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一戰破城,來不及撤離的七千精兵盡數被殲,迪爾蘇姆謝爾陣亡,清軍正從濟嚨向熱索瓦快速挺進,聞報這一消息,廓爾喀首相鍾巴哈杜爾不由的大驚失色,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此番廓爾喀侵藏,實實在在的是傾國之戰,不僅是壓上了所有的兵力,還傾盡財力從巴特拉、加爾各答向英國人采購了大量的武器彈藥,一戰就死了七千,幾乎是傷亡過半,不僅是他承受不了,廓爾喀也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損失!

不消說,清軍肯定是直奔都陽布而來的,鍾巴哈杜爾一陣慌亂,很明顯,清軍的戰力遠高於廓爾喀軍,否則不至於遭受如此大的慘敗,這仗不能再打下去,必須盡快乞和,讓清軍退兵。

熱索瓦是廓爾喀軍重點設防的據點,也是一個天險,山高河深,水流湍急,廓軍在熱索河上架設鐵索橋,沿河兩岸構築碉樓,自乾隆年間,福康安率大軍攻入廓爾喀之後,廓軍在熱索瓦增修了三座碉樓,加固了防禦,南北兩岸的碉樓達到了八個。

作為前鋒的龔得樹率兵抵達熱索瓦,隨即就組織炮兵對北岸的碉樓發起攻擊,濟嚨一戰,部隊傷亡不小,知道廓爾喀軍勇猛,他也學乖了不少,學會充分發揮火炮和米尼槍的優勢,在三百米外發起遠攻。

在強大的火力優勢下,半個時辰不到,北岸的三個碉樓就在火炮的轟擊下坍塌,廓軍無法忍受光挨打不還手的痛苦,丟下了百多具屍體,慌亂的撤向南岸,不過,他們在撤離之時抽調了鐵索橋上的木板。

又是這一招,龔得樹輕蔑了看了一眼狹窄的晃晃悠悠的鐵索橋,一臉戲謔的神情,乾隆時福康安率大軍入藏攻入廓爾喀,攻打熱索瓦時,廓軍就是用得這一招,當初福康安是派藏兵從上遊繞道過河,兩麵夾擊,才得以渡過這鐵索橋,現在嘛,簡單多了,火炮齊轟就是。

“榴彈炮準備,防備敵人破壞鐵索。”龔得樹沉聲道:“另外,抓緊時間平整地麵,構築火炮陣地。”

待的僧格林沁率領大部抵達熱索瓦,一門門陸戰炮在馬匹的拖拽下相繼進入準備好的炮位,不等開炮,龜縮在對麵碉樓裏的廓軍就開始全麵潰逃。

大軍渡過熱索鐵索橋,沿途一路追擊,猶如無人之境,追擊百六十裏至協布魯,廓爾喀的使節緊趕慢趕終於是趕到了。

僧格林沁不懂藏語,況且壓根就沒有罷兵的意思,索性懶的見廓爾喀使節,打發赫特賀接見,不多時,赫特賀就趕到中軍大帳回稟,“廓爾喀請求歸誠,保證永不再犯,廓王、首相願意進京朝覲,賠償五百萬盧比,乞求大將軍退兵。”

“五百萬盧比?二百萬兩白銀都不到就想讓咱們退兵?”僧格林沁哂笑道:“鍾巴哈杜爾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一萬大軍進藏,人吃馬嚼,彈藥消耗,兵員傷亡,二百萬銀子就想打發了?”略微一頓,他才沉聲道:“趕出去!”

清軍拒絕和談,早在鍾巴哈杜爾的預料之中,當年福康安率領大軍侵入廓爾喀時也同樣是拒絕談和,他也是故伎重演,抽調兵力在清軍進攻的路線上層層設防,他沒敢奢望能翻盤,之希望能夠拖延時間,因為冬季很快就要到來了,隻要能拖住清軍,就能保住都陽布!

福康安當年功虧一簣,止步納瓦科特,距廓爾喀國都陽布僅一日路程,最終僵持不下,見好就收,接受廓爾喀歸降。

這個錯誤,僧格林沁自然不會再犯,不過,他也沒有改變進軍路線,依然遵循福康安當年的進軍路線挺進,他很清楚,要吞並廓爾喀,必須徹底打殘廓爾喀軍,對於他來說,最怕的是廓爾喀軍逃跑,那才是後患無窮!廓軍沿途攔截,卻是正中他下懷!

