎麽當的!”

丁謂訝然,沒想到趙吉會突然發難,看來這小子也有些急了。

丁謂這等老狐狸,豈會被他難道,他微微一笑道:“永定陵修建之時,老臣曾認真勘察過周邊地貌,確保沒有隱患……”

趙吉打斷道:“可現在不是已經有了隱患了嗎?”

陳堯佐等人暗暗搖頭,看丁謂這有恃無恐的樣子,就知道他早已有了對策,這一輪交鋒看來小元王要敗啊,這二人從來都是狼狽為奸,想不到今日居然為了這個修陵使的位子而翻了臉,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卻是件好事。

丁謂道:“小元王且聽老夫說完,修建皇陵之時確實沒有一絲一毫的隱患,可是這次皇陵麵臨滲水危險,是因為雨水暴漲導致汴梁河突然決口改道,這才使得皇陵東側角落被河水侵沒。”

丁謂的意思說的很明白,這是天災,外全是意外,河流決口改道的事怎麽能算到老夫頭上?

趙吉無話可說,隻得重重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