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欠條還能打出花來?孔建安登時覺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不過,易知足?13??番話說的也是實情,元奇這幾年大手大腳的捐輸,不說其他地方,就是廣州也有不少議論,若非易知足現在的身份地位不同以往,賺錢的本事也確實了得,這個大掌櫃怕是早就做不下去了。

略微遲疑,他還是忍不住道:“這欠條究竟如何打?”

易知足笑了笑,道:“擴股分紅。”

擴股分紅?孔建安一臉不解的看著他,這又是西洋的新詞?擴大股本當做紅利?

“咱們手頭如今沒現銀,不可能現銀分紅。”易知足緩聲解釋道:“為著元奇聲譽著想,咱們也不能采取負債分紅,那麽,就唯有采取擴股分紅方式,將股東手中的銀股和身股按比例擴增。比如我名下是二十五股銀股,擴增二倍,加起來就變成七十五股,雖說沒得到現銀,但股數擴大了三倍這比現銀分紅更為實惠。”

更為實惠?孔建安疑惑的看著他,沉吟了片刻才道:“在下愚鈍,這一擴股,所有股東手頭的銀股身股都擴增了三倍,這分紅放比例似乎沒有變化?”

“你這是刻舟求劍。”易知足笑道:“元奇並非一成不變,而是在不斷的擴張壯大,股本會不斷的增加,比如說現在是一萬股,以後是十萬股。股本增加,利潤也會隨之增加,你想想看,那會是什麽情形?再比較一下,是現銀分紅好?還是擴股分紅好?”

這一下,孔建安算是明白了,擴股分紅比現銀分紅強的不是一星半點,畢竟誰都清楚,元奇如今正在快速擴增壯大,十倍可能不大,但擴大幾倍應該是沒問題的,微微點了點頭,他才道:“擴增股本,似乎不算是打欠條吧?”

“沒有現銀分紅,許諾以後賬期增加紅利,不是打欠條是什麽?”易知足笑道:“不過,這次賬期分紅不止於此,我打算將元奇銀股身股推向證券交易所進行公開交易,對元奇沒有信心的,可以在交易所賣出手頭的銀股身股兌現。”

公開交易?孔建安臉上神情登時嚴肅起來,半默然晌才開口道:“銀股公開交易影響不大,但頂身股是元奇的凝聚力所在,元奇所有職員的奮鬥目標都是為了獲得元奇頂身股,如果可以交易,必然影響甚至是嚴重打擊職員的積極性,而且,沒有頂身股的掌櫃,似乎也有些不妥。”

易知足頜首道:“言之有理,頂身股交易再好好榷商一下。”

見的易知足采納,孔建安暗鬆了口氣,接著道:“元奇如今擁有的頂身股數目不小,擴股的話,會不會影響以後的銀股與身股的比例能不能身股采取現銀分紅的方式?”

“不妥。”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頂身股的魅力就在於與銀股享有同等的權利,不能區別對待,況且,這次擴股,無形中也降低了身股在總股本中所占的比例,無須擔心。”

聽的這話,孔建安隱隱發覺這次擴股分紅和股權公開交易並不簡單,他可是清楚的記得,易知足當年曾明確指出頂身股的三大弊端——身股隻參與分紅,不承擔損失,容易造成造成權責失衡;銀股數量不變,身股與日俱增,導致所有權和經營權矛盾,削弱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的優勢;大比例無保留的分紅,限製資本的積累和元奇的發展。

看來,大掌櫃這次是借助賬期分紅,有針對的弱化頂身股製度的弊端!完善元奇的股權製度,想到這裏,他心裏暗自佩服。

兩日後,西關,行商公所。

大議會廳裏,十三行一眾行商及其子弟濟濟一堂,相互交談著,等著易知足的到來,自《江寧條約》簽訂後,廈門、寧波、上海三地開辟為大清對外通商口岸,廣州一口通商徹底成為曆史,壟斷大清對外貿易的十三行也隨之成為曆史。