清軍萬餘大軍一路快速挺進,七戰七捷,半月時間就兵臨廓爾喀國都陽布城下!實際掌控廓爾喀軍政大權的首相鍾巴哈杜爾在絕望中自殺,作為傀儡的廓爾喀王——蘇倫德拉打開城門,恭迎清軍入城。

上海,鎮海公府,長樂書屋。

曹根生一臉興奮的快步走進房間,笑道:“大掌櫃,魏先生,西藏報捷,僧王攻占廓爾喀國都陽布,首相鍾巴哈杜爾自殺,廓爾喀王蘇倫德拉上表歸順。”說著,他趕緊將電報遞了過去。

“好!好!”易知足滿臉笑容的連說了兩聲好,拿下了廓爾喀,攻占了陽布,就等於在藏南釘下了一個釘子!獲得了一個橋頭堡!廓爾喀陽布的氣候可是西藏要強的太多了,海拔也隻有一千多米,遠比拉薩、紮什倫布海拔低,比起西藏方便駐軍遠了。

等到明年開春,再吞並錫金和不丹,不僅足以確保西藏的安全,而且距離阿薩姆也近得多,利於收複阿薩姆這個英國人在亞洲的茶葉基地!

阿薩姆原本就是屬於緬甸的領土,被英國人割占,不過,要想名正言順的收複阿薩姆,還的最終解決緬甸的問題。

見他一臉的笑容,魏源遲疑了下,才提醒道:“僧王占領廓爾喀,太平軍又攪亂緬甸局勢,爵爺就不擔心英國人找麻煩?”

英國人找麻煩?易知足聽的一笑,“廓爾喀是大清的藩屬國,廓爾喀出兵侵入西藏,朝廷出兵平定,其性質是國內平定叛亂,屬於大清內政,幹英國人何事?

緬甸也是大清的藩屬國,太平軍本身就是叛軍,同樣是屬於內政,英國人即便擔心危及英國在緬甸的利益,也不會通過外交途徑解決,隻會也隻能訴諸武力!”

說到這裏,他看向曹根生,吩咐道:“給軍機處去電,為確保西藏安全,為避免英國人掌控廓爾喀,必須將廓爾喀納入大清版圖,建議,封廓爾喀王為郡王,入京為質,或者,直接殺掉,徹底覆滅廓爾喀沙阿王朝,我傾向於前者。”

頓了頓,他接著道:“另外,西藏有線電報的鋪設進度要加快,川藏、青藏兩條補給線不能因為大捷而懈怠,尤其是青藏線,必須要確保隨時向西藏大量運送補給物質。”

待的曹根生離開,魏源才道:“由四川、青海向西藏運送補給補給消耗大,而且時間長,從地圖上看,廓爾喀離海也不遠.......。”

“廓爾喀離海是不遠,加爾各答也是個好港口......。”易知足說著微微搖了搖頭,“不過,那片地方是英國人占領的,要想奪過來,不是一件容易事。”

京師,紫禁城,乾清宮,西暖閣。

鹹豐盤坐在炕上,將幾份電報在桌子一並攤開對比著細看,幾份電報都是來自西藏——僧格林沁、駐藏辦事大臣滿慶,達賴喇嘛--凱珠嘉措,幫辦大臣赫特賀。

西藏大捷,殲滅廓爾喀軍一萬三千餘人,攻占廓爾喀國都陽布,這是連乾隆也沒做到的,連達賴喇嘛凱珠嘉措都發電報恭賀,鹹豐自然是格外高興,況且,這次領兵入藏的是僧格林沁,還有三千八旗新軍,可是實實在在的朝廷的功績!

不過,僧格林沁、滿慶、赫特賀都提到大幅增加番兵定額之事,讓他心裏有些不踏實,很不踏實!兩個旅,一萬五千人,原本有三千定額,擴充一萬二定額,仿照八旗新軍編製,訓練,所有番兵武器彈藥由元奇供給,統屬不變。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銀子,天大的好事,但鹹豐心裏卻一點不踏實,米尼槍是好東西,陸戰炮、榴彈炮都是好東西,可這些好東西沒了彈藥就成了廢物,西藏大舉擴編新軍,僅僅隻是為了吞並西藏周邊的幾個小藩屬國?還是說,易知足想染指西藏?

