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安嵐來說最好的放鬆方式就是睡覺。

反正她隨時可以延長自己的壽命,因此睡覺浪費生命並不是什麽可恥的事。

眼饞嗎?

眼饞就對了。

每當看到那些責怪她懶惰的同門她就想笑。

“你能你也睡!”

要不是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那個仇敵,她早就飛升仙界了。

但今天安嵐睡得很不香。

將洞口一封,衣服一脫,往石**一躺,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布衾多年冷似鐵。

差評。

墊被堅硬如磐石。

還是差評。

圓潤的腳趾往被子外一伸,竟然會覺得冷。

不對勁。

安嵐迅速坐了起來。

她的身材很勻稱,如此劇烈地動作帶動下,也隻有那一頭柔順的長發在波動。

“喝點熱水吧。”

安嵐招手引來水壺,素指輕彈,壺中冷水頓時溫熱起來。

她輕抿了一口。

“?”

安嵐奇怪地盯著水壺看了半天。

也沒問題啊,為什麽她覺得今天的水有點酸?

“難道說我的靈力變質了?”

安嵐重新穿上衣服,她準備找個地方試一試。

就在赤足輕踏在冷冰冰的地麵上的瞬間,她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用雙手抱住了胸。

以她合體期巔峰的修為,絕無可能在這種尋常冬夜著涼。

有人暗算她!

安嵐手中憑空出現一把通透如玉的長槍,那杆槍又粗又長,比她還要高不少。

這是被封印的天尊之槍,她曾用這杆槍橫掃仙界三千大域未嚐一敗,直到她的膝蓋中了一劍。

好女不提當年勇。

安嵐虎視四方,霎時間,龐大的神識如巨浪般將洞窟掃了好幾遍,出乎她意料的是,整個山洞裏就隻有她一個有生命力的存在。

“難道我早衰了?”

安嵐坐在**,沉思良久。

在二次嚐試入睡失敗後,她用神識掃了一遍瓊明峰。

當她發現白憐正一個人縮在房間裏看陣法書籍時,她那緊繃的內心忽然一鬆。

“到我這裏來一下,一個人過來,不要驚動其他人。”

“嗯?”

收到傳音的白憐怔了片刻。

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這是師父安嵐的聲音!

什麽鬼?

白憐估算了一下時辰,現在已經是四更天了。

師父這個點讓她一個人到禁地裏去,而且還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白憐察覺到不妙。

她手指一鬆,玉簡跌落在桌麵上。

不好。

肯定是那種非常私密的事,不然師父不會特意提後半句話。

比如……

讓她去把在外的四師妹接回來!

白憐受驚了。

這不扯嗎。

按理來說四師妹應該是在二師妹上山兩年後才被安嵐選中。

安嵐行動的這麽快,她怎麽可能受得了!

白憐不動聲色地將玉簡收了起來。

“師父,我馬上過來。”

不能慌。

她一定要嚴詞拒絕安嵐,現在這兩個師妹她都還沒帶上正軌,湊三個怕不是要將她徹底榨幹。

白憐深吸一口氣。

她的神識如觸手般探到了兩位師妹的**。

很好,她們都睡著了。

白憐又看了看其他地方,沒有發現青鸞的身影,而兔兔吃飽喝足後抱著草在藥園裏睡得正酣。

她放心大膽地推門離去,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禁地山洞裏。

“師父。”

白憐一如既往的謙遜。

不過今天的安嵐似乎有點不一樣。

她眉頭緊鎖,鼻子微皺,左肩上的衣服滑落了一半也沒有發覺,雪緞般的肩膀就這樣**在外。

“你來了啊。”

回過神的安嵐很自然地將衣服拉了上去,她目光灼灼地盯著白憐,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白憐硬著頭皮問道:“師父,你找我有何事?”

安嵐輕咳一聲問道:“你最近有遇到什麽困難嗎?”

白憐愣了一下,這是什麽展開。

她連忙道:“da麻煩倒是沒有,就是……”

她提到了師妹。

“瓊明峰的丹藥有點不夠用了。”

她又提到青鸞。

“我也不知道我能教她什麽。”

安嵐點了點頭,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現在她不想聽任何與白憐本人無關的事!

青鸞也好,蕭錦瑟、蘇幼微也好。

通通不想聽。

她耐著性子問道:“你自己就沒有半點問題嗎?”

