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在黑暗中重燃。
將火焰帶往在一片混沌中難尋方向的虛空亂流。
於是,天際陡然出現一條黑漆漆的飄帶。
一點點粘稠的“黑墨”從那條飄帶上墜下,跌落在地麵上時發出嘩啦的刺響聲,還有滾滾濃煙升起。
就像用濃酸腐蝕雞骨頭一樣。
白憐暗暗點頭。
燃燒的殘垢都能腐蝕龍骨,不愧是曾經的準帝!
她倒是想追上去將那個一看就有問題的餘燼趕盡殺絕,但那家夥跑得實在是太快了,就像一道消逝的黑光。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算了吧。
反正9點軟功已經拿到手。
白憐上前一步,準備在爆炸後的祭壇上搜刮一番。
但還沒等她將手從祭壇上剛張開的又黑又深的縫隙中探進去,她就聽見天空中傳來了痛苦的喊叫聲。
“啊↑啊↑啊↑”
聲如驚雷。
“!”
白憐已經能想象出那張麵孔有多麽“猙獰”了。
她被嚇得趕緊將手縮了回來。
什麽鬼。
還能不能讓人愉快地做一件事了。
她連忙轉身,站在南望又一年張開的綠色光罩中的林姈伸手指了指天上。
白憐順著林姈的手指望了過去。
但見青龍之骨籠罩處的邊緣陡然生出了無數青色的波光。
波光瀲灩,映照在餘燼身上時卻像刮骨刀一樣。
呲啦——
餘燼仿佛觸電了似的在波光中劇烈顫抖。
“啊↑啊↑”
就像是被捅主任用大鐵棍子修理了一樣,隨著痛苦的深入,他的聲音也拔得越來越高。
光聽著就讓人不寒而栗。
但旋即白憐就反應了過來。
也是啊!
這餘燼若是早有逃脫的手段,它又怎會一直困在這祭壇裏呢?
好家夥,那還等什麽。
白憐果斷地使用了千幻真眼的力量。
對付這種沒有身軀的殘魂,千幻真眼比她的拳頭要硬得多!
冰冷的氣息如同毒蛇一般纏在了餘燼的身上。
啪。
瞬間穿透。
餘燼的身子立刻繃直了。
危險!
前有死而不僵的青龍,後有轉世的仙帝,雙龍齊出,它那脆弱之軀哪頂得住這種程度的衝擊。
不要。
快拿開。
再這樣下去它必死無疑。
餘燼開始掙紮。
來自前後兩方的同時進攻並未讓它就此脫力。
某一瞬間,強大的求生欲竟讓它在前後兩股節奏迥然不同的衝擊中竟然找到了一個奇妙平衡點!
痛苦與痛苦疊加在一起突然消失無蹤。
白色的希望如泉湧般在餘燼眼前迸射而出。
來了,就是它!
在漫天的白光洗禮下,餘燼以極致的恐慌將極致的混亂驅散。
它突入到一個純白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它感受到了太陽的灼熱,它感受到了超越自己的爽快感,它也似乎終於找回了三萬年前尚未被青龍封印的自己。
那年,它鮮衣怒馬。
“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曾當百萬師。”
它從微末中崛起。
一人一劍,走出一個虎虎生風。
那年,它橫行一域。
“瞅什麽瞅?”
“瞅你咋滴?”
尋常天仙見了它無不俯首行大拜之禮,不服之人悉數被斬,妻女也一並揚了。
它對女人不感興趣,不僅僅是因為它自己本就是女人,更因為它女人這種生物隻會影響它揮劍的速度。
可就在它暢想自己可以奪取劍帝之名時,青龍從天而降,在一番苦戰後將它放逐至無盡虛空。
三萬年一去,滄海變桑田。
青龍不知因何而遠去,它也在放逐中被磨去了棱角。
它便似那風中殘燭,隨時有可能熄滅。
餘燼再也不奢望自己能回到仙界了。
它心中剩下的隻有絕望——
它死定了!
