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隊裏命令就是命令,沒有那麽多為什麽,雖然有不少士兵心裏不願意,但還是乖乖的將掛在腰間的手榴彈解下交了上去,隨即有序的沿著壕溝進入指定的陣地。

林麻子招手將排長顧常有叫到一邊,“戰前緊張很正常,但氣氛太壓抑沉悶也不行,得想法子緩解一下他們的緊張情緒,你也是老兵了,不用我教吧?”

“明白。連長。”顧常有連忙道。

“讓各班班長寬慰下他們,尤其是新兵......。”林麻子話沒說完,抬頭就見營長張小紅快步過來,連忙迎上前去,“營長——。”

張小紅關切的道:“我過來看看,怎麽樣?士氣還好吧?”

林麻子連忙敬禮,朗聲道:“報告營長,士氣如虹!”

微微點了點頭,張小紅才道:“這次是少有的大陣仗,也是咱們與四國聯軍的第一仗,必須打出威風來!”

“營長放心!”林麻子連忙朗聲道:“屬下等保證不會丟了咱們二營的臉!”

很快,林麻子就明白了為什麽營長會說是少有的大陣仗,透過草叢望見江麵上密密麻麻的戰艦,他不由的倒吸了口涼氣,今兒怕是得有一場惡戰。

江麵上,旗艦“普洛威號”號甲板上,額爾金望著前麵的虎門炮台默然無語,駐東印度和中國區艦隊司令西馬縻各厘率領艦隊炮擊虎門的結果,他很清楚,雖然隻是試探性的,但無艘輔助艦上前連忙邊都沒摸著就被擊沉,讓他不得不極度重視這個號稱‘遠東第一要塞’的虎門炮台。

不過,即便是明知虎門炮台是塊硬骨頭,他也得硬著頭皮來打一打,不攻破虎門炮台,龐大的艦隊就無法溯江而上,沒有艦隊的支持,攻打廣州,就純粹是開玩笑。

江麵上,龐大的艦隊已經依照計劃緩緩分成三部分,江心是準備攻打虎門炮台的主力戰艦,兩側江岸則是掩護運兵船登陸,對於攻打虎門炮台,他們早就經過無數次推演,最好的辦法是登陸包抄,水陸夾攻!

靖遠炮台,麥廷章緩緩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心裏有些懷疑易知足的判斷,聯軍正分別從廢棄的沙角炮台和大角炮台兩處登陸,不僅兵力眾多,還有大量火炮,怎麽看也不象是試探性攻擊,這完全是想一鼓作氣攻下虎門的架勢。

“軍門。”參將金景榮指著虎門水道口,“他們在清理蕉門水道口。”

“這一仗怕是有點玄。”副將湯生智輕聲道:“對方戰艦太多,一旦順著蕉門水道而上,水陸夾擊,西岸的元奇新軍怕是守不住,西岸炮台若是不保......橫檔炮台也守不住,南洋海軍艦隊去哪了?”

麥廷章慢條斯理的點了支雪茄,慢悠悠的道:“兩側的水道都準備了數百艘火船,無須擔心。”

沙角,從沙角登陸的是法國和西班牙陸軍,指揮官是法國陸軍少將蒙托邦,因為有戰艦的火炮壓製和支援,對於登陸,蒙托邦絲毫沒放在心上,事實也證明,清軍並沒有阻擊他們登陸的意圖。

雖然沒有遭遇阻擊,蒙托邦還是保持了足夠的警惕,命令部隊登陸之後呈扇形向前搜索前進,他很清楚,清軍在兩岸不可能不設防。

亞娘鞋島東側的山坡陣地上,連長林麻子不自覺的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心裏的汗,瞧著一隊十幾騎搜尋前進的洋兵,他知道隱瞞不住了,眼見的對方越來越近,已經不足百米,他再也沉不住氣,喝道:“打!”

“砰砰砰”一陣排槍聲中,十幾個巡邏騎兵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徑直就被打的從馬上栽下來。

聽的從西北方向傳來槍聲,站在廢棄炮台上的蒙托邦迅速的舉起了望遠鏡,就在這時,對岸的大角炮台方向也傳來零星的槍聲。

下午兩點,在旗艦“普洛威號”號上的額爾金就接到稟報,清軍在東西兩岸都構築有大型防禦陣地協守虎門炮台,工事完善,防備森嚴,兩方防禦陣地的兵力大約都在六七千至一萬左右。

對於他們的迂回包抄,水陸夾擊戰術,清軍早有準備,而且防備森嚴,這仗打還是不打?他頓時就猶豫起來,瞥了一眼包令,他沉聲道:“確定廣州有五萬元奇新式陸軍?”

