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下去不行。
秉持著最後一絲清醒，在意識到自己剩下的機會已經不多，不能再繼續浪費了之後，白憐決定賭一把！
她的精神之所以會崩潰，是因為她在來世碑推演的未來中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而每一次失敗過後她的力量都會減弱一分。
一兩次失敗自然無法影響心硬如鐵的她。
可當這個次數增加到億萬次後，她終究還是被壓垮了。
從點到麵，最後猶如大雪崩一般恐怖。
她雖然竭盡全力想要修補裂痕，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裂痕變得越來越大。
如泥漿般的黑暗從裂痕中湧了出來，在黑暗的籠罩下，她終於化身為被欲望所控製的惡魔！
白憐知道，如果不盡快遏製這一變化，很快她就會徹底喪失自我。
到時候就算找到拯救她自己和師父的辦法，她也無力再去實施了，哪怕她成功實施了計劃，很可能自己也回不去了。
必須做出改變！
考慮到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些痛苦的記憶，要想使自己解脫，最好的辦法就是抹除掉相關記憶。
可這樣一來就又有新的問題誕生了。
失去記憶就相當於一切從頭開始，之前她用了數億次機會，積累了無數經驗都沒能成功。
如今重新變成小白的她真的能利用剩下的幾百次機會找出一條路嗎？
不能吧。
白憐的意識已經模糊了，但她對自己的實力依舊有清楚的認知。
她很菜！
別看她和紅塵同源，她還要比紅塵大得多，可真打起來，十個她也不可能撼動紅塵一分一毫。
恐怕一個照麵她就會被紅塵摁在地上摩擦了。
沒辦法。
這一切都是兩人不同的經曆劃分出來的巨大差距。
在東神洲時，她大部分時間都處在輪回之主等人的庇護下。
輪回之主等人雖然不是什麽高尚的聖人，但他們至少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會做錯事，但也勇於承認錯誤，他們有理想，有目標，並為之而奮鬥。
在這樣一群人庇護下的白憐很少吃苦，乃至於漸漸對人這個群體產生了強烈地好奇心。
從封印裏出來後，她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青帝這般名傳萬古的東神洲救世主。
往後多年，她見識了形形色se的人，有好人，有壞人，也有不好不壞的人，可這些人對她的影響始終不如輪回之主和夏青青等人大。
直到在雪地上遇見了腦子壞了的甘露道主，白憐心裏忽然又誕生了一種新的情緒。
她陪著甘露道主在雪原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五年時間。
在此之前，她雖然也沒有任何目標，但她從不覺得這有問題，因為她對生命、時間這些東西完全沒有概念。
就在這段時間裏，甘露道主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的迷茫深深地影響到了她。
起初她隻是單純地感到不解。
“她想去哪？”
“她想做什麽？”
“她又是誰？”
“她從哪裏來？”
隨著時間推移，白憐也開始問自己這些問題。
她一遍又一遍問，終於將這些問題像咒印一樣深深地刻進了自己體內。
有一天，她忽然很想找出答案，所以她就悄悄地離開了甘露道主，連一句道別都沒有留下。
她在眾仙之地依舊找不到答案，就穿過世界壁障，朝著其他有生靈的地方飛去。
在跨過兩道壁障後，她闖進了一個靈氣稀bo的修仙世界。
月光下。
白憐趴在井口，靜靜地看著不小心掉到井裏去的安嵐。
從那以後，
她找到了自己想追求的“東西”！
而紅塵就不一樣了。
她早早地擺脫了那些實力高強的大帝、天尊，但獨自在外遊**的她一刻也不曾感到過安寧，她如同驚弓之鳥，四處躲藏。
紅塵中，她見識了更多的人。
