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太後壽辰

眾位大臣來到大慶殿的時候,終於發現了那麽一絲不對。孔道輔是禮部尚書,他率先看出了問題。

“今年這長寧節,慶賀的儀製規格怎的與皇帝的乾元節一樣?如此豈不是僭越?”孔道輔有些生氣對身邊極為同僚說道。在他們這些受儒家思想熏陶,注重禮儀的臣子看來,太後這麽做那是有奪位嫌疑的!

其實就算孔道輔這禮部尚書不說,眾人也都看出來了,隻是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可偏偏孔道輔說了出來,眾人自認不能再裝作無視。

“原魯啊,太後今年是六十大壽,宮中為了好看,可能布置就顯得隆重了些,好在這義製規格卻也並沒有與乾元節一樣,你瞧那香案的擺放不就少了幾樣物事嗎?”丁謂拉住孔道輔安撫道。

眾人一看那香案果然與乾元節的稍有些不同,孔道輔冷眼看著丁謂,這等小細節他一眼就瞅了出來,看來這主意就是丁謂出的!

眼看大典在即,就算現下撤下也來不及更換了,總不能攪了太後的壽辰吧,孔道輔等人隻好搖搖頭作罷。

太後壽辰絕對是大宋朝的一件大事,尤其是劉娥還垂簾聽政。許多人挖空心思去準備禮物,務求自己的能與眾不同,從而引起太後關注。可太後是什麽人,她什麽貴重的東西沒見過?所以想要引起太後注意,就得舍得下血本!有的人甚至能賠上一年的俸祿……

但是盡管如此,大多數官員對太後的壽辰還是很期待的,為何?因為每一次太後壽辰都是一次奇珍異寶的品鑒大會,朝廷重臣們會依次獻上自己的禮品,通常執事太監會當場宣讀禮品內容,若是所獻之物果真足夠驚豔,眾人就會紛紛稱讚,所獻之人也會感到麵上有光。當然更重要的太後記住了你這個人,明白了你的“孝心”。

群臣獻禮並沒有先後順序,有的人禮品不夠貴重,也不好意思憋到最後,往往早早就獻上完事,有的人覺得自己禮品很是珍貴,等普通的禮品獻得差不多了,才會亮出自己的禮品,以求能鶴立雞群,吸引眼球。

但是這也是有風險的,若是在你之前突然有人進獻了更為珍貴的東西,那你後麵再獻可就沒什麽意義了,風頭已經被搶了,還不如早一些拿出來,尚能博一下眼球。所以獻禮也是一門學問,如何把握時機獻上你的禮品,非常考校一個人的眼光。

太後壽辰的祭祀大典在大慶殿舉行,祭祀完畢後,群臣環坐於殿上,以及殿外兩廊,,每人的麵前都擺著各色食物,點心、幹果、水果一應俱全,這壽宴分好幾道次序,有第一盞酒、第二、三、四盞酒等不同的次序,每一盞酒前都會上不同的佳肴。

開宴之前還有一個重要的環節,那就是賀壽,眾大臣輪流給太後賀壽,通俗將來就是貢獻壽禮……

第一個獻禮的乃是大理寺卿薑宗仁,此人官職正三品,他獻上的是一對翡翠玉鐲,此玉鐲用一方錦帕包裹,翡翠圓潤飽滿,碧綠通透,一看就是上等之物,卻是價值不菲,看來薑宗仁也是下了血本,這一對玉鐲少說也有一千兩銀子。

隻聽雷允恭尖聲報道:大理寺卿薑宗仁進獻上等翡翠玉鐲一對。

太後微笑點頭,收下了玉鐲。

薑宗仁見太後並沒有拿在手裏細看,不禁有些失望,這一堆玉鐲乃是他托人從雲南大理捎回來的,本想趕在太後六十壽辰獻上能引起太後注意,沒想到太後眼光如此之高,根本就瞧不上。

薑宗仁一獻玉鐲,有人心裏就開罵了:這個薑宗仁如此禮物居然第一個進獻,這讓我等寒酸的禮品怎好意思拿出手?真是該死。

第二個出列的是鄧國公現如今的尚書省尚書——張士遜,他進獻的是一方硯台,此硯四四方方,看起來規規矩矩並無什麽出色之處,細看之下甚至還有些老舊,莫不是鄧國公想那一塊舊硯台就糊弄過去?

雷允恭有些傻眼,他愣愣看著那方陳舊的硯台有些無語,這……難道要報:破硯台一塊?

驃騎大將軍曹瑋是個直性子,他忍不住道:“鄧國公,你弄一塊破硯台是什麽意思?”

張士遜鄙視地看他一眼,自豪地說道:“此物在曹將軍眼中自然一文不值,可在識貨之人的眼中,嘿嘿……那可是千金不換。”

“雷公公,請借硯台一觀。”說話的是禮部侍郎孔道輔。

雷允恭隨手把硯台遞給孔道輔,孔道輔小心翼翼地接過,拿在手裏仔仔細細端詳起來,他看起來臉色有些凝重,還不時輕叩幾下硯台,聽聽脆響。

“一方破硯有必要這麽凝重嗎?還不如趕緊換下一人獻禮。”曹瑋身後的武將有些埋怨道。

“叩之清脆,其聲如磬,下墨如挫,發墨如油,色澤鮮潤,且不損毫,堪稱硯石材中之上品啊,鄧國公若是學生沒看錯的話,此硯應屬徐公硯,而且是顏真卿用過的。”孔道輔笑吟吟端詳著手裏的硯台,搖頭晃腦的說道。

“顏真卿?顏體的創始人顏真卿?”在坐的大多是文人,誰沒聽說過顏真卿的大名?

