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海軍主力艦隊一直在朝鮮?而且正全速向天津趕來?這是什麽意思?僧格林沁、奕增、載釗、桂良先後都是一楞,看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英法四國聯合艦隊雖然分出一支分艦隊,但聚集在天津海麵的主力艦隊依然還有二百多艘戰艦,而且三級艦、四級艦的數量遠不是南洋海軍艦隊能相提並論的,南洋海軍艦隊趕來天津做什麽?

僧格林沁最先回過神來,見是幾人都站著,他連忙伸手讓座,而且是將他坐的首位讓了出來,易知足也不是沒在意還是覺的理所當然,絲毫沒做推辭,徑直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瞧見這情形,桂良眼皮子一跳,如今易知足已經辭去一切職位,就剩下一個空筒子爵位——三等公爵,居然大刺刺的坐了首位,這是極為不合規矩的,畢竟僧格林沁是郡王,他自己是東閣大學士,奕增是盛京將軍,就連載釗這個北洋水師提督也是掛著北洋海防的欽差職銜,怎麽也輪不到易知足來坐這首位。

偏偏僧格林沁、奕增、載釗三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他也不敢吭聲,就勢在僧格林沁下首落座,載釗一落座便迫不及待的道:“南洋海軍新近又增添了大批戰艦?”

易知足聽的一笑,“風帆戰艦已經處於淘汰邊緣,何必還花費大量銀子去購置戰艦?”

“那是殲滅英國東印度艦隊繳獲頗豐?”奕增一臉狐疑的道:“可是聽說東印度艦隊所有戰艦全部都自沉了,傳聞有誤?”

“傳聞無誤。”易知足含笑道:“英國東印度艦隊所有戰艦確實已全部自沉。”

聽的這話,僧格林沁幾人不由的一頭霧水,既沒添置戰艦,也無繳獲,就南洋海軍艦隊一百多艘戰艦,而且主要還是小型的輔助艦和蒸汽炮艦,巴巴的趕來天津做什麽?奕增忍不住道:“校長應該清楚,英法四國聯合艦隊千方百計都想尋找南洋海軍主力艦隊決戰........。”

“我也是千方百計要尋找對方主力艦隊決戰。”易知足笑道:“渤海是個好地方,可以關門打狗!”

關門打狗?僧格林沁四人不由的麵麵相覷,一百多艘戰艦想全殲人家的二百多艘戰艦?而且還是以英法兩國為主的艦隊,這是聽錯了,還是對方說錯了?

略微遲疑,僧格林沁才道:“國城的胃口可真是夠大的,有把握?”

“為了這一戰,我可是部署了四五年時間,豈能沒把握?”易知足語氣輕鬆的道:“當初堅持將津京做為主戰場,為的就是關門打狗!”

載釗反應最快,連忙道:“元奇發明大威力的新式火炮了?”

“不錯。”易知足頜首道:“元奇軍工廠這些年可沒閑著,相繼研製開發了新式的後裝槍炮,這一戰,咱們在武器方麵占據絕對的優勢,即便艦隊規模小,也完全能夠以少勝多!”

話才落音,就聽的一聲響亮的“報告。”

聽的是馮仁軒的聲音,易知足朗聲道:“進來。”

一身筆挺軍裝穿著馬靴的馮仁軒大步進來,向幾人敬禮後道:“報告校長,軍列來的太密集,無法及時卸車,懇請派部隊配合。”

太密集?能有多密集?連卸車都來不及?僧格林沁連忙表態道:“本王這就安排兵丁前往火車站協助卸車。”

載釗也道:“城內的北洋水師官兵也可以前往協助。”

“有勞了。”易知足含笑拱了拱手,“時間緊急,這兩日將會有源源不斷的軍列抵達天津,火車站日夜都需要有人卸車。”

天津火車站,此時已經忙成了一鍋粥,不獨是裝卸工,剛下車的元奇新兵都加入了搬運的隊伍,短短不到兩個時辰,就有八趟軍列車相繼開進車站,天津雖是大站,幾個站台也全部被排滿,若是不能盡快卸車,必然會極大的影響後續的軍列。