而以十三行小輩名義組建的元奇銀行,如今卻是如日中天,隻怕當初誰也沒有料想到會有這一天,也不會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不過,雖然失去了壟斷對外貿易的身份和地位,淪落到與一眾行外商自由競爭的天地,但一眾行商憑借著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人脈和與外商打交道所積累的經驗和口碑,日子倒也不難過。

諾大的議會廳裏,難得聚集在一起的一眾掌櫃們追思憶往,滿腹感慨,交換信息,打探行情,猜測元奇分紅,談興正濃時,同順行吳家老二吳雲棟快步進來,道:“大掌櫃來了。”

吳雲棟這幾年一直在元奇團練廝混,明顯黑了些,卻也壯實了不少,整個人氣質變化不小,舉止沉穩,眼神淩厲,聲音洪亮,一句話就蓋過了所有人聲音。

議會廳略一安靜,伍紹榮便率先站起身來,一眾掌櫃登時紛紛起身看向門口,雖說易知足是晚輩,但如今卻貴為一等子爵、南洋提督,又是元奇大掌櫃,他們哪裏敢有絲毫怠慢。

易知足身著一襲灰色長衫,緩步走到門口,衝著眾人拱手笑道:“有勞諸位叔伯兄弟久候。”

順泰行的馬佐良連忙拱手還禮,爽朗的笑道:“咱們也是剛來,平日裏難得一聚,還的感謝大掌櫃給予機會讓咱們敘舊。”

一眾掌櫃都熟知他性情,也不大禮參見,紛紛拱手還禮,連聲附和。

易知足滿麵含笑的伸手禮讓道:“今日沒有外人,諸位不必拘泥那些虛禮,請坐。”

眾人都是半官半商的身份,都知道規矩,連忙齊聲道:“大掌櫃請。”

易知足也不矯情,徑直走到主位上落座,待的眾人坐下,他便開門見山的道:“此番召集諸位一聚,主要說一件事情,這次元奇分紅,不分現銀,而是擴股,所有股東手中銀股身股,皆是一送二,也就是三倍,而且銀股允許在廣州證券交易所公開交易,定價,一兩一股。”

“一兩一股?”盧繼光失聲道。

“咱們手中的銀股是二千兩白銀一股,按照比例銀股一股折算成二千股,身股一俸,也是如此多。”易知足含笑道:“分解成小股,是為了方便交易所進行交易。”

聽的這話,眾人才暗鬆了口氣,不過,一個個隨即又反應過來,這次分紅,雖然是擴股分紅,但按照這價格卻等於是一股銀股分紅四千兩白銀,這手筆是不是太大了點?還有,交易所一兩一股,能賣的出去嗎?這賣不出去,可變不成現銀。

掃了眾人一眼,易知足微笑著道:“銀股在交易所公開交易,這是極為難得的機會,我奉勸諸位一句,不僅不要賣掉手中的銀股,若是手頭有閑錢,能買多少買多少!”

這是什麽意思?一兩一股,能否賣的出去還難說,居然讓他們大量買進?一眾掌櫃不由的麵麵相覷,紛紛交頭接耳,輕聲議論,半晌,安昌行的容坤宜才朗聲道:“大掌櫃,如今十三行已煙消雲散,咱們商號現銀周轉尚嫌不足,哪有閑錢購買銀股。”

易知足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善意提醒諸位一聲,元奇銀股既在交易所公開交易,諸位手頭銀股,皆可隨心所欲,自由買賣。”

他這一說,眾人反而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是買好還是賣好,若是能夠一兩一股賣掉,眾人手頭銀股價值就是十五萬兩白銀,這可不是小數目。

易知足今日召集一眾行商,為的就是穩定元奇股價,這次高調擴股分紅,為的是穩定元奇人心,為的是讓人眼熱,以利於吸引更多的人入股元奇,便於元奇在兩江擴張,若是股價一路下跌,慘不忍睹,就失去了意義,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略微猶豫,盧繼光開口問道:“大掌櫃,能否問一下,元奇這兩個賬期利潤有多少?”

聽的這話,議會廳登時安靜下令,所有人都齊刷刷往向易知足,元奇這些年巨額捐輸不少,額外開支同樣不小,這次又大手筆擴股分紅,所有人心裏都疑惑,元奇究竟賺了多少銀子?

