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憐畫全家福的計劃才剛剛起了個頭就被擱置了。

雖然穿越前的她確實是“**型”選手——

充電一整天,學習十分鍾。

但這回真不怪她懶。

就在她攤開畫卷,提起畫筆之時,房門輕響,咚咚之聲在室內繚繞。

“請進。”

門被推開一拳寬的縫隙。

白憐抬起頭,從門外一前一後擠進來的是那對雙生花妖。

它們蹦跳著走路。

搖晃間房間裏便充滿了醉人心脾的清香。

和垂死之時相比,兩朵花嬌豔得讓白憐想要把它們插進窗邊的花盆裏。

“唧唧(白小姐,早安)”

兩朵花齊刷刷彎腰。

它們很感激白憐,事實上昨天晚上它們就已經徹底恢複正常了,但為了準備報答的禮物,它們一直拖到今晨才過來。

白憐不懂兔言兔語,不過其中一朵花會一些類似傳音入密的法術,這讓她可以勉強理解它們的意思。

“你們好。”

白憐放下筆。

接著門又被推得更開了,頭上頂著一個杯子的兔兔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走了進來。

“?”

“唧唧。”

兔兔走到白憐麵前,用靈活的耳朵卷起杯子遞到白憐麵前。

白憐看清楚了。

杯中所裝之物是透明的無色**,熱氣騰騰,偶爾還能看見氣泡上浮。

“熱雪碧?”她愣了一下,“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時候,兩朵花纏在一起,你擠我一下,我擠你一下,似乎是在爭執什麽。

好半晌才有一朵花慢吞吞地走出來。

它解釋道:“唧唧唧……”

說著說著那粉紅色的花就逐漸染成了深紅色,花朵也羞赧地折向了窗邊。

白憐懂了。

這叫做花的報恩!

杯子裏裝的是新鮮的花蜜,對花妖而言,這是不亞於血樹老祖心血的珍貴寶物,有強身健體之效。

雙頭龍之所以要抓花妖,就是為了花蜜,但它下手太狠,將花妖打成重傷,以至於最後什麽都沒撈著。

“那我就不客氣了。”

白憐接過杯子,但她也沒有急著飲用,她喜歡冰的。

眼見著白憐收下了自己花了半天時間才擠出來的花蜜,兩朵花在羞怯之餘也鬆了口氣。

它們隻是花,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報恩方式了。

陽光透過窗格灑在木地板上,照亮了空氣中的微塵。

白憐拿起筆,複又放下。

氣氛不對。

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安,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自己的生命中剝離一般。

她的視線在兔兔和兩朵花身上掃過。

最後,柔聲問道:“你們到我這裏來,還有別的事對嗎?”

兔兔低下了頭。

兩朵花在對視一眼後也像缺水一樣耷拉著花朵。

白憐道:“你們是來找兔兔的吧?”

兩朵花輕輕點頭。

果然。

“所以說你要回家了?”

兔兔先點頭,又搖頭,耳朵很隨便地垂落,無精打采。

在一起待久了,白憐當然明白它是什麽意思。

它要回去,但它不想回去。

唉。

白憐歎氣。

也沒辦法,畢竟她從未和兔兔簽訂過任何契約,兔兔不是她的靈寵,她沒法強行要求兔兔做什麽。

說起來,在一起好幾個月,她還從來沒問過兔兔的身份。

“能跟我說說你的事嗎?”

兔兔點頭。

沒什麽不好說的,以前不說隻是因為白憐從來沒有問,而它又是一隻不喜歡主動的兔子。

在花妖的翻譯下,白憐逐漸明白了一切。

兔兔不是普通的兔妖。

它是搖光兔,而且是搖光兔一族的公主、大小姐。

搖光兔是血脈等級極高的妖獸,象征祥瑞,雖然比不上青鸞,但也不是雙頭龍這等妖獸比得上的。

兔兔曾居於飛霧頂,那是一片漂浮於雲霧間的浮空山,位在東神洲東方海岸。

一年前,兔兔因為與生母吵架偷偷從浮空山溜了出來。

它受夠了那隻婆婆媽媽的兔子了!

它懷著滿腔**開始幻想未來的美好生活。

但一隻金丹期修為的兔妖想要單獨闖**廣闊的東神洲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它曾被猛虎追得到處跑,曾被黑熊的巨大威勢嚇得瑟瑟發抖,也曾和山野精怪打了一天一夜。

最讓兔兔感到害怕的還是饑餓。

在飛霧頂時它想吃就吃,但離開飛霧頂後,它為了足夠的靈草不得不屢犯險境,最後栽倒在一個壞女人手中。

“師父?”

兔兔唧了一聲,表示白憐沒說錯。

因為搶了安嵐看上的靈草,它被安嵐狠狠地修理了一頓。

頭都快被擼破皮了!

