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收複約翰內斯堡之後,德蘭士瓦都城比勒陀利亞也隨之收複,約翰內斯堡因為沒有遭遇抵抗,遭到的破壞並不大,整體保持還算完好,但比勒陀利亞因為布爾人的頑強抵抗而遭到極為嚴重的破壞。

一支小隊騎兵緩慢的在城內各處巡視著,望著到處是殘垣斷壁,滿目瘡痍的比勒陀利亞城,克魯格心裏在滴血,因為金礦的開采,德蘭士瓦財政空前富裕,投入了巨額的資金用於都城的建設,如今卻盡數毀於戰才悶聲道:“大掌櫃素來好說話,而且並無強烈的意願......。”

“先生是想乘機逼迫?”易正行緩緩搖了搖頭,“布爾人窮苦慣了,未必能如先生之願。”

上海,黃浦江麵上,一艘懸掛著海魂旗的中型輪船緩緩的溯江而上,甲板上,須發皆白的黃殿元一臉感慨的眺望著沿岸的繁華景象,有些渾濁眼中滿是感慨其間還夾雜著些對往昔的留念。

“會長,江麵上風大。”四十出頭的副會長吳明生勸道:“馬上就靠岸了,先回船艙吧。”

“這次來上海,我想多呆一段時間。”黃殿元輕聲道:“見過了大掌櫃,你先回葛羅巴。”

“嗯。”吳明生順從的應道,老爺子身體每況愈下,這怕是最後一次來上海了。

輪船緩緩靠上碼頭,船上的旅客想來是在海上呆膩味了,爭先恐後的湧上碼頭,黃殿元不慌不忙的登到最後,才在幾人護衛下緩緩踏上碼頭,一直在碼頭上等候張望的嚴世寬快步迎了上來,拱手笑道:“見過黃先生。”

“怎敢勞駕嚴掌櫃的親自來接。”黃殿元笑著還了一禮。

“黃先生這話可就折殺在下了。”嚴世寬笑道:“幾年不見,大掌櫃和在下都掛念不已,若不是不方便,大掌櫃就親自來接了。”

“大掌櫃最不喜歡的就是迎來送往。”黃殿元笑嗬嗬的道,隨即吩咐道:“還不見過嚴先生。”

吳明生連忙拱手道:“在下吳明生見過嚴先生。”

“吳先生不必客氣。”嚴世寬見他頗為麵生,不覺有些奇怪,卻也沒在意,伸手禮讓道:“黃先生請——。”

在嚴世寬的安排下,休息了一個下午,到的五點,黃殿元才前往鎮南王府,易知足特意設宴為其接風洗塵,他也沒請別人,隻讓嚴世寬作陪。

黃殿元年輕之時酒量極大,也極為好酒尤其是烈酒,隨著年歲漸大,酒量也是驟減,因為身體的原因,醫生強烈要求他戒酒,這幾年已是極少端杯,易知足了解他的情況,自然不敢上烈酒,上的是溫好的黃酒,酒杯刻意換成了一錢杯,菜則是以閩菜為主。

三人都是數十年的交情,沒有外人在也沒有什麽拘束,況且年紀也都不小,酒杯一端,就打開了話匣子,杯來盞往,不知不覺已是二兩酒下肚。

黃殿元一臉追憶的感慨道:“當年初次見麵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一晃,都老了。”

提及往事,易知足也頗為感慨,“四十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好在總算沒白忙活。”

看了他一眼,黃殿元自斟了一杯酒,一口飲了,才道:“今年,該換屆了吧?”

易知足笑了笑,道:“就這樣挺好。”

黃殿元愕然道:“恭王還要連任?”

“不會。”易知足緩聲道:“應該是肅相。”

“國城兄有六十出頭了罷?”黃殿元緩聲道:“難道真不打算擔任總理大臣?”

易知足笑道:“如今這樣難道不更好?何必去自找苦吃。”

“我覺著現在這樣也好。”嚴世寬插話道:“想管事沒人敢不聽,想清閑就可以甩手不管,財權在手,軍權在握,還掌控在輿論,沒必要非要做什麽首相。”

沉默了下,黃殿元才道:“就讓大清萬萬年?”

