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神洲之東。
海濱地區。
矗立在白憐眼前的是一根根直入雲霄的“石柱”,它們拚合在一起就成為了壯麗的山巒。
飛霧頂便在這一片刀削般的高山之上。
越過山石,將反射著金光的海麵拋在腳下,鑽破一眼望不著盡頭的雲海,白憐來到了山巒之巔。
這時候,兔兔跳到一顆不起眼的石頭麵前。
在將石頭扭向某個特殊方位後,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
原本晴朗的天空頓時陰沉了下來。
一座漂浮於天之上的浮空島憑空出現,有石階蜿蜒而下,最後停留在白憐身前。
“唧唧!”
兩朵花興奮地跑了上去。
跑了幾步後它們又回過頭來招呼白憐和兔兔。
也不知是近鄉情怯還是別的什麽情緒,剛才還很活潑的兔兔走到白憐腳邊,它往上一跳,牢牢地掛在了白憐的小腿上。
“……”
白憐嘴唇微啟。
她感受到了,兔兔的身體在顫抖,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放心。”
白憐彎腰將兔兔抱到懷裏。
她輕輕撫摸著兔兔那毛絨絨的後背,用溫和的聲音說:“如果你媽罵你,我在前麵替你擋著!”
“唧唧。”
兔兔不安地扭動著身子。
它不知道怎麽和白憐解釋,畢竟它隻是一隻兔子。
它確實有點畏懼母親的責罵,但它更擔心的是回到飛霧頂後就再也無法與白憐見麵了。
這種感情很複雜。
至少現在的兔兔分不清那到底是什麽。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它首先想到的便是依戀。
“走吧。”
白憐示意兩朵花在前麵帶路。
這段路很短,隻用了她不到百次呼吸的時間。
這段路又很長,在身體的上下抖動中,她的心也跟著忐忑了起來。
怎麽突然間就有了種見家長的奇妙感覺?
呸。
她不對勁!
白憐默念了一遍清心訣。
拋開奇怪的想法後,她開始打量頭頂的飛霧頂。
她的陣法水平不高,但她也看得出來飛霧頂是由一個極其複雜的陣法托舉起來的。
能布下如此陣法,住在飛霧頂上的妖族實力必然不弱,她得慎重點才行。
……
失蹤已久的搖光兔公主回來了!
這個消息以極快地速度傳遍了飛霧頂。
成百上千的妖獸從道旁鑽了出來,它們探頭探腦,想看看傳說中的搖光兔公主到底長什麽樣。
白憐感覺自己是在走紅毯。
她看見道旁立著一頭水牛那麽大的花,發出呼哧呼哧的變態聲音,像潤滑液一般的粘稠**從花蕊中流淌出來。
她還看見道旁有威武雄壯的虎妖,它穿一身銀白色鎧甲,將腹部保護的非常到位。
飛霧頂是搖光兔一族的飛霧頂,但生活在這裏的妖獸不止有搖光兔。
來這裏的路上兩朵花便跟她解釋過。
昔有佳兔搖光氏,一朝悟道建立了飛霧頂。
這隻善良的搖光兔在擁有強大的實力後並沒有行凶作惡,它憐憫那些被凶惡妖獸欺壓的弱小妖獸,便把它們接到了飛霧頂上。
此時路旁形形色se的妖獸的祖輩大都是這樣來到飛霧頂的。
搖光兔給了它們活著的尊嚴,它們便世代尊奉搖光兔為飛霧頂的“王”。
穿過低矮的叢林,白憐來到一座由白色樹木構建而成的“宮殿”前。
“公主!”
霎時間,守在宮殿門口的所有妖獸都衝著白憐懷裏的兔兔屈膝行禮。
兔兔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切。
它將頭深深地埋進白憐的胸口,隻留下一條短短的白尾巴在外邊輕晃著。
“進來吧。”
忽的,威嚴滿滿地女聲從宮殿中傳來。
在兩朵花的帶領下,白憐抬步走進宮殿。
宮殿的造型樸實無華。
但就算它華美的宛如月宮,恐怕也會被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的光彩掩蓋。
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少女”宛如從月宮中走出的仙子。
眸盈秋水,顧盼生輝。
誰又能想到如此花容月貌的“少女”已經是好幾隻兔子的媽了呢?