一門門大小火炮從火車上卸載下來,一箱箱彈藥、手榴彈、香煙、藥品、罐頭等等輜重被迅速的從火車上搬運下來堆放在站台上,隨即又被一輛輛板車、馬車、騾車、驢車等轉運出去。

整個火車站人來人往一片忙碌,站內站外隨處可見荷槍實彈警戒和巡邏的元奇新軍,桂良、奕增兩人一進火車站就留意到了這些個荷槍實彈的士兵,兩人都是親自帶領過八旗新兵的,對於米尼槍十分熟悉,一眼就發現這些士兵手中的槍支不一樣,很顯然是,是易知足所說的後裝槍。

兩人對視了一眼,緩步走向最近的一個士兵,除了槍支外,兩人還發現士兵腰間還多出兩樣東西,桂良忍不住道:“能將你的槍給本部堂看看嗎?”

要看槍?開什麽玩笑?呂小橋抬眼瞧了兩人一眼,沒吭聲,他不知道怎麽開口,拒絕不好,不拒絕也不行,手中的槍哪能輕易給人?其實從兩人下轎踱過來他就留意到了,八抬大轎,紅寶石頂子,補子是仙鶴和麒麟,妥妥的一品文武大員,不過,這跟他沒關係,他們元奇新軍可不是八旗綠營,他索性不開口。

見的對方一個小兵居然不理會他,桂良估摸著是嚇著對方了,他身後一個親衛卻是嗬斥道:“這是製台大人,還不見禮!”

“放肆!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奕增輕聲嗬斥道,他畢竟在南洋海軍廝混了幾年,知道元奇新軍推崇官兵平等,敬禮是要還禮的,這個小兵很可能就是見他們穿著官袍,才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該敬禮。

遠遠瞧見這一幕的連長江連海已是小跑過來,到的跟前,立正敬禮,隨即朗聲道:“諸位大人,我們正在執行警戒任務,請問有什麽事情?”

“連長。”呂小橋委屈的道:“他們要下我的槍。”

一聽這話,江連海臉色登時一冷,“我們正在執行任務!諸位大人要看槍械,可以去站台。”說著,伸手道:“請——。”

什麽叫下你的槍?是看看你的槍!桂良也不好解釋,當即也不吭聲,徑直邁步,奕增卻是微微頜首,笑道:“是我們唐突,還請通報一聲,桂中堂前來火車站視察,看是否還需要增派人手。”

桂良悶著頭一路前行,那個小兵也就罷了,那個下層軍官的態度十分冷談生硬,這讓心裏多少有些不痛快,因為他很清楚,新軍對於基層軍官是十分重視的,這些基層軍官對朝廷大員的態度,也可以說就是元奇新軍對朝廷的態度。

進的站台,一眼瞥見站台上一排排的大小火炮,堆積如山的各種貨箱,他心裏不由的大為震驚,這麽多輜重,元奇究竟調集了多少部隊前來天津?

不一會,奕增就轉了過來,到的跟前笑道:“元奇可真是大手筆,京杭線、石太線都全線停止營運,今天一天,計劃有三十趟軍列抵達天津......。”

桂良輕聲問道:“知道易國城調集多少兵力來天津?”

奕增瞥了他一眼,“大人擔心什麽?”

“擔心京師。”桂良說著指了指那一排排的大小火炮,“元奇若是突然發難,八旗新軍能阻擋的住?”

“阻擋不住。”奕增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皇上離京沒有?”

“還沒有。”桂良沉吟著道:“咱們是不是該聯名具折懇請皇上盡快離京前往熱河。”

略微沉吟,奕增才道:“皇上若是前往熱河,必然要抽調八旗新軍隨行,京師亦要部署兵力防守,津京一戰,可就無法參與了.......。”

黃昏時分,桂良、奕增才返回海防公所,一進大門,兩人就發現,原本在大門值守的北洋水師士兵已經換成了元奇新軍,很顯然,整個海防公所的防務已經由元奇新軍接管,看來,易知足就是連他大舅子掌管的北洋水師也是不放心的。

兩人進的大門徑直前往僧王居住的院子,剛剛吃過晚飯在院子裏散步的僧格林沁見的兩人進來,迎了幾步,問道:“情況怎麽樣?”

