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伍紹榮去混跡花旗國官場,易知足也是抱著姑且試試的念頭,雖說後世的花旗國黑人都能做總統,但這個時期的花旗國種族歧視的觀念還是頗為強烈的,黃種人會不會被認可,還很難說,不過,嚐試一下,也不是什麽壞事,若是中國能夠強勢崛起,花旗人改變觀念也不是沒有可能。

見伍紹榮不吭聲,他試探著道:“怎麽,對去花旗國做官沒有興趣?”

伍家與花旗商人關係極好,而且交往數十年,伍紹榮作為怡和行掌櫃,十三行行總商,對於花旗國的情況甚是清楚,聞言輕歎道:“家父已七十有餘,在下如何能有心思在花旗國長駐不回?再則,咱們在花旗國毫無基礎可言,即便有錢,也不可能得到花旗人的認同。”

“這豈是一蹴而就之事?沒個十年二十年的積累都是妄想。”易知足含笑道:“紫垣兄且先去紐約看看,若是不願意,咱們另外栽培人手,此番咱們船隊去紐約,隻是一個開始,以後每年,元奇都會源源不斷的安排大量的人去花旗國。”

伍紹榮聽的心裏一動,看來元奇確實不是一般的重視花旗國,略微沉吟,他才道:“派那麽多人去花旗國做甚?”

“一是選派適齡孩童少年去花旗國留學,一是選派青壯去花旗國做工,為元奇培養技術工人。”易知足道:“元奇之所以選擇在花旗國經濟複蘇的這個時候去,不僅是為了開辦分行,也是為了開辦工廠。”

頓了頓,他接著道:“紫垣兄去紐約,不妨抽時間好好琢磨一下花旗國的股票交易市場,元奇的股票的市場連起步也談不上,很多方麵要借鑒歐洲各國的。”

兩人一路交談,直到船行至白鵝潭才分手,回磊園,易知足一下轎,柳總管便迎上來稟報道:“爵爺,孔掌櫃已經來了有一陣了。”

孔建安有什麽事?易知足暗自奇怪,前兒才去了元奇總號,他也沒多想,徑直道:“請他去我書房,我略微洗漱下,隨後便到。”

進的後院,白雪聞的他一身酒氣,一邊侍候他洗漱一邊吩咐下人去熬解酒湯,洗漱畢,她才試探著道:“爵爺明日可有時間?”

易知足一笑,“這幾日事情不少,先說說看是什麽事?”

“女子學校的事情。”白雪輕聲道:“女子學校還在籌建,不過那些個丫頭也不能一直放敞,所以另尋了個地方作為臨時校舍,安排了些女先生教授,女校籌辦不容易,妾身希望爵爺能多關心關心,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抽空去轉轉。”

易知足爽快的道:“成,明日晚飯後,咱們一起去看看。”

“謝爵爺。”白雪說著附耳輕聲道:“妾身已經幹淨了。”

“行,談完事過來喝你的解酒湯。”易知足輕笑著快步走了出去。

書房,孔建安特意著下人多點了兩隻盞燭台,三盞燭台將整個書房照的明晃晃的恍如白晝,易知足一進來便笑道:“孔掌櫃這是唱的哪一出?”

孔建安見禮之後便掏幾張紙鈔獻寶似的一一擺在書桌上,笑道:“大掌櫃請看——。”

掃了一眼前麵的英鎊、美元,易知足隨意拿起後麵的一張紙鈔,這是元奇印刷廠才新印刷的紙鈔——五元的麵額,孔建安在旁笑吟吟的道:“大掌櫃比較下。”

不用比較,拿在手中略微摩挲,易知足就知道這紙鈔的質量不錯,絲毫不遜色英鎊和美元,他緩聲問道:“能夠大批量生產了?”

孔建安一臉興奮的道:“能,衛三畏拿著樣鈔下午尋到總號,本意是見大掌櫃,沒見著人,他才將樣鈔著我轉呈,他說如今的印刷廠完全可以成規模的印刷新鈔.....。”

將幾張新鈔就著燭光仔細反複的看了好幾遍,易知足才緩緩放下,掏出一支雪茄點上,行新鈔,他並不著急,卻不料衛三畏、孔建安卻如此上心,略微沉吟,他才開口道:“現在不是行新鈔的時機。”

孔建安含笑道:“先在安南行,如何?”

