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感覺自己心底就要滋生出新的心魔來了。

這種套娃式的變化讓她很慌張。

蘇幼微能和她一分為二,那是因為她倆一起經曆了兩世。

在重生過程中蘇幼微前世的記憶植根於她的身體深處,再加上萬毒珠惡念的一頓夏姬八操作,她才有了獨立於蘇幼微之外的可能。

可要是她也被心魔纏上,那必然不會有這種好事。

可以肯定的是,一個蘇幼微不會變成三個蘇幼微!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這種異動的呢?

心魔縮在“世界”的邊緣,她抱著膝蓋,麵無表情地沉思著。

她想起來了。

是白師姐被牧宜生控製住的那天。

陰險狡詐的鏡靈突然發起偷襲,想要玩一出絕地求生的好戲。

她滿眼通紅地從師父的洞裏衝了出去,以血色之刃一刀接一刀地將殘破的鏡靈刺得灰飛煙滅。

很解氣。

但解氣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深深的恐懼。

她回到了萬毒珠裏那個漆黑的世界中。

這裏原本很溫暖,但自那之後她隻覺得這是一個冰冷的深淵。

因為心魔發現自己在刺殺鏡靈的時候失控了。

她本就是蘇幼微體內的那股暴戾之氣,她為殺戮而生,即便成為萬毒珠的器靈後依舊執掌殺戮。

蘇幼微站在陽光下。

而她身處黑暗中。

兩人互相扶持,為白師姐而奮鬥。

多麽美好的願望啊?

可是,這一切都伴隨著她失控而毀掉了。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等她也徹底被殺戮的欲望控製,她就會徹底變成前世的蘇幼微——

一個在刀劍上起舞,以噴灑的鮮血為伴奏的修羅劍客!

這樣的未來不是心魔想要的未來。

她其實從心底上並不排斥殺戮,畢竟她就是在那樣暴虐的環境中誕生的。

那是她的根源,那也是她的構成她神魂的基礎。

可一旦她真的變成那個樣子,她又哪有膽量繼續留在白師姐身邊呢?

白師姐是外界公認的天生聖人。

她的姓氏就是她的顏色,她的名字就是她的心性!

倘若世人得知白師姐身邊有一個手中沾滿了鮮血,並時刻想著沾染更多鮮血的師妹,那麽世人又會如何看待白師姐?

也許白師姐不會在意。

因為在河寧城時白師姐也曾為了二師姐而怒懟洗劍閣的人,一度用劍氣將河寧城的城牆削斷。

可她自己心裏過意不去啊。

她不能容忍自己玷汙了白師姐。

心魔越是這樣想,越覺得自己已經走進了一條沒有出路的死胡同。

她的眼前開始出現更多的“幻覺”。

她不知道這些畫麵到底算什麽,總之,很真實,又很殘酷。

幻覺裏。

她有時會以滴血之劍將二師姐的身體砍成兩半,將四師妹的頭直接斬飛,然後在滿地鮮血中渡劫,以鮮血之名殺穿了整個度仙門,最後在血河上將白師姐剝光,把白師姐弄得嗷嗷叫。

她有時會被二師姐、四師妹以及一個不認識的包子頭少女打成重傷,但在逃跑時她順手將身受重傷的白師姐卷走,從此以後她與白師姐過上了浪跡天涯的生活,但一到晚上她就會用捆仙鎖將白師姐束縛住,然後騎在白師姐臉上。

她有時會……

白師姐有時候很高興,有時候又特別痛苦。

若隻是高興那就罷了,可,唉。

心魔長歎一聲。

總之,那就是由無數她淩辱白師姐的畫麵構成的“幻覺”。

非常暴力,非常變態,非常壞!

小朋友看了肯定會憤怒得臉紅脖子粗!

心魔也不敢繼續想象下去了。

她本就已經有墮落的傾向了,若是再繼續沉迷於這些幻覺,她肯定會徹底失去自我。

她試著徹底封閉自己,讓自己不再受外界影響。

因此,當蘇幼微呼喚她時,她也當做沒聽見。

痛苦由她一個人來承受就好了,她不能再把蘇幼微拉下水。

可是,好冷啊。

這片黑暗的世界裏,心魔的身體輕輕顫抖著。

她居然能感受到溫度了。

某一刻,她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了啪嗒的輕響聲。

心魔抬起頭,茫然地朝聲音來源望了過去,黑暗中首先探出來的是一條又長又白的腿。

心魔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白師姐的腿!

上了那麽多次晚自習,又與惡念所化的假白師姐鏖戰了那麽多回,她對白師姐的體外形貌早已了如指掌。

“師妹。”

果然。

衝破黑暗後,白師姐的聲音傳來,白師姐也在她身前停了下來。

假的。

這肯定想要引誘她墮落的假象!

心魔緊咬牙關,倔強地別過頭不去看白憐。

啊?

白憐愣住了。

這都開始耍小性子了,不知道還以為這是三師妹本妹呢。

三師妹說的果然沒錯,這個三點五師妹大有問題!

白憐順勢在心魔身旁坐下,她的右腿繃直,左腿屈起,手輕輕落下。

“這是遇到什麽事了?”她問道,“有麻煩的話盡管跟我說。”

幻覺,休想騙我!

心魔依舊一言不發。

“?”

白憐立刻起身,她在心魔身前蹲了下來,雙手抱膝,像打量生氣的黑貓一樣認真。

盯~

繼續盯~

走開走開!

心魔想一把將白憐推走,但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雖然是虛影,但這也是白師姐,她怎能對白師姐不敬?

她轉了九十度,無視了白憐的視線。

“這……”

白憐懷疑心魔是在生自己的氣。

她應該做點什麽。

但做什麽有用呢?