緩緩掃了眾人一眼,易知足才道:“諸位應該都知道,我就是個甩手掌櫃,元奇具體盈利多少,我還真不清楚,不過,應該沒什麽現銀,這一點,諸位心裏都應該清楚。

雖然這兩個賬期,元奇沒有積攢下多少現銀,但元奇的利潤絕對不低,銀子哪裏去了?用於再投資了!用於投資一係列的工廠,用於在兩江的擴張,另外,還有元奇團練。

而接下來的賬期,將是元奇收獲的季節,東煌絲業、榨糖廠、造船廠、彈藥局、鋼鐵廠、佛廣鐵路,昌化鐵礦、元奇團練,都會逐步回本,並且為元奇創造巨大的利潤。”

吳天垣揚起頭,頗為意外的道:“元奇團練也能帶來利潤?”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哂笑道:“你們該不會都認為元奇團練是賠錢貨吧?”頓了頓,他才沉聲道:“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們,元奇團練不僅是元奇的根本,也是真正的一本萬利的投資,將會為元奇帶來你們意想不到的潑天一般的財富!

你們都應該知道,元奇團練擅自出兵安南,是為了強占鴻基煤礦,可是你們有誰知道鴻基煤礦的價值有多大?”說著,他緩緩的伸出兩根指頭,“不是二千萬,不是二億,是二十億兩白銀!”

議會廳裏安靜的落針可聞,眾人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二十億兩白銀!這絕對是一個他們不敢想象,令他們感到窒息的天文數字。

“不用懷疑這個數字,這還是保守的估價。”易知足緩聲道:“這兩年元奇已經探明,鴻基煤礦周邊,有著長達三百裏,厚達三十米的煤層,覆蓋麵積方圓兩百平方公裏,知不知道一平方公裏是什麽概念?一平方公裏等於667畝地。你們想想十三萬畝地的煤礦有多大?”

待的眾人回過神來,易知足已經離開了議會廳,“老馬,二十億兩白銀,這不會是真的吧?”

“不好說,不過,鴻基煤礦反正不會小,否則大掌櫃也不會讓元奇團練擅自強占鴻基,這風險可不小。”

“鴻基煤礦再大,一年又能開采多少?頂破大天,一年也不過二三十萬噸,能值多少銀子?”

“你糊塗了吧,鐵路!昌化鐵礦都修建鐵路了,鴻基煤礦如此大的價值,能不修鐵路?”

“這煤又不能當飯吃,多了就不值錢了。”

“這可不好說,這廣州城裏裏外外燒煤的可是越來越多了,周邊府縣聽說現在也開始燒煤了,聽說那個蜂窩煤和藕煤爐子就是大掌櫃鼓搗出來的。”

“諸位,別隻看到一個鴻基煤礦啊,大掌櫃的意思諸位難道沒聽出來,這元奇團練以後是準備大肆掠奪周邊的藩屬國!”

“朝廷會允許元奇團練如此肆無忌憚?”

“元奇團練出兵安南也幾個月了,可看見朝廷吭聲?”

“這銀股可千萬別賣了!”

“這消息可別對外透露!”

“說的是!”

伍紹榮沒吭聲,靜靜的聽著眾人議論,鴻基煤礦究竟有多大,他不清楚,但他相信,絕對不會小,這一點從元奇團練強占鴻基朝廷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可以看的出來,他也清楚,易知足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透露如此重要的消息,就是為了防止元奇股價一上交易所就暴跌。

這消息可別對外透露?這簡直就是笑話,這麽多人,消息還能瞞得住?不消幾天就會傳揚開去,而這估計也正是易知足樂意看到的,不得不說這小子真是好手段,不僅賣了人情,也達到了目的。

盧繼光緩步踱了過來,輕聲道:“伍兄對此怎麽看?”

“看看再說。”伍紹榮說著轉身出了議會廳,盧繼光緊跟著出來,道:“看什麽?”

“看朝廷對安南的反應。”伍紹榮道:“安南畢竟是藩屬國,朝廷不可能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