先在安南行?易知足眼睛不由的一亮,這似乎應該可行,在安南推行紙鈔,有利於掌控安南經濟,利於朝廷對安南的統治,朝廷必然是不會阻止的,略微沉吟,他才道:“如此一來,等若是讓朝廷覺元奇有行紙鈔的能力,再則,在安南行紙鈔,也避免不了紙鈔回流廣東......。”

孔建安輕聲道:“在安南行紙鈔,可以收放自如,在下倒是覺的,這倒是一個試探朝廷反應的好機會。至於回流,元奇也不是沒行銀票,隻要不是大規模的紙鈔回流,紙鈔與銀票何異?朝廷不會太在意。”頓了頓,他接著道:“如今元奇團練已納入朝廷經製......,總不能不行紙鈔了罷。”

“言之有理,倒是我鑽了牛角尖。”易知足微笑道:“或許咱們應該轉換一下思路,采取迂回包抄的方式行紙鈔。”

孔建安會意的笑道:“大掌櫃可是打算從藩屬國入手?”

“不錯!”易知足頜道:“唯有從藩屬國入手,朝廷才會放任,不過,這事得好好跟朝廷溝通一下,對一眾藩屬國實施金融侵略,有利於朝廷對藩屬國的掌控,朝廷想來是樂見其成的。”

頓了頓,他才吩咐道:“先預做準備,不僅是印刷紙鈔,也要加大在沿海一眾藩屬國增開分行的力度,行貨幣,終究還是要以武力為後盾的。”

“屬下明白。”孔建安興奮的道,若是能在安南、朝鮮以及南洋諸藩屬國大範圍推行元奇紙鈔,大清本土的紙鈔行就是水到渠成,無可阻擋。

待的孔建安離開,易知足依然在盤算著紙鈔行之事,行紙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誰都清楚,紙鈔一旦貶值就是廢紙一張,中國從宋朝開始就已出現紙鈔,曆經宋元明三朝,最終還是被無情的淘汰,這讓老百姓對紙鈔敬而遠之。

安南情況特殊,一旦吞並了安南,元奇可以憑借著南洋海軍的武力強製在安南全麵推行紙鈔,可其他藩屬國呢?以元奇分行推行,難以大範圍普及,唯有以武力恐嚇強製推行!當然,也不能一味的訴諸武力,還的將藩屬國的王室拉進來元奇來,大棒加胡蘿卜,永遠是最好最穩妥的法子。

廣州,越華書院,欽差行轅。

剛從外麵吃過早茶回來的惠親王綿愉哼著小曲兒,步態悠閑的走進欽差行轅,易知足回廣州這段時間隻來拜訪過他一次,他絲毫沒放在心上,他心裏很清楚,自己這個征南大將軍就是個擺設。

行軍打仗的事情他壓根就不懂,糧草彈藥等輜重補給的事情他插不上手,至於安南方略什麽的,他壓根就不想,反正有功勞少不了他那份,他何苦沒事給自個找不自在?易知足不來找他,他樂的自在。

沿著林**沒走多遠,一個管事便急衝衝的迎了上來,利落的見禮道:“稟王爺,有京師六百裏加急。”

一聽六百裏加急,綿愉不由的皺了下眉頭,不消說,肯定是諭旨下來了,著他與安南使團談判,想到又要乘船出海,他心裏就有些怵。

趕回住所一看,果然不錯,道光下旨,著他與易知足商議,盡快與安南使團達成協議,令他意外的是,居然還有一道旨意,著易知足即刻進京!

易知足不是夏季才從京師回來?這才幾個月時間?怎的又召他進京?綿愉滿頭霧水,實在猜不透究竟是怎麽回事,是因為宗室覺羅子弟的事情還是安南的事情?若是安南的事情,不可能還要瞞著他,難道是南洋海軍的事情?他也懶的多費心思,當即吩咐,去喚易知足前來。

匆匆趕來的易知足看過諭旨後也是琢磨不透,總不至於道光又病重臥床了吧?否則實在是沒有召他進京的理由,這才出京幾個月時間?

