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金蟬脫殼

上午。陽光很好。

八點四十五分,鄭惟義挑著籮筐出門,走向東市菜市場;

九點,林祥夫推著小板車,車上有幾隻米袋……

影佐坐在辦公室,不斷接到今井武夫打來的電話。距離六號客棧約五十米有一個公用電話亭。一個身穿長披風、戴著墨鏡的男人,守候在電話機旁邊。郝強站在三樓的窗戶前,看見樓下小特務們的表演,得意地笑了。

他們一共來了十個人。其中三人跟蹤鄭惟義,三人跟蹤林祥夫,現場還有四個人。這四個人分別化妝成擦鞋的、賣香煙的、擺賣混沌攤的,還有一個就是那個守著公用電話亭的男人。

郝強指向這四個人,對周莉說:“你去前麵那條街買幾根油條。我想看看他們還有沒有人。”

幾分鍾後,周莉出門,空手,什麽也沒帶。看見周莉出門,擦鞋和賣香煙的兩個男人立即跟蹤而去,現場隻有一個擺賣餛飩攤的,而那個電話亭裏的男人始終沒有離開。

郝強確信:跟蹤的特務僅有這十個人。這些天之所以沒有覺得異常,都怪自己太粗心。

十點整。郝強出門了,手裏拿著一支長柄的雨傘。

郝強注意到,擺賣餛飩攤的那個男人眼神出現一絲慌張,不由自主地看向電話亭裏的男人。那個男人點點頭,賣餛飩的人竟然連攤子都不要了,直接尾隨而去。

電話亭裏的男人叫今井武夫,是今天行動的特務頭目。影佐接到他的報告,六號客棧的人員分批次出門,立即加派一個小組過來。這樣一來,六號客棧周圍顯得有些熱鬧。新來的一個小組十人,除了腰間藏著槍,並沒有其他化妝和掩護。

郝強沒有坐車,而是選擇走路。賣餛飩的家夥在他身後大約三十米遠的人群裏左右穿梭,利用人群的流動性隱蔽自己。

十分鍾後,郝強來到法租界警署,熱情地和站崗的警員打著招呼。

“喲,小李子,今天是你當班啊。楊探長在嗎?”

那個被稱為“小李子”的警員看見郝強也很熱情:“楊探長在。掌櫃的,您進去坐會?”

“不了。店裏忙呢。這雨傘是上次借的,麻煩你轉交給他。”

小李子朝裏間喊道:“小王,你把這傘還給楊探長。”

警員王小四聞聲,看見郝強,也是滿臉的熱情:“掌櫃的,不進去坐坐?”

“不了。忙著呢。”

郝強和兩個年輕警員閑扯了幾句,便轉身回客棧。神不知,鬼不覺,情報已送達楊探長。

上次周莉被法租界的巡捕追捕,郝強深受啟示:身在法租界,不能忽視了楊探長!

某個夜晚,他親自登門拜訪楊立坤,一次性送給他五根金條,當作“保護費”。楊立坤心領神會地收下金條,知道這個被外人稱作“好掌櫃”的,早晚有一天會求到自己。

這事沒過去幾天。楊立坤的金條還沒花完呢。這不,“好掌櫃”來了。他遇到大麻煩了。

響午時分,影佐陸續收到六號客棧店員相繼回到客棧的報告,不由長長舒了口氣。原以為泄漏了風聲,或者特務們的盯梢露出破綻,導致六號客棧的地下黨分頭逃竄。現在看來,原來是自己虛驚一場。

又一天過去。六號客棧風平浪靜。如果不仔細看,連郝強也看不出來,這家客棧已被日本特務團團圍住。僅過去一天,人數增加了一倍。這些人分散在大街小巷,一個個都假裝無所事事的樣子。

十月五日。中午十二點。距離郝強和李進澤接頭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楊探長帶著二十幾名警員巡邏,從街頭開始,挨家挨戶地盤查。今井武夫見狀,不由一陣頭皮發麻。這裏是法租界,真正的主人是法國人。哪怕日本人再牛,在這裏也不能隨便抓人。

再說,從陣勢來說,今井武夫的人數沒有楊立坤的人多。而且楊立坤是正當覆行職責,今井武夫沒有任何辦法阻止。警員們來到六號客棧,留下一半人在門口警戒,其餘人進去搜查。

今井武夫幹巴巴地直瞪眼,聽到楊立坤的聲音:“你們都把證件拿出來,例行檢查!”

“你們一天查幾次,哪有那麽多精力應付你們。”

“愛來不來,不來滾蛋!這是法租界,不是犯罪分子的天堂。”

“誰是犯罪分子了?我們可都是守法的公民!”

吵鬧聲。叫罵聲。調侃聲。亂七八糟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完全就是窩裏鬥。支那人難怪不堪一擊,什麽時候都是一盤散沙。

十幾分鍾後,參加搜查的人出來了。客棧裏的老板和店員,全部換成警服,大搖大擺地從今井武夫的眼皮底下溜走了。而真正的警察,化妝成便衣,全都坐到客棧的娛樂室打麻將。但他們的身上都帶著警官證,也不是日本人想抓就能抓的。

楊探長帶著一幫人走了好久,客棧很安靜。今井武夫聞出了一絲不正常氣息,一揮手,特務們紛紛撲向六號客棧。

“報告,三樓娛樂室有幾個人在打麻將。”

今井武夫衝到三樓,看見王小四、李武等四個人坐在一起打麻將。

“你們是幹什麽的?”

王小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滿地罵道:“你他媽的沒長眼睛嗎?六條,糊了!”

“媽的,詐糊。你小子想誆我?”

幾個打麻將的人互相罵著,差點就要動手了,根本沒把今井武夫的人放在眼裏。

今井武夫看情形,發現自己上當了,罵道:

“八嘎!地下黨逃了!”

影佐接到報告,也是差點被氣吐血。法國佬的巡警幫了地下黨,這一點勿庸置疑。可問題究竟出在哪?是昨天的跟蹤暴露了行動目標,還是有人故意泄露了風聲?連影佐也無法作出準確的判斷。

而此時,郝強坐在法租界警署楊立坤探長的辦公室談笑風生。楊立坤親自動手,沏了一壺上好的信陽毛尖茶,笑道:“郝掌櫃,雖然法租界是法國人說了算。但怎麽說我們都是中國人嘛。哪有自己人抓自己人的道理?”

郝強品著香氣四溢的毛尖茶,心裏樂滋滋的。楊探長果然是個有血性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