“至少是五萬,這是不容懷疑的。”包令語氣篤定的道,廣州有不少商人和走私販與香港保持極為密切的聯係,要了解元奇在廣州的駐軍數量對他來說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見的額爾金態度似乎有點動搖,海軍少將賀布開口道:“閣下,虎門炮台並非無法攻破,我們有將近三百艘戰艦......。”

“我明白。”額爾金道:“損失三十或者五十艘戰艦,足以攻破虎門炮台,然後呢?艦隊敢溯江而上去攻打廣州?你知道清國海軍主力艦隊在什麽地方?”

聽的這話,賀布趕緊閉嘴,天知道清國海軍主力在什麽地方,若是他們艦隊主力敢去廣州,被清國水陸夾擊奪回虎門炮台,那整支艦隊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猶豫了下,包令才試探著道:“總不至於收兵吧?”

“命令蒙托邦在沙角構築陣地,擺出長期進攻的姿態。”額爾金緩聲道。

包令沒吭聲,他清楚,這有可能是最好的選擇,擺出這麽大的陣仗,草草收兵,怕是軍心不穩,他們畢竟是四國聯軍,強攻也不行,清軍構築有完備的防禦陣地,強攻,肯定是傷亡慘重,構築陣地,擺出長期進攻的姿態應該是最為有利的。

遲疑了下,賀布才開口道:“大角地方太狹窄,無法投放更多兵力,但是沙角可以投放更多的兵力.......。”

“投放更多兵力?投放多少?元奇在廣州有至少五萬兵力。”額爾金瞥了他一眼,“我不希望在廣州打一場沒有任何把握而又傷亡慘重的戰役,不值得!”

聽的這話,賀布一臉不解的道:“那為什麽不幹脆撤回香港?”

“兩個目的。”額爾金道:“一,借這機會整合一下陸軍,清國陸軍很強大,我們的陸軍不能各自為戰,必須整合一下。二,造成廣州的緊張局勢,誘使清國從上海抽調更多的兵力增援廣州。”

山頂上,從望遠鏡裏看到聯軍從大角炮台撤離,在沙角開始構築陣地,易知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果然不出所料,發現他們防禦森嚴,連試探性進攻都省了。

趙文烈不解的道:“敵人這是調整攻擊方向?”

“這是自己找台階下。”易知足說著看向燕揚天,“這段時間兩軍對峙,避免不了會發生小規模的交火,必須避免暴露新式裝備,否則,怕他們連攻打天津都不敢!”

燕揚天連忙道:“屬下明白。”

下山的路上,趙文烈才抽空問道:“香港的有線電報已經截斷,聯軍無法獲得外界情報,會不會破壞計劃?”

聽的這話,易知足放緩了腳步,“香港的有線電報必須截斷,否則會令對方起疑,再則,該獲得的情報,再電報開通那段時間,他們也應該都獲得了,另外,他們在沙角紮營,也能獲取他們想要.......應該說,是我們想讓他們獲得的情報。”

一個臘月,四國聯軍和元奇新軍在虎門一帶仿佛是進行陣地戰對抗演習一般,雙方不斷增兵,可著勁的構築擴大各自的陣地防禦工事,時不時的也乒乒乓乓的打上幾槍開上幾炮,數萬大軍對陣,一個月下來雙方的傷亡都不超過三位數,著實是堪稱奇葩。

實則,元奇沒心思攻打聯軍,聯軍也沒心思發動大規模的進攻,雙方都很有沒默契的消磨時間,等待開春之後北方的海域解凍。

不過,從各種渠道收集的情報得知元奇在廣州集結的兵力越來越多,額爾金等聯軍將領都是喜上眉梢,對於他們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消息,他們千方百計都想元奇從上海抽調兵力增援廣州。

廣州隻有鐵路通到長沙,數萬大軍從長沙走水路到江寧,即便是有足夠的船隻至少也的一個多月時間,而他們艦隊從廣州到天津,半個月就足夠,廣州集結的兵力越多,對他們攻打天津越有利!