見他也是一臉迷茫,綿愉道:“國城盡管放心,安南談判事宜,本王必然會極力爭取,不達目的誓不休。”

安南談判事宜,易知足並不關心,他很清楚綿愉的斤兩,綿愉出麵比他更適合,他擔心的是京師的風險,這無頭無腦的突然召他進京,怕不是什麽好事。

見他皺著眉頭,綿愉笑道:“皇上一年兩次召你進京,這是多大的恩寵,多少人盼還盼不來呢,再說,你有快船,別人進京一趟需要一兩個月,你半個月就足夠了。”

“如今可是冬季。”易知足搖頭道:“渤海冰封,隻能走6路。”

“廣州這地方冬季也是暖如暮春,本王倒是忘了這茬。”綿愉說著寬慰道:“走江寧前往京師也費不了什麽事。”

什麽叫費不了什麽事,北方冬季大雪冰封,運河北部應該都結冰了,隻能是騎馬或者是坐馬車,娘的,這是個什麽事!易知足很是無語,實在是琢磨不透,究竟有什麽事情又讓他進京?想來想去,實在是想不透,索性不在想,與綿愉談了一陣關於安南談判的事情之後便悶悶不樂的起身告辭。

一路上坐在轎子裏,他依然琢磨不透,不可能是道光再次病重,就道光那身子,絕對經不住如此折騰,道光至少還有五六年好活,絕對不會是道光病重!

若不是道光病重,又為的什麽在這大冬天裏讓他即刻進京?安南、南洋海軍、元奇、京杭鐵路?這似乎都不可能!他突然想到,會不會是綿愉這段時間在廣州明察暗訪,嗅出了什麽?彈藥局,槍械廠,如今都不算什麽事,朝廷已經允許元奇展兵工廠。

難不成是因為青蓮教或者是天地會?白芷、金英兩女就在磊園,應該不至於,黃殿元也是最近才離開廣州,就算黃殿元被抓,也不可能如此快傳到京師,應該都不是。

回到磊園,易知足才決定下來,去一趟京師,看看究竟是什麽情況,至少,在他看來,應該是不會有什麽問題的,考慮到這一趟進京,怕是費時不短,一進大門,他就吩咐人去召集各路人馬,如今正是上海快展的時候,他還真是耽擱不起。

廣州是豔陽高照,京師卻是漫天大雪,榮貝勒府,後院,六姑娘載通依著窗邊靜靜的欣賞著園中的臘梅,“姐姐這是在賞梅呢?還是在想念遠方的人呢?”雖著話音,一個臉盤豐潤,略顯調皮的女子突然從窗戶下冒了出來。

載通被她嚇了一跳,待的看清楚是載道,這才嗔道:“這大雪的天,七妹不在自個院子裏呆著,卻跑來我這裏做甚?”

載道笑嘻嘻的跑進了房間,哈著手道:“,皇上要給姐姐指婚,是不是真的?”

載通白了她一眼,道:“聽誰嚼舌根子呢?”

“是不是真的?”載道追問道:“聽說指婚的對象還是那個風頭正勁的元奇大掌櫃!”

見她哈手,一臉凍的通紅,載通放下窗戶,道:“你還聽說了什麽?”

載道輕笑道:“還聽說皇上已經下旨,著那人進京。”

“啊?”載通有些吃驚的道:“這麽天寒地凍的讓他進京?”

“姐姐這就心痛了?”載道打趣著道:“不過,,那人花心的很,上次來京師,好幾個親王都送了些美貌的丫鬟給他,聽說他年輕時在廣州的名聲也不好......。”

“年輕時?”載通道:“他多大年紀?不是說才二十出頭?”

“二十三四吧。”載道不肯定的道:“要說那人也真是有些怪,又不是寒門小戶人家,好歹也是行商子弟,怎的二十三四還沒成親?”

“行商也並非都是富貴之家。”載通柔聲道:“我最近打聽了下,近些年許多行商都6續破產倒閉,易家的孚泰行也是瀕臨倒閉破產,是那人力挽狂瀾......。”

聽的這話,載道一臉驚愕的道:“這麽說,這事是真的?姐姐真願意下嫁那行商子弟?”

載通輕歎了一聲,道:“不願意又能怎的?這事哪由的姐姐做主.....。”(未完待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