“從北洋、綠營抽調了三千人輪流前往火車站協助卸車。”桂良說著話頭一轉,“這裏怎麽都換上元奇新軍了?”

僧格林沁雲淡風輕的道:“海防公所如今已成為元奇新軍的指揮部,自然是要換防。”

三人進的房間,掌了燈,奕增才接著道:“這一仗,元奇可謂是下了血本,火車站幾個站台輜重堆積如山,目前運抵的大小火炮就有百五十門,聽說還有數量不小的類似山地榴彈炮的迫擊炮,士兵除了裝備的是寶山式步槍——後裝線膛槍,還有手榴彈,另外,子彈的改變也很大,全部是整裝銅殼子彈......。

初步估計,寶山式步槍在射程方麵優勢不是很明顯,但是在射速方麵的優勢則太明顯了,至少能夠提高二三倍,而且射擊姿勢更為自由,即便是趴在地上也能裝彈射擊,另外,手榴彈的殺傷範圍也不小,至少在二十米......。”

桂良接著道:“元奇新軍調集前來天津的陸軍,初步估計在六萬左右,不可不防......應懇祈皇上盡快前往熱河。”

僧格林沁輕聲道:“皇上已有電旨,不會離京。”

皇上不會離京?桂良一呆,“萬一......萬一......。”他說了兩個萬一,卻終究是不敢將元奇造反作亂攻打京師的話說出來。

“本王也覺的皇上不離京更好。”僧格林沁緩聲道:“眼下既非夏季亦非秋季,前往熱河以什麽名義?避暑?圍獵?津京大戰,皇上卻去了熱河,天下人怎麽看?再說了,元奇若是有心作亂,皇上前往熱河,八旗新軍還的分兵,這等於拱手將京師讓給元奇。”

那也總比被元奇新軍包了餃子,一鍋端了的強!這話桂良沒說出口,他暗自打算明天一早就回京師,怎麽著也要勸鹹豐去熱河避一避,留在京師,實在是太危險了!

奕增其實心裏也不願意鹹豐前往熱河,他擔心鹹豐抽調他隨駕扈從,津京那麽大的戰事,況且這一戰易知足又完全是勝券在握,留在天津說不定還有機會參戰,退一萬步說,就是沒有有參戰的機會,這也是難得的觀摩機會!

略微沉吟,他才道:“王爺這話不無道理,皇上留守京師,乃是聖明之舉。”

見他也附和,桂良忍不住道:“元奇既研發出了後裝槍炮、整裝銅殼子彈,而且有把握以百餘艘戰艦在渤海殲滅英法四國聯合艦隊,為什麽還要將戰場選擇在津京?為什麽不是廣州?他完全可以在廣州殲滅四國聯軍!”

“咳。”僧格林沁輕咳了一聲,道:“據本王所知,在提出以津京為主戰場時,易國城就說的十分清楚明白,天津京師是英法聯軍必然攻擊的目標,而廣州上海包括馬尼拉,都是無法斷定的,所以從一開始,南洋海軍主力艦隊就一直隱藏在朝鮮。”

桂良也不與他爭辯,他清楚自己也辯不贏,反正他心裏總覺的津京這一戰易知足是不懷好心。

小會議室裏。

趙文烈舉著燭台照著大幅地圖,緩聲道:“大連距離天津不過二百餘海裏,明日上午,聯軍艦隊就會抵達海河入海口,南洋主力艦隊從朝鮮浦項趕到大連,還需要多長時間?”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惠甫是擔心英法四國聯軍得知元奇大增兵天津之後,撤兵?”

趙文烈點了點頭,道:“大掌櫃早有安排?”

“當然。”易知足道:“渤海灣沿海府縣除了大連和福山縣之外,其他府縣的有線電報已經全部掐斷,並嚴令禁止私船入海。至於從朝鮮浦項到大連,不過六百多海裏,四五天時間就能趕到。”

也就是說,這中間至少有著一天的空隙,趙文烈看了他一眼,心裏隱隱有些擔憂,天津是北方鴉.片走私最為活躍的地方,沒有之一,他敢肯定,天津應該有不少官員甚至是京師有不少達官貴族參與鴉.片走私,這些人會不會走漏消息,可是難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