“一代人隻能做一代人的事。”易知足感慨了一句,隨即自斟自飲了一杯,放下酒杯,他隨手點了一支香煙,這才緩聲道:“我國三千年封建專製,文化、傳統、思想都根深蒂固,這四十年來雖然不遺餘力的進行憲政以及共和思想的宣傳,不遺餘力的普及教育,但要想實行共和,我國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每代人有每代人的使命,每代人的精力有限,時間也有限,同時也會受到時代的局限,不是我不想推翻滿清,而是時機不到。

我們這一代的使命就是播下種子,夯實基礎,至於推翻滿清,廢除君主立憲,那是下一代人的使命。”

黃殿元有些鬱悶的道:“我不在意是君主立憲還是共和,我在意的是推翻滿清,以元奇如今的實力,以國城的威望,登高一呼,改朝換代是易如反掌。”

“既然已經虛君立憲,改朝換代還有何意義?”易知足笑道,頓了頓,他接著道:“如果能早生一百年,我會毫不猶豫的改朝換代。但現在,真心沒有必要。

我國與英吉利不一樣,英吉利從來就沒有出現過農民起義式的改朝換代,我國雖然有著漫長的封建君主專製時代,但卻頻繁通過農民起義改朝換代,也就是俗話說的皇帝輪流坐。

所以,對於我國來說,君主立憲製度不可能長期存在,即便是漢人皇帝,即便是虛君立憲,都難以長久,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給子孫後代招禍?”

說到這裏,他放緩了語氣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若做皇帝,還可能是虛君立憲嗎?”

聽的這話,嚴世寬笑道:“那絕對是君主專製!而且是獨斷專橫!”

“其實,我不願意出任總理大臣,也是出於這個顧慮。”易知足語氣輕鬆的道:“我若任總理大臣,絕對會架空議會,就象這次向五國宣戰,若是交由議會討論,不可能通過!”

黃殿元道:“所以說,我國的國情,還是要乾綱獨斷!”

“所謂乾綱獨斷,就是獨裁。”易知足緩聲道:“雖然獨裁不符合曆史潮流,不符合時代潮流,不過卻可以適當的變通一下,改一家一姓為政黨。”

聽的這話,黃殿元放下心來,這等於是說最終還是要推翻君主立憲製,也就是說滿清還是要被推翻,即便他有生之年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但至少可以安心了。

第二天上午,八點,黃殿元準時帶著吳明生進了長了書屋。

吳明生雖說是南華會副會長,但這些年來一直奔波於歐洲和美洲,這還是頭一次得見易知足,心裏難免有些緊張,他心裏很清楚,對方雖然不是大清至高無上的皇帝,但其權勢卻在皇帝和首相之上,恭謹的躬身見禮之後,他便垂手侍立於黃殿元身後。

易知足打量了他兩眼,笑道:“不必拘謹,黃會長多次在書信中提及你。”

黃殿元補充了一句,“晉升你為副會長,也是出自大掌櫃的提議。”

聽的這話,吳明生連忙躬身道:“屬下定不辜負大掌櫃提拔信任之恩。”

南華會如今已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華人黑幫,其生意遍布世界各國,是易知足最重要的資金來源之一,黃殿元這次帶他來上海就是為退位讓賢做準備。

“四十年前,因為我國禁煙,英吉利不惜動用武力打開我國大門。”易知足緩聲道:“如今我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必然也有可能遭到西洋各國的封禁因此,必須未雨綢繆。

南華會不能一條道走到黑,也不能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必須分出一部分精力轉向其他正當的生意。”

“屬下遵命。”吳明生毫不遲疑的道。

易知足緩聲道:“南美的衝突可能會越來越大,這是機會,多關注一些。”

“屬下明白。”

易知足看向黃殿元,笑道:“有容兄難得來上海一趟,這次就多逗留一段時間罷,正好我這段時間也清閑,有時間多陪陪您。”

黃殿元笑著拱手道:“在下也正有此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蘇州河公園。

白日裏的公園頗為熱鬧,隨處可見打牌下棋遛鳥喝茶的老人,也有不少說書練攤的,但觀眾基本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很少能見到小孩和年輕人,當然,節假日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身著一襲長袍的肅順和解修元並列而行,一路漫步一路輕聲交談著,談判已經結束,兩人都沒急著返回京師,而是留在上海等待,等待著朝廷解除盛京軍區司令醇親王奕譞的旨意。這事不僅是關乎東北,也關乎京師的穩定,肅順不想剛剛返回京師又跑來上海。

蘇州河公園在上海並沒有多大的名氣,也不是什麽有名的景點,但卻是上海老人的聚集中心,尤其是退休的老工人和職員多。

肅順特意前來,主要是想實地了解一下退休以及退休金製度,對於元奇別出心裁的這個製度,朝廷官員頗有非議,原因很簡單,朝廷致仕官員尚且沒有退休金,元奇的職員和工人卻有,心裏自然是不平衡。

兩人轉了一圈,隨意的找了些老頭老太太閑談,大致了解些情況之後便在河邊一處較為僻靜的長木椅上坐了下來休息,“時間越長,需要發放的退休金數額就越大,元奇究竟是怎麽想的?”

解修元望著河麵思忖了一陣,才開口道:“早在元奇創建之初,大掌櫃似乎就有了退休製度和退休金的初步構想,隻不過當時是以頂身股的方式體現出來的,應該是見到效果好,才在工廠裏推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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