“孔大人,不是在信口胡說吧?你何以斷定此硯乃是顏真卿所用?”刑部侍郎杜衍質疑道。

杜大人若是學過顏體,當知此硯底部的落款“清臣”二字,乃是顏真卿手書。

“不錯,清臣確是顏真卿的表字。”有人點頭道。

杜衍拿過硯台,反過來認真看了起來,半響他嘴角抽搐了兩下,歎道:“果然是顏真卿手跡,想不到鄧國公竟有如此寶貝。”

張士遜雖然老邁,許多事情都已看淡,可聽人誇讚,還是忍不住有些得意,他一生的唯一愛好就是收藏硯台,這一方徐公硯乃是他前段時間偶然所得,今日趁此機會獻給太後,也讓眾人開一開眼。

“鄧國公獻顏真卿手跡徐公硯一方。”雷允恭終於明白了這一塊不起眼的破硯台,怕是比剛才那一對翡翠手鐲還要值錢。

劉娥聽眾位大人說的神乎其神,也忍不住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然後她放回木盒裏笑道:“鄧國公有心了。”

“一塊破硯台,吹得神乎其神,還不是研磨的嗎?”曹瑋身後一個武將嘀咕道。

他一說完,很快一眾文官就朝他投去鄙夷的目光,曹瑋臉色有些掛不住,他回頭狠狠瞪了那個下屬一眼,真是個笨蛋,剛才自己沒認出那是什麽顏真卿的破硯就夠丟人的了,現在大家都一致認可說這硯台很寶貴,這個白癡還在這出醜,真是丟人現眼。

“鄧國公的硯台確實不錯,不過卻不夠實用,太後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像你那般整日舞文弄墨。”驀地一個冷峻的聲音不大不小地響起。

眾人忙尋著聲音看去,原來是小元王趙吉。

趙吉既然敢這麽說,一定是已經準備好了自認為高人一等的禮物,眾大臣都知道他所獻的禮物往往與眾不同,每一年都能博得太後的歡心,不知他今年又準備了什麽呢。

趙吉見眾人已經被自己吸引,便緩步走出道:“太後,請收兒臣的賀禮。”說完他從衣袖中拿出一個極為小巧錦盒,交給了雷允恭,雷允恭小心接過這隻有半隻手掌大小的錦盒,就那麽托在手掌,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太後。

太後見此錦盒極小,不知這麽小的盒子裏麵能裝什麽?珍珠?卻也太普通了……她慢慢打開錦盒,錦盒一打開,就見一道耀眼的光芒閃出,劉娥有些驚喜,隻見一顆玉米粒大小的小顆粒躺在裏麵,這透明的類似珍珠的東西是什麽?如此晶瑩滴透,又如此光彩奪目,真是美不勝收!劉娥忍不住一下拿了出來,她用兩根手指捏著,高高得舉了起來迎著陽光看了起來。

有些大臣隔得遠根本看不到太後手裏拿的東西,最前麵的幾位大臣卻看清了,他們也有些驚詫,那光彩奪目的似玉非玉,似珍珠非珍珠的東西是到底是什麽?怎的如此閃亮。

若是李策在場的話定能一眼認出,那玉米粒大小的顆粒竟然是一顆大鑽石!

“吉兒,此為何物?”劉娥喜愛地把玩道。

“太後,此物乃兒臣從天竺商人手中購得,名為鑽石,質地極為堅硬,甚至可以在玉石上劃出痕跡!這鑽石極為光彩奪目,若能命能工巧匠製成一副耳釘,定然是璨若星辰。”趙吉自豪地誇道。

太後一聽這漂亮的鑽石若能做成耳釘戴上,定然是光彩亮麗得很,愛美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劉娥即使年邁,卻也不例外。

趙禎暗暗心急,小元王趙吉果然有所準備,不得不承認這個鑽石確實非常漂亮,就連自己一見之下都極為喜歡,太後此時已經愛不釋手了。更要命的是自己的禮物卻還沒到!

趙吉進獻了鑽石,瞬間點燃了整個慶典的**,所有見過的人都忍不住暗暗讚歎,一些後麵的大臣雖沒親眼看到那所謂的“鑽石”,可聽前麵的同僚們傳的神乎其神,心下都對趙吉的手段暗暗佩服。

那些還沒有進獻禮物的大臣,本來還想等待時機拿出寶貝炫耀一番,現如今見了趙吉的鑽石,一個個都沒了底氣,眾人都是紛紛匆匆獻了禮物。

太後自從收到鑽石後,對於其他人的各種明貴字畫、珠寶首飾之類的東西都沒了興趣,有人進獻她也隻是象征性地笑笑而已。

這樣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終於獻禮的人漸漸少了起來,這時,隻聽一個滄邁的聲音朗聲道:“微臣丁謂,有禮物呈現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