這時候它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將自己的道統傳承下去,讓它的弟子替它走完未盡的道路並替它複仇。
但在虛空亂流中又豈是那麽容易遇到其他人的?
遊弋的龍骨散發出來的帝君之威便足以將試圖靠近的人嚇跑了。
一直到它快死時,才有一條蛟龍闖進來。
餘燼是斷然不可能將傳承交與龍族的。
它繼續等待。
在大限將至之時,奇跡來了。
那隱沒於虛無之中的星空古路突然出現。
這是數千萬年未曾有之大變局!
身處於虛空亂流中的餘燼看得真切,雖然隻有一刹那,但星空古路震**時泄露的荒古氣息將無數本應沉睡至死的妖魔鬼怪喚醒,還有更多原本躲藏在四處的老妖怪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他們想要重走上古帝王之路,證上古帝王之道。
它又何曾不心癢難耐,它又何曾不想要呢?
欲求不滿,繼而心若瘋魔。
餘燼在絕望中終於等來了白憐和林姈。
它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讓它沒想到的是白憐竟然是一位轉世仙帝!
它信了。
不僅僅是因為三萬年的鎮壓讓它變得如驚弓之鳥,更因為它試圖探尋白憐的大道的根源時什麽也沒找到。
它隻感受到無邊的遼闊。
太寬了。
太高了。
太大了。
那一瞬間餘燼想明白了。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仙帝的道本就寬闊無邊,而白憐顯然是其中佼佼者,早已落入白憐道中的它,本就處於根源中,再去尋找根源,那不是在搞笑麽?
所以餘燼被嚇壞了。
跑啊啊啊!
可是……
直到現在它才明白它已落入下層。
它是一位準帝啊,若它時刻畏懼仙帝如虎,它又怎能打通自己成為仙帝的道路呢?
生與死。
破滅與重生。
無數與劍有關的詞匯在餘燼腦海中盤旋。
那就是眾妙之門麽?
刹那便是永恒。
在這片什麽都沒有的純白世界裏餘燼將大道融入體內,創造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隻要再往前一步,它就能成為真正的仙帝!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哈哈哈……”
餘燼放肆地大笑了起來。
感謝白憐,感謝青龍。
正是她們倆的前後夾擊,讓她看見了絕頂的風光!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白憐,待我突入仙帝之境,便糅合大道之威,將你徹底鎮壓,讓你也體會一下被磨了三萬年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
“?”
已然化身幻雪君主的白憐在餘燼身後停了下來。
她撓了撓頭。
這算怎麽回事?
這餘燼是被痛苦折磨瘋了,還是說它想在臨死前展示一下“今日我雖死,卻還是西楚霸王”的英勇氣概?
算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
白憐掄起拳頭就給餘燼的頭頂來了一記重錘。
Duang——
餘燼就像被鬥牛犬斯派克敲了頭的湯姆一樣身體突然繃直,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草。”
也不怎麽樣嗎。
白憐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畢竟任務獎勵是9點軟功,她本以為自己要折騰半天才能讓餘燼力竭而亡。
現在看來是她高估了9點軟功所代表的的風險!
給爺死!
白憐掄起拳頭就往餘燼身上的揍。
“草擬大爺的,居然想奪舍我。”
“試圖奪舍我的人都死了,你知道嗎!”
餘燼當時就被白憐的亂拳打懵了。
等等。
發生什麽事了?
它是誰,它在哪,它要做什麽?
對了。
它已勘破大道,它未來可期,它即將成為劍帝!
“白憐,安敢辱我!”
它跳了起來。
千幻真眼的力量瞬間爆發。
虛空風暴轉瞬間便將餘燼撕扯得粉碎。
啪啪。
兩拳下去,餘燼忽然意識到一個極為恐怖的事實!
