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詛咒寶器的世界

樓蘭國燕州府西郊,有一處已成廢墟的土窪沼澤之地,幾乎完全被人遺忘了,隻有附近的居民才知道它的存在。

這一天午時,廢墟草地裏,忽然有個少年厲吼一聲,聲音淒厲,然後睜開血一般的眼神,如燈豆爆開一般,全身做出龍勢虎撲之勢。

隻是當他做出這樣的動作時,馬上牽動他身上的傷痕,疼得身體一抽。

少年楚有才發現自己躺在濕漉漉的草地上,周圍還有一處綠騰花枝,當下連忙站了起來,凝視著周圍,卻發現周圍隻是一片廢墟。

“妹妹重病,急需要錢做手術,我千辛萬苦發明了一種藥方,正準備申請專利,可是我的醫學博士導師卻把我的成果竊為己有,我搶上醫學院的大學講堂,要和他對峙,可是卻忽然地震,講堂崩塌了……這裏是哪裏?”

楚有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對,仔細一看,完全驚呆住了。他穿著古代的粗衣麻布,周圍的沼澤水窪裏顯示出他稚嫩的臉。

“我明明都讀博士生了,怎麽好像回到了十七八歲時的樣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時,楚有才忽然聽到了一陣戰栗的疼痛聲,回頭一看,發現在他不遠處,有一隻小雁兒正萎靡不振地側臥在地,它身上全是血,尤其是腳上還纏著一個碩大的鐵夾子,而那雁兒正用一種痛苦哀求的眼神望著他,讓人生起幾分憐惜。

哪怕這樣,雁兒還在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不小心中了捕獸夾嗎?”楚有才忽然想起自己妹妹的遭遇,生起了惻隱之心,當下上前將雁兒腳上的夾子小心翼翼地拿開,然後環視周圍,剛好發現有止血的幾味草藥,嚼碎後塗在雁兒的腿上。

然後他輕輕地拍著雁兒的身體說:“我們都束縛在這個世界裏,為生存所迫,何等的同病相憐,以後多加小心吧。”

在那個世界裏,他出身貧寒,天資並不聰穎,他隻能比別人加上兩倍的時間用心,他沒有時間玩遊戲,唯獨和妹妹一起的時候,才有那麽一絲溫馨。妹妹是個很感性的人,喜歡膩著他,還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看著動物受傷,都會照顧它們,久而久之,他開始對醫術感興趣,隻可惜妹妹後來查出了白血病。

若是妹妹在這裏,一定會蹭著這隻雁兒的翅膀,會輕聲呢喃著說要照顧這可憐的雁兒一輩子的話吧……

隻是這裏究竟是哪裏,而妹妹又身在何方?

就在這時,眼看著楚有才要離開,那雁兒忽然立了起來,然後身體前頃,發出“啾啾”的聲音,如同人類作揖一般,恭恭敬敬地向楚有才鞠躬,但隨後因為腳上的傷未痊愈,萎靡地摔在了地上。

而它的嘴裏發出溫婉的聲音,似乎在感激楚有才的拯救。

就在這時,楚有才完全呆住了。

“這雁兒成精了?這是怎麽回事?”

此刻,楚有才的頭腦裏一陣轟鳴,某種記憶碎片在腦海裏複蘇了,一個新世界的輪廓在楚有才的眼前展開。

“原來這裏居然是奇書聊齋的世界!花妖鬼狐,是這個世界的主人!這個叫楚有才的少年,在這裏已經身死,而我從此取而代之。”

“在這個世界裏,與聊齋故事並不一樣的是,人類有著與鬼神對抗的能力。除了那些道術、符咒的驅鬼力量外,人類有一種獨特的能力,那就是使用詛咒寶器。隻要使用詛咒寶器,就可以讓妖魔退避三尺。”

“那些強大的詛咒寶器,比如鎮魔誅天卷,隻要用人類的鮮血貫通,可以劈開眾山群海,書卷一展,可以讓萬千妖物化為灰燼。”