“好啊!”還沒等白憐打招呼,“少女”就氣衝衝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還知道要回來啊?”
兔兔的耳朵動了動,它不滿地衝著自己母親唧了幾聲。
“且慢!”
白憐趕緊站了出來,製止了一場規模即將擴大的“戰爭”。
她抱著兔兔說道:“來的路上不是說好了不能吵架嗎?快,先去認個錯,不管怎麽說,一句話都不留就離家出走是你錯了。”
這波啊,這波叫以退為進!
白憐早就考慮好了。
兔兔的母親再怎麽說也是“王”,她就算生兔兔的氣,隻要兔兔率先認錯,她也不至於在自己這個外人麵前失了風度。
哼!
“少女”稍稍別過頭。
滿臉的不屑。
她的女兒她還能不清楚不成?
兔兔要是會道歉,她把自己的頭摘下來!
兔兔很猶豫。
但在和白憐那毫不退讓的眼神對視了半天後,它還是屈服了。
就這一次。
就算是白憐,也真的隻有這一次(確信)!
它從白憐的懷裏跳了下來,局促不安地蹲坐在地上。
“唧唧唧……”
這一刹那,白憐看見“少女”的身體僵住了。
她像一座完美的冰雕。
意外總是這樣降臨的,白憐嘴角勾起笑容。
然後她又看見“少女”臉上露出錯愕的神色,她指著兔兔,食指輕顫。
“你……你真的知道錯了?”
“唧唧。”
兔兔點頭。
看起來並不是很情願。
但是……
“少女”伸手捂住胸口。
兔兔真的說出口了!
她想說些什麽,她該說些什麽,她能說些什麽。
此時的她竟然有些迷茫了。
這隻熟悉而又陌生的搖光兔真的是她大女兒嗎?
“少女”的胸脯微微起伏。
假的吧!
喂,你這個人類趕緊把我真正的女兒還給我!
她設想過很多次與兔兔重新見麵的場景。
吵架、冷戰、單方麵的指責……
但兔兔的認錯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這一刻她甚至覺得自己這個母親是多餘的。
“我……”
啊啊啊!
不應該是這樣的。
“少女”一把將自己的頭揪了下來,然後跌跌撞撞地朝宮殿後方跑去。
啊,這?
白憐傻眼了。
她完全可以理解“少女”落荒而逃時的心情。
怎麽說她最近也照顧了不少人,上到師父和師叔,下到師妹和同門。
一年不見的女兒突然懂事了,那種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的心情放大後就是這個樣子。
但把自己的頭揪下來又是什麽操作?
“王!”
帶路的花妖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轉眼間宮殿裏就隻剩下白憐和兔兔了,蹲在地上的兔兔不知所措地看著白憐。
“反正不是壞事!”白憐將兔兔抱了起來,她說道,“吵架很難解決問題,大部分時候隻能解決有問題的人。”
就像諸葛丞相和王司徒那樣。
兔兔似懂非懂地點頭。
白憐道:“還是要多溝通啊。”
師父和顏月也是這樣吧。
如果她們能好好談一談,一定能理解對方。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怎樣創造一個能讓她們坐下來和談的機會。
“去吧,和你媽好好聊聊,該認錯認錯,你們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明白嗎。”
白憐拍了拍兔兔的屁股。
“唧唧。”
“我在這裏等你。”
兔兔猶豫再三還是依照白憐所言朝“少女”追了過去。
其實它也不想吵架的。
但或許大多數時候母女關係就是這樣吧。
是白憐給了它先退讓一步的借口和勇氣。
白憐想讓它這麽做,那就這麽做。
目送兔兔遠去後,白憐無所事事地打量著宮殿。
這一等她就等了近半個時辰。
一個花妖從宮殿後走了出來,恭敬道:“白憐閣下,王想和你單獨見一麵。”
“請帶路。”
白憐沿著粗壯的樹枝前進。
她在可以遠眺雲海的樹杈附近見到了目無表情的“少女”。
“你來了啊。”
白憐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這就是送兔兔回來會遇到的危險嗎?