怎麽可能會沒有。

你說我一個金丹巔峰修仙者怎麽就被人吹成化神期大佬了呢?

白憐也不是客氣,她是真沒有那麽強啊。

她想起了一些事。

在返回度仙門的路上,佟謠再次恭喜她突破化神期,她試著解釋自己離化神期還有一段路要走,佟謠便連連點頭道:“我懂,這肯定是高長老讓白師姐你這麽說的,韜光養晦嘛,我真的懂!”

你懂個錘子!

白憐暗暗搖頭,這就是最困擾她的問題,但安嵐也沒法替她解決。

她低著頭,正打算開口,係統任務冒了出來。

【任務一:“我暫時沒有什麽問題。”(完成獎勵:塵光符)】

【任務二:“說起來,我確實有問題想要請教師父。”(完成獎勵:軟功+1)】

塵光符是很低級的符,效果類似照明彈,有一定的驅鬼效果。

但白憐關注的不在於獎勵珍貴與否。

沒問題還能惹出問題來,這個世界還能不能讓白師姐好了!

白憐盯著安嵐。

師父性格古怪,深似海,讓人捉摸不透。

所以她決定還是穩一手。

“說起來……”

白憐說著便取出了那本基礎陣法詳解。

【任務已完成,任務獎勵軟功+1】

在看懂書中的文字連起來是什麽意思後,白憐又遇到了新問題,這狗日的陣法居然牽涉到許多深奧的數學問題!

她總算明白陣法宗師為什麽比煉丹宗師少了。

笨蛋就算靠死記硬背入了門,也不可能再上一層樓。

白憐很慶幸自己並不是笨蛋。

在她看來,安嵐是縱橫仙界的不朽天尊,雖然實力大幅滑落,但見識還在,對她來說很困難的問題,安嵐肯定一看就透。

事實也正是如此。

“讓我看看。”

安嵐從白憐手中接過玉簡。

白憐走到她身旁,兩人相距不過一寸,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白憐平穩有力的心跳。

仿佛產生了共鳴。

又好像是在鼓掌。

安嵐有些煩躁的內心奇跡般地變得平和。

“師父,這個地方我不太懂。”

食指一點,不僅點在了漂浮的金色文字上,也點在了安嵐的回憶上。

她想起了白憐剛加入瓊明峰時的事。

青燈,石像。

那時候的白憐也像現在一樣站在她身邊,詢問她修煉上的要點,區別就是那時候的白憐看起來很稚嫩,每當抬頭看見她時都會羞澀的別過頭。

現在白憐大了,她變得沉穩了,但也沒有那時候那麽可愛了。

唉。

為什麽這些記憶會那麽模糊?

若非場景複刻,她竟完全想不起來。

一聲暗歎後,安嵐發現自己的好心情隨著回憶一起消失了。

她很討厭這種丟失了什麽的奇怪想法。

她是不朽天尊,她想要什麽都能輕易得到!

本應該如此……

安嵐悄悄拽緊長袖下的拳頭。

這些基礎陣法知識對她來說太簡單了,今天她就要拿出名師的架勢來,讓白憐對她頂禮膜拜!

“你看這。”安嵐伸手一指,“很簡單……從而可得……再這樣……一眼就能看出……”

她邊說邊用另一隻手比劃著,如此,一個接一個陣法在山洞裏出現。

在明黃的燭焰中顯得晦暗的山洞逐漸被彩色的光芒點亮。

白憐隻覺得自己站在一片璀璨的星河上。

眾星羅列夜明深,岩點孤燈月未沉。

這個師父……

牛逼!

換做是她,絕不可能表現得這麽輕鬆。

但牛逼歸牛逼,聽完安嵐的講解白憐一臉懵逼。

這哪簡單了?

這又是怎麽得出來的?

這樣是哪樣?

淦!

你們學神都是這麽講題的嗎?

“聽明白了嗎?”

安嵐微笑著詢問白憐。

“明白了,明白了。”白憐笑嘻嘻地點頭,她放棄治療了,“師父你真厲害!”

“你真的明白了?”

安嵐又問了一句,她隱約覺得不對勁。

“真的明白了!”

安嵐姑且認可了白憐的說法,她果然是有當名師的潛力的!

她又問:“還有其他問題嗎?”