想來想去白憐還是采取了比較主動的進攻方式。

她上前一步,在心魔驚愕地眼神中直接抱住了她,然後輕聲在她的耳朵旁說話。

“是不是我做了什麽事不小心傷害到你了?”

不是的。

心魔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不行,她要變紅了,就像煮熟了龍蝦一樣,頭上還嘟嘟的冒著熱氣。

這個虛影可太壞了!

居然使用這種無恥的招數,她差點就淪陷了。

她要堅持自我!

心魔使勁將頭往遠處挪。

都討厭到這種程度了嗎?

白憐傻眼了。

可問題是她也沒有做什麽壞事啊。

至少在師父剛受傷那段時間她和心魔還相處得非常愉快,而在那之後她就離開了度仙門。

懂了!

白憐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光。

心魔當初為了救她奮不顧身的衝了出來,結果她心思全放在了師父身上,事後一句話也沒有和心魔說。

師父會受傷,心魔也可能會受傷啊。

換做是她也會對這個“白師姐”心懷不滿。

白憐懊惱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明明說好要好好照顧瓊明峰的每一個師妹,不再讓她們經曆遊戲中的悲劇,結果她還是犯了錯。

她可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

白憐立刻道歉:“師妹,對不起,是我忽視了你,以至於讓你現在討厭我,我知道道歉沒用,隻能用行動來表明我的態度了!”

“我沒討厭你!”

心魔忽然說道,但她很快就捂住了嘴巴,她怎麽就和這個虛影說話了呢。

白憐搖搖頭:“我懂的,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在那時候忽視你。”

她和心魔分享自己心中的想法。

“這都是我的錯,別因為我而繼續傷害自己了,幼微很擔心你,她讓我來勸勸你,等下出去和她說下話吧。”

白憐輕輕地鬆開了心魔,她覺得這樣繼續抱著心魔不合適。

重歸自由的心魔依舊保持著那個緊縮的姿勢。

是她弄錯了嗎,眼前這個白師姐似乎是真正的白師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豈不是平白讓白師姐產生罪惡感了。

明明說好要守護好將她從殺戮之海中救出來的白師姐的。

可她……

心魔鼻子一酸。

不管了,先道歉。

“不,師姐,這不是你的錯。”

她一把抱住了白憐的腰,白憐被衝得身體出現了硬直。

“我之所以躲在這裏,和其他人沒有關係,這都是我的錯。”

心魔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擔憂。

她害怕自己失去自主意識,她害怕自己成為白師姐的累贅。

而且她還很自責。

“我的眼前總是會產生一些幻象,在那些幻象中我做出了許多傷害師姐你的事。”

心魔仰起頭,那赤紅的眼瞳淚眼汪汪。

白憐詫異道:“什麽幻象?”

“那個……”

心魔悄悄扭過頭,說出來多不好意思啊。

當白憐又追問了一次後,她還是挑了幾個不怎麽血腥的說了一下。

什麽騎臉輸出啊,什麽串通一氣啊,什麽首尾相連啊。

白憐瞪大了眼睛。

如果她沒記錯這些場景不都在遊戲中出現過麽?

而且都是遊戲中不同線上的劇情,為什麽心魔能看見這些畫麵?

白憐有點懵。

這個世界到底是因為什麽而存在的?

她發現她有點小看這個世界了。

不過還是先安慰心魔吧,之所以事情會演變成那樣,錯全在“白師姐”身上。

“那不是真的,就算是那是真的,那也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傷害你在先!”

心魔認真地看著白憐:“不對,師姐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白憐心虛了。

雖然現在的她沒有幹壞事,但在玩遊戲時,她可是幹盡了壞事。

哪怕遊戲中的師妹們大聲喊著痛,她也隻是把那些話當做耳邊風,繼續向高地發起衝鋒。

也許就是這樣的負罪感讓她在見到活生生的師妹們後,才會慢慢想要助她們登上頂峰吧。

白憐沉默不語。

心魔也沉默不語。

良久,她仰起頭,羞赧地問白憐:“師姐,做那種事真的很快樂嗎?”

“什麽事?”

剛回過神的白憐問道。

她眼前竟然出現了新的任務。

【任務一:當做沒看見(完成獎勵:秘藥玉爐冰簟鴛鴦錦)】

【任務二:立刻閃開(完成獎勵:極品法器竄天猴)】

白憐愣了一會兒便來不及做出選擇了。

係統默認她選了一。

“就是……”

心魔抓住了白憐的手,拉著那隻手貼在了自己身上。

於是,白雲飄到了火山口的正上方。

在神魂的世界裏,火山口顫抖得比現實世界更加劇烈,隨時可能爆發。

白憐僵住了。

心魔也僵住了。

雖然隻是一次簡單的嚐試。

但她終於明白幻象中的她為什麽那麽喜歡與白師姐貼貼了。

難怪白師姐常說實踐出真知!

這就是一瓶毒藥。

但這是一瓶名為白師姐的毒藥。

她喝!

沉迷白師姐她樂意!

心魔感覺自己快要融化了:“師姐,我想……”

她想與白憐融為一體,但就在這時,異變出現了。

萬毒珠劇烈地震動了起來,仿佛要將這個世界都搖碎。

白憐臉色微變。

她將手抽了回來,輕輕揉了揉心魔的腦袋。

“你就在這裏不要動,我馬上出去看看情況。”

“哦。”

心魔低著頭。

這一晃她就被晃醒了,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她恨不得將頭埋進地裏。

白憐匆忙離開了萬毒珠。

她這才發現整座瓊明峰都在晃。

這動靜不僅驚動了其他師妹,也驚動了度仙門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