春節一過,初四,易知足就出了廣州乘坐火車前往長沙,這是去年才開通的鐵路線,即便是太平軍占據湖南的時候,這條鐵路的修建也沒受到多大的影響,畢竟元奇與太平軍暗中也有生意往來,太平軍也不拒絕這條鐵路的貫通。

行至長沙府醴陵縣,易知足便下了車,隨行的衛隊帶有戰馬,他徑直趕往萍鄉,原本這裏還有些摸不著頭腦,聽聞目的地是萍鄉,他才反應過來,笑道:“大掌櫃這是放心不下,要親自前來看看?”

易知足也不否認,頜首道:“這不是小事,親自來看看,心裏也好有個底。”

從醴陵到南昌,再從南昌乘船走贛江沿江而下經鄱陽湖入長江下江寧,這就是易知足想出來的兩全其美的路徑,從從醴陵到南昌,途徑萍鄉、宜春、新餘總計七百裏,沿途繁華便於補給,大軍急行,七日可至。

從去年冒出這個想法,他就電令沿途府縣組織民力緊急拓寬這條驛道,要求寬度達到十二米,因為是元奇劃撥銀子,且又是易知足這個東南王的命令,沿途府縣地方官員沒有一個敢怠慢的,都是分外賣力,希圖得到賞識。

出了醴陵城,踏上驛道,趙文烈就感慨不已,雖然還是土路,但卻十分平整,他忍不住笑道:“隻是為了一次行軍,這似乎有點太浪費了吧?”

“哪有浪費的?這條驛道以後就是一條公路!”易知足道:“惠甫不能隻看到英吉利的鐵路,也應該看到英吉利的公路......。”

“公路?”趙文烈楞了下,道:“這公路有何意義?”

易知足一笑,“當然是促進商貿,以後鋪上柏油......。”

“鋪泊油?”趙文烈驚愕的道:“這得多少銀子?有錢也不是這般花法。”

“以後你就知道了。”易知足說著一夾馬腹,輕揮一鞭,瞬間就竄了出去。

香港,總督府,會客大廳。

額爾金緩緩掃了在座眾人一眼,道:“如今已是二月,再有一個月,確切的說,二十五天左右,天津附近海域就會解凍,諸位對北上攻打天津和北京,可有異議?”

法國特使葛羅沉吟著道:“可我們現在對天津北京的情況也是一無所知。”

“天津的守軍主要是北洋水師,二萬兵力不到。”額爾金道:“北京的守軍則是八旗新軍,五萬兵力,但實際上隻有三萬人配備了米尼槍.......至於上海,還有二萬元奇新軍。”

格蘭特毫不客氣的問道:“這些情報可準確?”

“這個情報是俄國東正教駐北京傳教士團提供的。”包令解釋道:“是前段時間開通電報時,在上海的俄國特使普提雅廷發來的電報,俄國與清國的關係,我想諸位應該都很清楚,乘著俄國在克裏米亞戰爭戰敗無力顧及亞洲的情況下,清國不僅強占了勘察加半島,還出兵中亞和東亞......俄國人是最樂意見到清國戰敗的。”

葛羅徑直問道:“貴國同意攻打天津北京的計劃?”

額爾金道:“我國允許我們自由行動。”

猶豫了下,蒙托邦才道:“攻打天津北京,我們依然麵臨著六萬裝備米尼槍的新式陸軍。”

“我們可以留下一支艦隊牽製上海的兵力。”額爾金道:“元奇絕對不會不顧上海的安危前往支援天津,隻要留下一支三、四十艘戰艦的艦隊,就完全能夠牽製元奇在上海的二萬兵力。這樣,我們需要對付的就是清國朝廷的四萬多新軍,其中還有一萬多是海軍。”

毫無疑問,留下來作為牽製的這支海軍分艦隊的處境是最危險的,有可能麵臨著清國海軍主力艦隊的圍剿,法國海軍少將沙內關切的道:“分艦隊如何安排?”

額爾金爽快的道:“分艦隊司令官由賀布將軍擔任,戰艦由他挑選。”頓了頓,他接著道:“還有個好消息,美國人在高雄港為我們準備了充足的補給,包括我們急需的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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