這回係統沒有再出來展示存在感,因此白憐搖了搖頭。

安嵐一時無言。

她忽然間覺得徒弟太聰明了不是什麽好事。

她設想了自己與白憐徹夜不眠,探討修煉上遇到的瓶頸的場景。

就像那時候一樣溫馨。

隻是……

她的劇本寫了整整一本書,白憐卻僅僅擇取了第一頁。

她知道這不是白憐的錯,她總不能把白憐這個大聰明打成傻子吧?

安嵐暗暗搖頭,她上下打量著白憐。

說起來她和白憐也有半個多月沒見麵了,白憐身上的死字和之前比起來竟然又變多了。

其實這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

身上有這麽多死字的人怎麽可能會被大道眷顧,從而在身上產生道韻?

要知道道韻是生機的體現。

生與死要是能如此輕鬆的保持均衡狀態,那她早就實現真正的超脫了,又何至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安嵐拍了拍自己左側:“坐!”

白憐順勢坐下。

她特意往旁邊挪了挪,生怕壓到安嵐的衣服。

“……”

安嵐怔住了。

她與白憐之間隻隔著兩寸,但這兩寸就像一個從一個大域到另一個大域那樣遙遠。

空氣中彌漫著苦澀的味道。

安嵐開口道:“把腳伸過來。”

“誒?”

白憐不解。

“幫你檢查一下你的道韻,看看它是否有問題。”

“哦。”

白憐脫掉靴子和襪子,然後緩緩抬起了光溜溜的右腳,就這樣架在安嵐的大腿上。

老實說,她還挺不好意思。

師父畢竟是師父。

安嵐落落大方地抓住了白憐的腳,反複觀摩,她的心中沒有半點出格的想法,她是真打算幫白憐看看。

就在剛才,她發現自己不是那麽想看白憐會如何死了。

在最初的緊張過後,白憐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她望著師父那嚴肅且認真的眼神,感覺心中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

這副場景……

意外地讓人心安。

她不再去思考安嵐的身份,至少現在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師父,普通到讓人心安的師父。

半晌,安嵐鬆開白憐的腳,眉頭依舊緊鎖。

白憐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父,我身上的道韻有什麽異常嗎?”

安嵐搖頭:“很正常,而且似乎還在成長。”

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縱然是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算了,不想這個了。

安嵐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大堆東西,她將這些東西往白憐麵前一推。

“?”

白憐定睛一瞧,擺放在她麵前的有丹藥,有陣法書,有極品法器級別的護身法珠,有功能繁多的符篆,還有幾套陣旗。

安嵐道:“這些東西你都收下吧。”

白憐被驚到了。

除了那柄極品法器級別的無垢劍,她還是第一次從安嵐身上拿到這麽多東西。

有這些東西,就算是元嬰巔峰修仙者她也能壓著打。

“師父,我……”

白憐差點就給跪了。

師父在上!

安嵐扳著一張臉,威嚴滿滿:“你是瓊明峰的大師姐,沒點撐場麵的東西豈不是在給我們瓊明峰丟臉?”

“……”

“行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安嵐揮了揮手,她急著想將白憐趕走。

白憐將東西全收了起來,微微躬身:“謝謝師父。”

她轉身就要離去,這時候安嵐又叫住了她。

“等等!”

“?”

隻見安嵐從戒指中取出一個卷軸:“我看你挺喜歡在牆上掛畫的,這幅畫我覺得還不錯,你拿回去掛上吧。”

“是。”

白憐沒有多問。

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將安嵐給她的東西整理好後,她將那個卷軸打開,呈現在她眼前的赫然是一副人物畫,畫中之人正是長裙飛舞、飄然若仙的安嵐。

白憐抬頭看了眼牆上掛著的另一幅畫,那是她在試驗自己的繪畫能力時畫出來的師妹肖像畫。

恰好旁邊還有空地,白憐小心地將安嵐送給她的畫掛了上去。

看起來還不賴。

每天拜一拜,指不定哪天安嵐一高興就再次給她發福利了。

山洞中。

眼見著白憐將畫掛了上去,安嵐心情愉悅地躺在**,這才對味嘛,隻有一幅畫多別扭。

此時,布衾不冷了,墊被也不硬了。

十幾個呼吸後,安嵐沉沉入睡。

夢中。

她是個好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