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猛烈的爆炸讓蘇幼微下意識地捂住了頭。
完了。
識海中的另一個她碎得連殘渣都沒有留下，她的觀想根本不起作用。
更讓蘇幼微感到難受的是，即便她已經轉過視線，她的眼眸中依舊倒映著心魔的可怖身姿。
那是一頭高大無比的怪物。
它由**在外的血肉構成，身上插滿了紅色的骨刺。
從背後延展出來的“翅膀”仔細看去其實是一堆斷裂的劍刃。
一半慘白如雪。
一半漆黑如墨。
一半是內心的空洞。
一半是用來填補的瘋狂殺意。
很難用確切地語言去描述它那野蠻生長般的長相，即便是高P也無法挽救它的顏值。
或許就這就是心魔吧。
它們本來就是這樣隨心所欲的東西。
蘇幼微開始回憶過往。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與這隻可怖的怪物相遇的呢？
這要追溯到前世。
從她頂著失去最親之人的疼痛逃離蘇家起，她的內心就出現了一片空缺。
她會因為窒息而突然從睡夢中驚醒。
醒來後，她的眼中常含著淚水。
首先填上那份空缺的便是無邊的恨意。
她仍清晰地記得自己用彎刀刺進第一個仇人心髒中的那一幕。
鮮血如泉水般從傷口中噴湧而出。
轉瞬間，那個仇人身上的白衣就被鮮血染紅，他顫抖著摔倒在地上。
一刀接著一刀。
皮肉綻裂。
越來越多的鮮血湧了出來。
那場景，不就和眼前這隻巨大的怪物很像麽？
但那時候的她看著那把血珠滾落的鋒利彎刀，感覺到的是出奇的安心和平靜，她覺得自己終於擁有了可以保護自己力量。
然後……
隨著她實力的提升，她所遭遇的敵人也越來越強大。
她已經無暇去思考未來的出路。
她隻知道，她想守護的世界被人毫不留情地摧毀了，她能做的就是用相同手段讓他們感受自己曾感受過的痛苦。
不斷地殺戮。
用殺戮去驅逐仇恨，用鮮血去彌補自己內心曾充斥的恐懼。
但殺戮又會帶來更多的仇恨。
為了驅逐這些仇恨，她不得不殺死更多攔在自己身前的人。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飲鴆止渴吧。
倘若前世的她能夠順利殺掉所有與她有仇的人再死，這個心魔也不會變得如此猙獰。
蘇幼微抬起頭。
心魔在拍散她觀想出來的自己後並沒有繼續發起進攻。
一人一魔隔空對望。
在識海世界中。
她們似乎相隔萬裏。
但在恍惚中，蘇幼微又覺得這心魔從來都在自己身體裏，她現在所看見的怪物，才是鏡子裏真正的自己。
一個為殺戮而生的怪物！
“沒錯。”
那聲音響了起來。
就是蘇幼微自己的聲音，像是來自心靈深處。
“無論你是否承認，我就是你，你也是我，我們就是同一個人。”
“不。”蘇幼微搖著頭，“你這根本就不是人！”
沒有人會長得如此可怕！
“在這裏，你看見的是自己的心。”
“心？”
“醜陋的心。”
“不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
說話間，那隻龐大的怪物身體極速縮小，那些礙眼的尖刺在縮小後完全隱沒。
最終出現在蘇幼微麵前的是一個身形嬌小、白發赤瞳的少女。
她身上穿著鮮豔如血般的華麗裙裝。
這色澤深深地刺痛著蘇幼微的眼睛。
“我知道你更希望看見我是這副模樣，但這終究隻不過是虛假的偽裝罷了，你看，這衣服再怎麽變化依然是血紅色的。”
蘇幼微拽緊拳頭。
“其實你明白，就算回到了什麽都沒有發生的開始，你也無法否認曾經發生的一切，否則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如果我選擇忘記呢？”
“你忘不了！”
“……”
“或許你還沒有意識到，你擁有一雙可以看見過去和未來的眼睛，就算你暫時封印了這段記憶，用不了多久你也會重新想起它們。”
蘇幼微沉思後道：“所以說，如果要想忘掉這一切，我就隻能選擇死亡嗎？”
“不，你可以選擇接受這一切，你要做的不是否認自己，而是讓自己變成一個完整的人！”
