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好了,風景自然也好看了。
同是流水潺潺。
煩悶時恨不得把那泉眼用大鐵棍子堵上。
可若是心情好了,餘纓便忍不住將臉直接埋了進去。
已是深夜,春上的水似乎仍帶暖意。
餘纓憋了很長一口氣。
直到上湧的氣血沉寂,她才將腦袋從溫熱的溪水中抽了出來。
嘩啦啦——
澄澈的溪麵上水花四濺。
餘纓那緋紅的臉頰在這樣一番折騰後也終於恢複了正常。
她拽緊雙拳,稍稍挺直了腰杆,鬥誌昂揚。
“就和祖龍試煉有好幾層一樣,加入瓊明峰隻是漫長征途中的第一步!”
在餘纓看來第二步就是要卸下師姐們的心防,從而讓師姐們認可她。
師姐們對她很和善,但她覺得這遠遠不夠。
她看到二師姐和三師姐碰頭碰腦的樣子就很羨慕,也想擠進去和她們一起蹭蹭。
但是要怎麽做呢?
餘纓暫時能想到隻有證明自己,告訴師姐們自己不是來抱大腿的混子!
一則是要證明自己的實力。
在與白師姐相遇前她是個吃了一大堆丹藥才勉強升至築基中期的平庸之才。
但現在事情出現了轉機。
通關祖龍試煉第一層讓她的修為提升至築基巔峰,在以身補劍之後,她身上出現的種種玄妙也足以彌補她經驗不足的缺點。
這樣的她應該不會丟瓊明峰的臉了。
二則是要證明自己很好“用”。
“我是劍!”
餘纓神情嚴肅。
這不是說笑,她真的是一柄劍。
她覺得評判一把劍的價值最簡單的標準就是這把劍好不好用。
不管怎麽用,總得有點用。
餘纓不想當花瓶。
白師姐頂著來自河洛國的壓力將她從苦海中解救下來。
她的夢想就是成為白師姐手中的劍!
當然,現在的她離這個目標還差得遠了。
同樣是“心如無垢琉璃,意如長明之燈”之人,她還比不上白師姐一個腳趾頭。
她要不斷地錘煉自己,讓自己掌握無物不破的強大實力!
如此一來,她才能在重鑄瓊明峰榮光的偉大道路上貢獻自己的力量。
不過白師姐有句話說得好:“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先從幫兔兔師姐幹活開始吧!
……
出大事了!
這是震動了整個東神洲的大事。
第二天早上,當白憐在度仙門閑逛時,忽然聽說掌門又將諸峰首座召集到一起。
這次緊急會議討論的主題仍然是【上古凶神】。
一個月前,有魔頭現世,憑著一杆鏽蝕的長槍將全是女弟子的巫山神宮殺得血流成河!
要知道巫山神宮可是四大門派之一啊。
當這消息被證實後,東神洲人人自危,生怕那魔頭凶性大發殺到自己門派來。
不少小門派在慌亂之中結成了同盟,隻有抱在一起它們才能感覺到片刻的安全。
就在眾人疑神疑鬼之時,那個魔頭卻突然銷聲匿跡了。
沒有任何人見過她,仿佛她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魔頭隕落了?
又或者魔頭飛升了?
謠言漫天飛,一時難辨真假。
然而就在今早,又有新的消息傳開了。
沒有人質疑這則消息。
“那可是太玄道門和太清道門的聯合聲明啊!”
眾所周知,數百年前太玄道門與太清道門曾是一家,它們是因為不可調和的理念之爭才一分為二的。
這兩家門派互相敵視,門人時不時會因為口角之爭而大打出手,哪怕過了數百年也沒有緩和的跡象。
若不是真被那個魔頭嚇到了,它們又怎麽會重新走到一起呢?
“太可怕了!”
在廣場上討論這事的弟子個個麵露驚懼之色。
大熱天的他們手腳冰涼,渾身顫抖。
卻說那魔頭單槍匹馬潛入到兩大道門的後山禁地。
萬千陣法立於前,魔頭如履平地。
麵對四五個散仙的圍攻,魔頭閃轉騰挪,像散步般輕鬆。
最後兩大道門不得不請出鎮派仙器,才將那魔頭逼走。
魔頭強大得出乎所有人意料。
在此之前大家都以為兩大道門有圍殺魔頭的實力,現在看來這不過是他們一廂情願罷了。
“要團結起來啊!”
兩大道門在聯合聲明中指出“天塌了有高個子頂著”的想法是錯誤的,它們號召各大門派擱置爭議,共同對付魔頭。
若放任魔頭不管,神州陸沉指日可待!
“又不知有多少天驕要在討伐魔頭的過程中隕落了。”
“我師兄就死在了圍剿鬼修的試煉中。”
“這世間何日才能迎來太平?”
“永遠也不可能吧。”
“唉。”
“啊,這?”
旁聽了半天的白憐麵色古怪。
上古魔頭?
不會又是師父吧!
話說師父沒事總去揍四大門派的人幹什麽?
她想去問問安嵐,但又覺得安嵐不會承認。
“逆徒,說誰是魔頭呢?”
師父大概會這樣回答。
等到中午,白憐也收到了傳喚,她稍加收拾便匆匆趕往雲羅峰。
她到的時候會議已趨近尾聲。
玨雲子決定響應兩大道門的號召。
為此,以高邑長老、顏月為首的眾人將會在明天啟程趕往太玄道門。
其實玨雲子自己也想去,但還是被勸了下來。
一方麵是因為掌門不可輕動,另一方是因為他的鴰風劫不遠了。
令白憐感到無語的是安嵐也被選上了。
“我殺我自己?”