然而在那個黑暗時代，她看見得多是欺詐、搶奪、強迫、殘害、虐殺……
便是有義，也是“托身白刃裏，殺人紅塵中”的江湖義氣。
紅塵真是從紅塵中翻滾出來的。
她受夠了這千篇一律的人世，終於逃離了眾仙之地。
但令她失望的是，無論她去哪裏，她看見的東西都沒有本質上的變化。
在不知道穿過多少個世界壁障後，紅塵跌入了紅塵中，渾渾噩噩地開始了自己的為人之旅。
紅塵從未詳細說過自己到底經曆了，但想必不是什麽好事。
實際上，白憐比安嵐更早一些看見紅塵。
在安嵐追殺那個嗜血魔頭時，她漂浮在空中，就看到獨身一人待在巷子裏的紅塵。
那個小紅塵袖子裏藏著一把刀，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倒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鮮血順著那個人的身體一直往外淌。
“呸！”
小紅塵朝著地上的人吐了一口口水，然後彎腰撿起被扯爛的一掛銅錢，麵無表情地離開了巷子。
安嵐胡亂給紅塵取的那個名字可以說是非常貼切了。
在仙界，大帝和天尊都有各自的尊號，這些尊號基本和他們的能力或者打出來的威名有關，比如安嵐就叫不朽。
紅塵不同，她的尊號就是她的名字，不過這回這是她自己給她自己取的，原因是因為她很喜歡這兩個字。
到後來，世人隻知紅塵是尊號，卻不知紅塵是她的本名。
在與安嵐吵過架後，紅塵孤身一人在外闖**，她又經曆了很多，有些事她和白憐說過，有些事她一直藏著不說。
自從分開那天起，她與白憐的路就徹底錯開了。
哪怕中途她們曾有過交錯，可最後還是不可避免的奔向了兩個方向。
正是這不同的經曆，讓她倆的形勢逆轉，更大的白憐落入下風，更小的紅塵掌控了局勢。
這一點白憐從始至終都知道，但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都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她就是鹹魚本魚。
看到自己在意的人變強，她心裏有的隻是高興。
可是……
她終究是還是不夠了解紅塵，不明白紅塵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在深刻反思過後，白憐終於想出了一個自認為有用的辦法——
把來世碑做成“係統”！
她把記憶全都裝進係統裏，然後像旁白一樣提醒已經失去了大部分記憶的她該怎麽做。
但是效果並不好。
推演中的她被激發出強烈的逆反情緒。
開玩笑，我憑什麽要聽你這來曆不明的東西的話？
說是為了我好，指不定就是哪個反派弄出來的害人貨！
這次嚐試理所當然地失敗了，但白憐沒有氣餒，她馬上就對此進行了優化。
重新開啟的推演中，她知道係統是自己做的。
然後……
路還是跑偏了。
第一次推演中她疑神疑鬼，覺得這必然有詐。
第二次推演中她沒有生疑，卻因為知道的太多再次崩潰。
這般挫折沒能打倒白憐，她經過多次嚐試，終於做出現在這個版本的任務係統來。
係統的靈感來源於她和安嵐曾經遊玩過的某個處於末法時代的世界。
遊戲。
她在那個世界見識了這樣新奇的東西。
最後她照著遊戲做了個新任務係統出來，在調整數次後，還給自己編造了假身份。
之所以把自己設定成男性，是因為她覺得“美少女”玩這類遊戲怪怪的，加個設定能讓推演中的自己更快的接受現實，然後投入到攻略中去。
遊戲內容也是她在失敗好幾次後仔細挑出來，實際上她在推演中經曆的“badend”遠不止108個，便是後麵再多加幾個零也不嫌多。
值得一提的是，白憐第一次打開係統麵板，發現任務係統這四個字前麵有幾個空格，其實空格那兒寫的是【第七版】，在推演開始前，她臨時起意將這三個字抹了。
真要讓推演中的她看到第七版這三個字，肯定又會變得疑神疑鬼。
她的這個決定起到了非常不錯的效果。
因為始終搞不明白那兒寫的是什麽，推演中的她一看到這玩意心裏就會生出一種裏頭必定大有文章的感慨，接著便又生出敬畏之心。
係統中有一欄道德是白憐一直吐槽的點。