思忖良久,他依然難以決斷,瞥了一眼跪在下麵的彭蘊章,道:“西藏番兵增額一事,你是何看法?”

彭蘊章跪的兩隻腳都有些發麻,聽的這話,才知鹹豐是在為這事糾結,當即回道:“皇上,微臣竊以為,番兵增額,是為了吞並藏南幾個小藩屬國,西藏不僅有番兵,還有土兵和僧兵。”

這話一針見血,鹹豐恍然醒悟過來,若是不允番兵增額,元奇必然會轉身扶持達賴、班禪的僧兵和土兵,那才是更大的麻煩!等於是說,他壓根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皇上。”一個太監在門口稟報道:“穆蔭遞牌子求見,說是有上海電報。”

上海來電,鹹豐是特意吩咐,隨到隨呈,當即便頜首道:“讓他進來。”

見是空兒,彭蘊章輕輕磕了個頭道:“皇上,電報迅捷,又值多事之秋,軍情繁重,微臣懇祈軍機值房增加些人手......。”

聽的這話,鹹豐才察覺到,軍機處還真的該增加新人了,奕訢罷值,穆章阿病休,林則徐去了河南治河,瑞麟改授西安將軍,如今軍機處就剩下彭蘊章、穆蔭、杜翰、文慶四個軍機,文慶還是新進的。

如今黑龍江用兵,西藏用兵,西南多事,西北事情也不少,山東賑災,河南治河,事情繁雜,而且還要快速處理,四個人確實有些忙不過來,他暗自琢磨著,戶部尚書柏葰是個合適的人選,還有肅順.......,肅順熟悉了解易知足,又在南洋海軍呆了幾年,讓肅順入值軍機,也算是一個信號——一個與元奇緩和關係的信號。

略微思慮,他才開口道:“擬旨,著戶部尚書柏葰入值軍機,戶部侍郎肅順學習入值。”

“微臣遵旨。”彭蘊章心裏暗暗吃驚,恭親王奕訢入值軍機,打破了皇子不得幹政的祖製,奕訢才罷值,又讓肅順入值軍機,這又打破了宗室子弟不得幹政的祖製,他也不敢多嘴,畢竟奕訢都能入值軍機,肅順為什麽不能?

再則,戶部尚書柏葰,肅順,都是讚成朝廷使團出使西洋的,看來,鹹豐這是借這機會表明態度。

穆蔭進來見禮後,隨即呈上易知足從上海發來的電報,鹹豐看過之後,沒多想就道:“回電,允準。另轉發給僧格林沁。”

對於吞並藩屬國,鹹豐並不太抵觸,大清不吞並,英國人、俄國人也會吞並,不過,大清藩屬國眾多,吃相不能太難看,不能引起其他藩屬國恐慌。

見鹹豐如此隨意,穆蔭連忙道:“皇上,如此一來,京師會多出一些異姓郡王......。”

“你是想說,有悖於異姓不封王的祖製?”鹹豐看了他一眼,語氣淡然的道:“藩王本就是郡王,總不能降為公爵罷,再說了,違背祖製的還少了?”

柏葰,肅順入值軍機的諭旨在京師官場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京師官場最不缺乏的就是人精,鹹豐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朝中大員,他讚成出使西洋,柏葰就無須說了,本就是戶部尚書,又是支持出使西洋的,入值軍機沒什麽多說的。

令人詫異的是肅順入值軍機,雖然大清有宗室子弟不得幹預政務的祖製,但也有皇子不得幹預政務的祖製,恭親王奕訢都能打破祖製入值軍機,肅順這個宗室子弟入值軍機也就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了。

問題在於肅順這些年基本都是閑職,也沒辦什麽正經差事,更談不上政績功績,鹹豐為什麽打破宗室子弟不得幹預政務的祖製,讓肅順入值軍機?

最振奮的還要數京師一眾宗室子弟,宗室子弟不得幹預政務的祖製被打破之後,是不是意味著宗室子弟的春天來臨了?

作為當事人的肅順在欣喜之後冷靜下來,仔細琢磨了一番,他便微服出了府邸前往京師的電報局,給易知足發了一封密信,既是報喜,也是探詢。

別人不清楚他為什麽能入值軍機,他自己卻是清楚的很,鹹豐之所以破格讓他入值軍機,是因為他與易知足的關係,他能不能在軍機處立住腳跟,完全取決於朝廷與元奇的關係,取決於易知足對他支持的力度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