她一進門就看到安嵐在激動地毆打桌子。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上古魔頭?哼!”
玨雲子大感欣慰,以前的安嵐就像沒有感情的雕塑,她絕不會對任何事發表評論。
但這些日子安嵐變了,她怒斥上古魔頭,她戰意沸騰,她甚至主動請纓去圍剿魔頭。
許是親自教導弟子讓安師妹明白了傳承的意義吧。
師父他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高興,他當年最器重的那個弟子終於長大了!
事情便這樣定了下來。
雖然顏月對自己要與安嵐一起行動很不滿,但她隻能憋著。
會議就此結束。
剩下的這半天時間是留給參與圍剿行動的諸位長老和首座與自己在乎的人道別的時間。
這太突然了,很多人都沒有做好準備。
那個魔頭非常可怕,圍剿她必然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眾人齊去,又會有幾人歸來呢?
想到這,整個度仙門都籠罩在壓抑的氣氛中。
瓊明峰人雖少,但還是被影響到了。
當白憐在房間裏畫畫時,三個師妹和兔兔聯袂而來。
“怎麽了?”
白憐開門問道。
就算是兔兔的臉龐上也能看出焦急之色。
白憐頓時皺起了眉。
好家夥,敢欺負我師妹,正好拿你來試劍!
蕭錦瑟率先開口道:“師姐,師父她……”
白憐一愣:“師父她怎麽了?”
該不會是師父欺負你們了吧?
白憐頓時愁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啊!
再說了,她現在的威壓還不足以將不聽話的師父壓在下麵。
蕭錦瑟抽了抽鼻子。
“師父她……”
如此往複半天,她還是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蘇幼微暗暗搖頭,這位二師姐太感性了!
“讓我來說吧。”她上前一步,頓了頓道,“師姐,我們聽說師父也要去圍剿魔頭。”
白憐點頭:“是啊。”
得到肯定答案的蘇幼微也不說話了。
師父她……
原來大家都一樣。
白憐糊塗了,她問道:“你們一個個都怎麽了?”
這時候縮在後麵的餘纓小聲道:“師姐,我聽說那個魔頭非常厲害。”
“唧唧。”
兔兔表示讚同。
“沒錯。”
畢竟是你們師父,當然很厲害了。
餘纓又道:“我還聽說就算是兩大道門的散仙都不是那個魔頭的對手。”
“是這樣。”
餘纓憂心忡忡:“那師父豈不是很危險?”
她才加入度仙門一天,她也才與安嵐見過一麵,但她對安嵐的尊敬之情是做不得假的。
白師姐拯救了她,師父給了她容身之處。
師父即將涉險,她能不擔心嗎?
蕭錦瑟、蘇幼微就更加緊張了。
若是師父死在魔頭手中……
不。
這絕對不可以。
是師父給了她們脫離苦海的機會,是師父讓她們能與白師姐相遇,沒有師父,就沒有現在的她們。
而且師父要是就這樣沒了,白師姐一定會傷心欲絕吧。
兔兔的情緒也很低落。
她會偷偷地罵安嵐壞女人,但隻要想象一下沒有壞女人的世界,她就覺得心有些空落落的。
“能不能不讓師父去?”
二師妹突然說道。
晚風拂麵。
望著那一張張或緊張或愁悶的麵孔,在覺得滑稽之餘白憐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這是一場鬧劇。
但也是這場鬧劇讓她看見了瓊明峰的團結。
師妹們之間或許會起一些小摩擦,但在大事麵前她們從不掉鏈子。
因為她們是主角啊!
她要是不知道真相,肯定也會和師妹們一樣緊張。
白憐眼前浮現出新的任務選項。
【任務一:告知實情(完成獎勵:醫術+2)】
【任務二:隱藏真相,安慰師妹,帶師妹一起去給師父送別(完成獎勵:輕功+2)】
兩個選項的風險相差無幾。
白憐完全可以告訴師妹們實情,讓她們放下心來。
她也相信師妹們不會將這事告訴其他人。
但……
果然還是更想選二。
那個別扭的師父現在肯定氣得睡不著覺吧。
但她要是知道自己弟子這麽關心自己,就算一句話不說,也一定會偷著樂。
白憐摸了摸離自己最近的三師妹的腦袋。
“放心吧,師父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她的眼睛很澄澈。
在與她對視時,身體輕顫的三師妹漸漸恢複了平靜。
不知為何,蘇幼微覺得白憐的眼睛有股讓人心安的魔力。
“嗯。”
她用力點頭,語氣堅定。
“師父那麽厲害,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白憐說道;“明天我們一起去給師父送行,給師父一個驚喜。”
“嗯(唧唧)”
眾師妹紛紛點頭,她們的情緒依舊低落。
白憐目送眾師妹遠去。
月華如水。
她的心異常平靜。
這次是鬧劇,但下次呢?
她還得努力,她要創造一個師父不會死在仇敵手中的世界!
今晚的度仙門不平靜。
這一夜幾乎沒有人能睡著。
所有不明白真相的人都在祈禱。
他們知道他們能守著這份歲月靜好是因為有人在負重前行。
是傳承維係著度仙門的發展。
是傳承維係著度仙門裏每一個人的感情。
傳承。
從古至今都是這個樣子。
現在站出去的是他們的長輩,以後站出來的就會是他們自己。
……
第二天。
辰時。
瓊明峰。
安嵐麵無表情地從山洞中走了出來,一出門她就看見站成一排的四個弟子和兔兔。
“你們要做什麽?”
“師父,一定要平安歸來!”
“……”
安嵐張了張嘴。
原來如此。
她忽然覺得,今天的天空很藍。
她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