其實這也是她故意留下的“坑”，是為了讓自己在關鍵時刻想起自己的真實身份。
道德既不是正值，也不是負值，而是簡單粗暴的沒有，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是人，這也就無所謂道德了。
任務係統的選項基本上都是她曾在其他推演中經曆過的事，隻有極少數是來世碑自動給出的提醒，而這些又多和感情糾葛有關。
任務係統的獎勵則基本上都是她和安嵐一路走來收集到的各種東西，隻有一類東西是例外——
特效！
說是特效，其實是“祝福”。
道韻特效是她身上特有的波動，她雖然盡力想將其掩蓋，還是辦不到，於是幹脆將其做成了任務獎勵。
水靈特效和夫諸特效都來自夫諸仙帝，搖光特效則來自搖光星君，白憐和安嵐與夫諸仙帝、搖光星君的關係非常，所以她從未主動去收集過這些東西。
老實說，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這三個特效怎麽就落到她頭上了。
不過總歸是好事。
要是沒有這些特效，她絕不可能順利走到這一步。
這個第七版任務係統她在推演中都用了好幾次了，直到這一次才主動解開“秘密”。
當然，這功勞還得分一部分給【琉璃心】。
在前幾次推演中，白憐發現被植入了普通人記憶的自己特別容易在那些修仙多年的老妖怪麵前一驚一乍，從而使自己陷入困境，影響對“遊戲”的攻略。
於是她很幹脆地捏了個琉璃心出來。
這名字聽著挺玄乎的，其實就是“麵無表情臉”。
來，隨便你怎麽整，我自巋然不動！
這個琉璃心本該是貫穿整個“攻略”過程的，但這次推演出了點小小的意外——
白憐忽然產生了不在“角色設定”中的感情！
當這份感情積累到一定程度後，竟然將琉璃心擊潰了。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所有事都脫離了白憐的掌控。
一段又一段經曆疊加在一起，竟使她在無意間拋棄了空白道則的身份，擁有了真真正正的人心。
看到這一層時，白憐總算能理解空白之域為什麽會拒絕她進去了。
【你都已經變成人了，還回來幹什麽？】
白憐咬牙。
可惡。
這麽一整差點將她給害死，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狠狠教訓一下空白之域。
不準我進去，嗬，我偏要強行進去！
放下狠話後，白憐繼續翻看往事。
這時她終於明白為何係統一直提醒她不能渡劫了。
倒不是說渡劫後馬上就會死，隻是一旦渡劫，她就會在極短時間內被強行引導進入仙界。
眾仙之地雖然殘破，但畢竟是眾仙之地。
在脫離這裏的庇護後，她的所作所為將會毫無保留呈現在紅塵麵前。
結果嘛……
就算不被殺，來世碑也會被搶走。
她隻能留在眾仙，在這個一切的起源之地找出破局的方法！
小心翼翼才能走出一條通天大道啊。
所幸最近這幾次推演中的她大多數時候都遵循著這個原則。
這不僅僅是因為“玩過遊戲”的她早知道任務獎勵越豐富，任務致死率就越高，更因為再此之前她已經經曆過無數次失敗，哪怕她的記憶被抹去，那股危機感還是被深深地刻進了心裏。
她必須慎重，留給她的機會已經不到十次了。
隻要踏錯一步，她很可能就會徹底淪陷。
“……”
白憐怔怔地望著眼前由往事匯聚而成的長河。
她一生氣就喜歡罵係統製作人是狗東西，原來一直以來她罵的都是自己啊。
這屬於是自我批判精神了。
“罵罵也好，如果不是非要折騰，怎麽可能會把自己搞瘋。”
白憐苦笑一聲。
她要直接向紅塵投降，何至於此？
但是，她又怎麽可能會投降呢。
終究是自討苦吃罷了。
白憐深吸一口氣。
現在，隻要渡過刮風劫，她就能去和紅塵見麵了！
她不想牽扯其他人，這是她和紅塵之間的事。
但這事還得往後推一推，她想先將所有記憶都找回來，順便去某些她在意了很久的地方走一走。
“出發吧。”
白憐邁著光潔如白玉的腿從往事長河中走了出來。
她要去的第一站，是無坦國青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