在打破祭壇時它燃燒了自己的本源,現在的它雖然境界已經到了,但它根本無法調動足以匹配這個境界的力量。
別說白憐是轉世仙帝了,就算白憐隻是一個普通的化神期修仙者,它也不可能是對手。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它才剛攀至絕巔,還沒來得及體會其中美妙,它怎能死在這裏!
餘燼再次開始逃跑。
但這回它已經跑不過白憐。
在千幻真眼的環境圍追堵截下,餘燼東奔西走,最後又躲進了那個祭壇裏。
白憐可不和它客氣。
本著除惡務盡的想法,她一腳踩在了祭壇上,然後兩隻手伸了出去,硬生生地將祭壇上的那條縫隙給掰開了。
畢竟她“天生神力”。
“尼瑪的,還妄圖奪舍無辜蘿莉,你還是人嗎?”
怒罵中,白憐掐著餘燼的脖子將餘燼從裏麵拽了出來。
餘燼拚命掙紮,但這時候的它又怎能敵得過白憐。
“滄海成塵!”
千幻真眼的能力發動,餘燼瞬間跌入無盡的幻象中。
它那虛弱的殘魂再也承受不住這種程度的衝擊,在即將被狂風吹散之時,它嘴唇哆嗦著說出了自己的遺言。
“你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大劫!”
餘燼在不甘中逝去。
無量劫?
無量劫哪有白憐可怕,它是被白憐硬生生撕碎的。
至死它也不知道白憐的大道到底是什麽大道。
或許是空白大道?
祭壇上空飄起了黑色的灰燼。
白憐停留在原地。
她捕捉到了餘燼的大部分記憶。
之前她就挺疑惑前世的林姈是怎麽躲避餘燼奪舍的,現在她算是明白了。
這餘燼就沒幾年好活的,極有可能五師妹進入青龍遺跡時它已經死了,白撿一個準帝傳承,也隻有擁有主角之姿的人才有這般氣運吧。
另外白憐也從餘燼的記憶中看見了星空古路引發的動亂,她還得知隨著無量劫到來,這世間將會出現兩道空白道則。
整個修仙界都會亂成一鍋粥。
但也許隻有在混亂中才能替師父找一條生路吧。
白憐暗暗感慨一聲,她正打算將餘燼的一生所學傳給五師妹,這時,她腳下踩著的青龍骸骨忽然顫抖了起來。
“怎麽回事?”
白憐和林姈同時看向龍骨的正前方。
隻見原本好似死物一般的青龍骸骨緩緩抬起了頭。
秋九月,青龍抬頭!
那原本用來封印餘燼的祭壇如玻璃般瞬間破碎。
漫天白色的星點裏,白憐和林姈不由自主地飄了起來。
這股力量很輕柔,但卻帶著無法反抗的強大意誌。
少頃,她倆直接飛到了青龍的後頸處。
當她們落下時,彌漫的水色將青龍骸骨包裹了起來,讓青龍看起來仿佛複活了一樣。
“昂——”
一聲咆哮自虛空深處而發。
穿過空間壁障,穿過無垠星空,穿過萬頃煙波,猶如大荒星隕般突然落在了堯夏灣。
“???”
不夜城堯夏灣徹底清醒。
瑤台閣中。
那吟唱著“懷猜非後釣,密愛似前車”且互道長短的兩個書生最先發現異狀。
但見明月高懸於空,黑夜裏青光乍現,一道裂痕劃破海麵,先探出來的是龍爪,接著是龍須、龍頭、龍身。
“好好好……大!”
其中一個書生驚得右手用力握緊。
“嘶——”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青龍長百裏,有挾山超海之勢。
“龍,是真龍!”
此時,林姈興奮地拽住白憐的手臂,用力搖晃起來。
別搖了別搖了!
白憐臉色蒼白。
她不恐高,她隻是預感到了一絲不妙。
“搖了我吧!”
白憐隻想這樣大喊一句,這樣下去,她吃棗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