她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會在半路遇到劫殺。
飛霧頂內亂不休,反對派想阻止兔兔公主返回飛霧頂,然後派出殺手在半路襲擊按理說應該是很正常的戲碼。
但白憐猜錯了,飛霧頂出乎意料的和平。
“能和我講一講幺兒的事麽?”
幺兒是指兔兔吧?
“當然。”
不過白憐講述的也隻是兔兔到瓊明峰後發生的事,而且隱去了自己欺騙兔兔的過程,至於那之前發生的事,未曾親曆的她就算想說兩句也白搭。
就是這些日常瑣碎讓“少女”的心湖**漾了起來。
她酸了。
像連續恰了好幾個檸檬一樣。
就是這樣普通的日常,她也不曾與兔兔共同擁有過。
她更酸的是兔兔學會道歉了!
這明明應該是一件值得她高興的事,但一想到這都是白憐教的,她就完全高興不起來。
她感覺自己丟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她開始嫉妒,嫉妒得想把白憐的腦袋也摘下來。
但她不能。
無論從哪方麵來說她都不能做這種事。
她思考,如果把她放在白憐的位置上,她能做到白憐這麽好嗎?
恐怕不能。
“少女”想起了她從花妖那裏聽來的消息。
白憐是度仙門的大師姐,她的好是寫在臉上、刻在手上、印在心上的。
她對師父好,對師妹好,對同門好,對陌生的妖獸好,甚至對敵視自己的人好……
度仙門的人都說她是天生聖人。
這讓“少女”想起了自己的祖先搖光氏,她們或許是同一類生靈。
“可她是我女兒,是我女兒……”
“少女”抱頭,聲音裏充滿了迷茫。
女兒長大了,但並不是因為她這個母親而長大的。
她有什麽用?
白憐抿了抿嘴。
她感覺自己這時候出言安慰隻會火上澆油,說到痛處,說不定兔兔的母親會一把掐死她。
那還是不說了吧。
她倒是被觸動了。
養師妹和養女兒的區別應該並不大。
她試著想了一下十年後的故事,那時候,兩個師妹一個橫掃瀛洲雲山,一個手持仙器,聲名鵲起,震動四方。
她們還會陪在她這個“三旬老母親”身旁嗎?
孩子大了,終究是要出去闖**的。
想著想著白憐也覺得傷感了起來。
她突然又想到了安嵐,師父拒絕與顏月來往,是不是正因為害怕這感情呢?
沒有感情就沒有牽掛,不會高興,但也不會因此而痛苦。
真是害人不淺啊!
白憐仰起頭,忽然聽見“少女”在她耳畔道:“你喜歡幺兒嗎?”
然後,係統任務就這樣不經意地冒了出來。
【任務一:“不喜歡。”(完成獎勵:法術-搖光星隕)】
【任務二:“喜歡。”(完成獎勵:搖光特效)】
“……”
白憐直接好家夥!
這任務有問題。
別看任務一的風險更大,但任務二的獎勵可是特效啊。
迄今為止,她獲得的兩個特效都給她帶了數不清的麻煩,這個搖光特效大概率也不會例外。
要不選一?
白憐暗暗搖起了頭。
她討厭兔兔嗎?
當然不。
她喜歡兔兔嗎?
是的,和珍重兩位師妹一樣。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她不能當著兔兔的母親麵騙人。
“喜歡。”
“我明白了。”
“少女”站了起來。
她有一個計劃,如果嫉妒的感情無法消除,那就把白憐也變成她女兒吧,她從來不會去嫉妒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