“當然,越是強大的詛咒寶器,使用限製和反噬就越強。”

“而在這個世界上,詛咒寶器並不多,多是由那些達官貴人和皇室所掌握。”

想到這裏,楚有才的內心就湧起了一陣炙熱。

他很喜歡古典文學,特別喜歡聊齋,曾掩卷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裏迷戀不已。

喜歡嬰寧,向往聶小倩,那些的狐妖們,大多是善良的。

薄鬆齡用聊齋批判當時的吏治腐敗、官吏貪殘,也謳歌那出自真誠的愛情,塑造出了許多經典的女性來。

但比起來,他更羨慕那飛天的俠士,比如燕赤霞,還有那為了父親的冤屈寧死不服的席方平等等……

而若能擁有詛咒寶器,他就能和這些俠士們一起自由於這個世界上遨遊,領略這個神奇世界的美。

甚至能因此擁有神奇的力量,能醫治各種疾病,或許現在是莊周夢蝶,但若萬一能在這個世界裏借用力量回到現實,自己的妹妹就有救了。

想到這裏,楚有才的目光變得炙熱起來。

但忽然間,他麵色微變,因為他想起了這個楚有才的身份和困難處境。

他是燕州府楚郡王之三子,因為出生時是寤生,即足之先出,所以大夫人薑氏厭惡他之極。因為難產,他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楚有才在郡王府受盡冷落欺淩,薑氏又百般汙蔑他,說他不孝,還設計讓他背負擄掠良家女子的名聲,因此被燕州百姓所惡,被郡王所惡,十六歲時就從郡王府獨立門戶出來。

然後薑氏還派人前來誘惑,使得他沉溺於賭博,結果向賭場借了一千兩銀子的高利貸,距離最後的還錢時間隻有三天。

十兩純銀,就足以讓一家三口豐盈得度上半年,而楚有才如今已是獨立門戶,如何能還得起千兩白銀?

除非……是賣妻子。

他現在的妻子,是個美人胚子,名揚燕州,被許多達官貴人垂涎,她的名字叫雲翠仙。

楚有才去年四月,被大夫人所逼,從楚郡王府獨立門戶出來,結果遇人不淑,被詐入賭場,輸得精光,於是便去靈岩山求運。

這時燒香的人很多,許多信徒間雜著跪在神座下麵,看著香燒完才起來,叫作“跪香”。楚有才看到跪著的女子裏,有一個年紀十五六歲,長得極美,於是就非常喜歡她,他佯裝香客靠近女郎,結果女郎有所察覺,連續兩次避開了他,並很快就離去了。

楚有才追蹤女郎,卻追丟了,大失所望,沒想到回去的路上,見到女郎和一個老婦人一起走,聽到老婦人希望女郎找一個孝順的好女婿,並不需要王孫公子,當下他靠近老婦人與她搭話,知道老婦人自稱姓雲,女兒叫翠仙,距離家還有四十多裏。楚有才極盡殷勤,最後問他是否能讓老婦人滿意。

老婦人問女兒,結果女郎沒說話,問了好幾次,女郎才說:“他沒有福氣,又行為浮蕩,我不能給這樣薄情人作妻子。”楚有才聽了,竭力表白自己誠實,還指天盟誓。老婦人聽了很歡喜,不顧臉上色變的女郎,竟答應了他的婚事。

當天到了雲翠仙舅舅家,老婦人便叫他們當晚成親,第二天送了許多的嫁妝,還留下了一個小丫環,然而楚有才雖然坐擁美妻,卻依舊沉迷於賭博,十輸七八,最後變成了經常偷妻子的首飾去賭,雲翠仙多次勸阻,楚有才非但不聽,還很不耐煩,使得雲翠仙最後天天守著箱子,就像防賊一般。