蘇幼微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她忽然覺得心魔說的很有道理。
她心中之所以會誕生心魔，便是因為的心上有一個空洞。
如果她選擇接受心魔的一切，那個空洞不就被堵上了嗎？
可是……
蘇幼微搖了搖頭。
變成了怪物的她，哪還有資格繼續待在白師姐身邊。
另一個蘇幼微繼續說道：“這並不是很難接受的事不是嗎？你應該不會忘記是什麽在那段困難的時間裏保護了你，如果連這層保護都舍棄了，你還剩下什麽？”
孤獨。
蘇幼微腦海中自動彈出這個詞來。
晴朗的天空下，她踽踽獨行，沒有人會在乎她。
原本應該是這樣，如“她”所想。
但是……
“我剩下的將是一段從未經曆過的人生！”
蘇幼微用斬釘截鐵的聲音打斷了另一個她的話。
用高昂的聲音、激進的語速、頻繁的手勢去打斷別人的話雖然很不禮貌，但卻非常有效。
“我明白了。”
“你明白……”
蘇幼微道：“難怪我觀想出來的另一個在被拍碎時沒有留下殘渣，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拍碎她！你隻是利用了我的錯誤認知竊取了對她的控製權。這不是你的身體，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你的醜陋是你的醜陋，而我依然擁有抉擇自己未來的權力。”
“你到底想說什……”
蘇幼微繼續道：“過去你的存在或許保護了我，但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你了。”
心魔沉默了。
良久，它開口道：“為什麽？”
“因為已經有人在保護我了！”
說出這句話時，聚集在蘇幼微臉上的愁雲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春花般燦爛的笑容，有著令人心砰砰直跳的魔力。
就算是心魔也不例外。
它的心髒像擂鼓一樣轟鳴著。
它那猙獰地麵孔再次從識海邊緣探了出來。
而站在蘇幼微對麵的另一個它像沙雕一樣迅速崩塌。
這才是毫不留情地毀滅。
“誰？”
心魔如此問道。
蘇幼微淺淺地笑著：“你知道的。”
“那會成為新的心魔。”
“說不準呢，而且比起像你這樣冷冰冰的怪物，我更喜歡用溫暖的東西來填滿自己的空洞！”
何等有氣勢的話語。
即便是心魔這時候也再次沉默了。
“讓我見識一下吧。”
蘇幼微看見黑光突然迸發，如同奔湧的洪流即將吞噬她的識海。
但她不害怕。
她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白師姐的音容笑貌在她的心底緩慢浮現。
從頭到腳，從頭發，到圓潤的腳趾。
當蘇幼微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的身前出現了一個英武的白師姐。
麵對那暴怒的心魔，“白師姐”毅然衝了上去。
轟隆——
強光四散。
下一秒，識海世界重新恢複了平靜。
“白師姐”消失不見了，但黑光也停止了湧動，在距離蘇幼微幾人遠的地方再也不得寸進。
心魔用沙啞嘈雜的原聲說道：“這就是保護你的人，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嗎？”
蘇幼微搖搖頭：“你會明白的。”
她所觀想出來的“白師姐”之所以不能擊敗麵目猙獰的心魔，並不是因為“白師姐”對她的保護不夠。
這純粹是因為她對白師姐的了解不夠透徹，以至於她觀想出來的“白師姐”不夠完美。
同樣是腳，她能還原的也隻有白師姐的右腳。
心魔，洗幹淨脖子等著吧，等我了解完白師姐就來殺了你！
至於白師姐是否會成為新的心魔……
她成為白師姐的師妹了，還在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