好在安嵐認可了它的道歉,不然等白憐見到它時就是禿頭兔兔了。

這之後,因為饑餓乏力兔兔就一直跟在安嵐身後。

它倒沒有指望安嵐能給它吃的,它就覺得安嵐很厲害,跟在它身邊就不會有妖魔來找它麻煩了。

安嵐默認了這種行為。

以至於後來兔兔跑到藥園裏偷吃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白憐大概能猜出安嵐的想法。

瓊明峰一共就兩人,藥園裏種那麽多草有屁用啊,這兔子愛吃就讓它吃點吧。

【緣來如此】

如果當時安嵐凶狠一點,改擼為敲,兔兔恐怕早就曝屍荒野了吧。

白憐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抓到兔兔時的場景。

她現在也能理解為什麽任務一【正義的鐵拳往兔子頭上打去】的獎勵會是上品靈器了。

這一拳打得看似輕巧,撼動的可是整個飛霧頂啊!

等兔兔的生母找上門來,那還不得讓她見識見識什麽叫做真正的鐵拳。

別說什麽上品靈器,就算是極品靈器也擋不住一個合體期巔峰搖光兔的全力進攻。

除非她一直躲在度仙門裏不出去,可她那時候又怎麽會知道兔兔背景這麽大呢?

暴斃可能性極大。

兔兔又提到這次之所以要回去是因為它母親受傷了。

哪怕它心中仍有怨氣,它也必須回去看看。

“唧唧(我還會回來的)”

真的能回來嗎?

白憐低下了頭。

兔兔的母親一定很生氣,等它回去後指不定就要被關起來了。

“等春節後再走吧。”

沉默良久,白憐開口道。

臘月已近末尾,離春節也不遠了。

兩朵花本想拒絕,但在看見白憐眼中的不舍後,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它們已經出來很久了,就算再晚半個月也不會有大問題。

事情便這麽定了下來。

對大部分修仙者而言生離死別是家常菜,因此他們並不看重春節,但白憐每年都很隆重地做準備。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四年,她終於不再是孤獨一人追憶逝去的前世。

寫完對聯後,白憐取出了顏月的日記本。

在救治兩朵花的過程中,她隻做了一點一點微不足道的工作,真正出力的血樹老祖。

“老祖,你喝花蜜嗎?”

紙上浮現出文字:“不喝。”

可惜了。

白憐講述了花妖的事。

老祖回道:“既然是它們主動送給你的,那就更應該留著了,這是心意。”

“……”

要不怎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

任誰也不會想到瓊明峰和朱顏峰加一塊,最靠譜的竟然是一顆祖安大樹吧!

入夜後。

白憐取出早已涼了的花蜜。

滿滿一杯讓她加了13點硬功、16點軟功和7點輕功。

但她並不高興,哪怕這杯花蜜味道很好。

花蜜入喉心作痛。

噸噸噸——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白憐靠窗而立,用雙手撐著下巴。

今晚,陰雲密布,看不見月亮。

但這時候,同樣明亮而潔白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兔兔!”

兔兔正立在那棵被安嵐折磨了好幾回的歪脖子樹的枝頭上。

白憐從窗戶翻了出去。

聽見腳步聲的兔兔扭過頭,然後歡快地朝著她撲了過來。

白憐穩穩地接住了它。

反正也聽不懂兔兔的唧唧聲,她就這樣抱著兔兔在山崖邊上坐下,然後無意識地輕揉著兔兔的耳朵。

“唧唧……”

映入白憐眼中的是黑夜下無盡的荒原。

這個位置並不能看清兔兔用風暴刮出來的那道深溝。

白憐有些感慨。

雖然她現在已經不需要兔兔幫她打架了,但要是沒有兔兔的話,她想順利度過剛恢複記憶時的“虛弱期”將會困難好幾倍。

而且她老早就選定兔兔來管理瓊明峰藥園,現在新的靈田都已經準備好了,管理員卻要跑路了。

這叫什麽事啊。

喜歡澆花劈柴的青鸞也不在了,看來這藥園以後還得由她親自照看。

白憐低頭看著微眯著眼睛的兔兔。

她忽然有股衝動。

她想……

“兔兔。”

任務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

【任務一:送玉兔返回飛霧頂。(完成獎勵:上品法器秋風掃落葉)】

【任務二:“沒什麽。”(完成獎勵:製符+1)】

既然危險,那她就更應該護送兔兔返回飛霧頂了!

以她現在的實力應付上品法器級別的任務並不算特別難。

白憐道:“我送你回飛霧頂吧。”

“唧?”

兔兔的眼睛變得圓滾滾。

“就這麽決定了!”

白憐拍板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但在此之前,她要先過好這個春節。

貼對聯,大掃除,年夜飯,去山下的小鎮閑逛。

這都是例行項目。

……

遙遠的大江峽穀地帶。

安嵐怔怔地盯著手心的傳信玉簡。

春節嗎?

她不過節日很久很久了。

隻在剛進入度仙門的時候被那個名義上的師父帶著過了幾次。

“總喜歡把人湊在一起幹什麽,最後還不是徒增煩惱。”

輕歎一聲後。

安嵐終於將自己早已編寫好的祝福通過傳信玉簡發了出去,時間已到,再拖一拖就晚了。

往年,當白憐守著一桌菜懨懨欲睡時,她在外邊站著。

如果那時候靠過去會怎麽樣?

煩惱肯定不會比現在多。

於是,那句“我會盡快回來的”綴在祝福最後邊,跨越崇山峻嶺來到了白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