便在楚有才欠債越來越多的時候,當初引他賭博的賭友王海,破天荒地請他吃酒,偷偷地對他說:“你其實是很富貴的,欠的那些錢根本不用發愁。”楚有才問他原因,他這才說:“我見過你夫人,就像天仙一樣,而且和你的家道很不相稱,賣給別人作妾,可得五百兩銀子,若是賣到妓院去,甚至可得一千五百兩銀子,有了那些錢,你還怕沒錢飲酒賭博?”這個楚有才聽後大喜,回去後就故意敲桌子、踢板凳、扔筷子、罵丫環,作出種種姿態給雲翠仙看,雲翠仙整日以淚洗麵,卻無計可施。

隨著還錢時間隻有三天,楚有才便想把雲翠仙賣到妓院去,和妓院老鴇說好後,因為吃多了酒,回來路上迷了路,摔壞了身子,這才被現在的楚有才借屍還魂了。

想到這些經曆,楚有才生起了重重的怒火來,他最痛恨這樣的紈絝子弟,這等忘恩負義之人,死了也就死了,從今天起,我一定會守護住身邊每一個對自己好的人,不讓她們受一點委屈!

想到昨夜這具身體已和那老鴇通了氣,說不定現在那老鴇已經去找雲翠仙了,楚有才頓時內心一陣急迫,當下連忙循著記憶裏的印象,幾乎是奔跑著向自己的住所衝去。

奔跑,就如同誇父逐日一般,一刻也不停息。哪怕他全身疲憊、疼痛入骨,正如他聽到妹妹重病後的努力,正如那大學講堂上,他義正辭嚴、絕不低頭。

這是他的執念。

他這樣奔跑了足足一盞茶時間,幾乎是筋疲力盡,終於到了家門口,可是這時卻發現,迎麵有兩個熟人正在等著他,一個是他的“酒林知己”王海,還有一位卻是賭場的打手。

這一刻,見到楚有才,王海臉上沒有平時的和顏悅色,相反滿是猙獰:“三公子,還有三天時間,你考慮得如何了?不要逼迫我翻臉!”而他旁邊的那個打手,則是一臉殺氣和斜睨。

“你加入賭館了?”楚有才說。

“我本來就是賭館的人,怎麽了?”王海哈哈大笑,目光裏滿是鄙夷之色。

楚有才注意到這王海身體雄壯,衣服富麗華貴,腳上穿著銀絲蟒紋鞋,上麵有“木”字的銀邊篆體。

這分明是楚郡王府裏特殊的裝扮,代表楚郡王府下人的身份。

“原來是這樣!對方果然是大夫人所派,如今自己已經到絕境,便故意要如此折磨自己,要對我進行最後一擊了。”想到那大夫人的卑劣行徑,僅僅因為自己是倒著生出來,就對自己怨恨至此,逼迫如斯,楚有才身體繃緊,漆黑的眼神裏,滿是暴怒的火焰在燃燒著。

王海看到了楚有才臉上血氣衝湧、雙拳緊握的樣子,反而大刺刺地向前一踏步,目光直逼楚有才臉上,嘴角一抹,那眼神就是在說,我就是大夫人派來禍害你的,你又能把我怎麽樣的表情。

這一刻,楚有才慢慢地垂下頭去,過了良久,這才抬起來,但眼裏的那種的憤怒,已經化成了平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轉為平靜,說:“不勞王兄操心,三天後,我自會把錢準時還上的。”

“那就好。不要妄想著能逃離,我們賭場的人手可通天,你哪怕逃了,你妻子也一樣會被賣。”王海輕蔑地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恐嚇說著,揚長而去。

看著王海和另外一名打手張狂遠去的樣子,楚有才鬆開了自己的手,剛才手掌握緊時,手指甲已經用力地刺入了手心,隱約有血跡斑斑。

“一定要守護住身邊的人!寧死不屈!”楚有才目光裏殺意一閃而過,哪怕玉石俱焚,他也不會讓對方得逞,一定會讓這王海得到應該有的報應!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