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溫暖的家

“咣當”,牢房鐵門打開。

躺在一堆草堆裏的林峰,胡子拉碴,傷痕累累,整個人瘦削得不成形。獄卒拎進來一個菜籠子。一盤小炒肉,一盤小白菜,一碟油炸花生米,一壺酒,還有酒杯、碗筷等。

陽光從天窗透過來,形成了一道道白幕。林峰不知道今天是幾號,但他已意識到,人生或許就要走到終點了。自古以來,凡是被執行死刑的人,都會被安排吃一頓豐盛的“斷頭飯”。

崗村課長一身戎裝,出現在鐵門外麵。秋山直子站在崗村的身後。隔著鐵窗,林峰向他們投去輕蔑的一瞥。

林峰冷冷地問道:“死就死,搞得那麽隆重幹嘛?”

崗村:“按理說,你不應該那麽年紀輕輕就結束了生命。佐惠子很愛你,她又是我的掌上明珠。你應該活得無限風光才對。但你走錯了路,跟錯了人。這世界有很多種職業,你為什麽偏偏要去當什麽地下黨?”

林峰:“崗村先生,我說過無數次了,一不是地下黨。你們想我死,可以找另外的借口。為什麽偏偏要給我扣一頂地下黨的帽子?我知道,在你們的眼裏,我隻不過是一隻螻蟻。其實你們可以讓我死得很難看,感謝你用這種方式送我上路。這些天監獄裏的夥食不好,我又很餓。謝謝你了。”

林峰邊飲邊酌,不再理會鐵門外麵的那兩個人。崗村和秋山直子站了一會,覺得很無聊,隻得轉身離開。沒走幾步,聽到林峰的聲音:“我的死,不要讓我哥知道。拜托你們!”

中午時分。陽光明媚。天空湛藍而深邃。

林峰酒足飯飽後,被幾名士兵押到刑場。手銬和腳鐐發出的聲音十分刺耳。空曠的刑場,飄**著死神的氣息。

崗村親自監刑。李士群、吳世寶、秋山直子、山田正峻、小野淺二……這些熟悉而醜陋的麵孔排成一排,似乎是約好了一起來送林峰上路。

李士群走過來,輕聲勸道:“生命隻有一次。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

李士群問:“你有什麽話要留給家人嗎?”

林峰回答道:“這件事別告訴我哥。他若問起,就說派我去日本出差了。”

想象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林峰表現得很平靜,沒有跪地求饒,沒有說不想死。甚至他有些渴望這場屠殺遊戲早點結束!

他把目光從李士群的身上移開,最後看了一眼湛藍的天氣,還有那有些刺眼的太陽,然後閉上了雙眼,等待著子彈向自己飛來。

“預備——放!”

“呯、呯、呯……”

槍響了。一個個空心彈炸響。林峰感到身上一陣疼痛,卻沒有倒下!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看見崗村開心地笑了!

“喲西!你是好樣的!一個連死都不怕的年輕人,值得我們每一個帝國軍人學習。現在我宣布,你自由了。”

一切似乎都是算計好的。佐惠子騎著一輛墨綠色軍用三輪摩托車,瘋了一般往裏衝。站崗的士兵想站出來攔,眼見摩托車無所顧忌地撞過來,嚇得跳躍著躲開。

“林峰——!”

佐惠子一個緊急刹車,摩托車還沒停穩,她整個人就從車上飛躍下來,直奔林峰而去。

那一聲呼喊,發自肺腑,響徹刑場上空。

“佐惠子,你怎麽來了?”

林峰好像是在做夢。然而,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佐惠子不顧他一身的血汙,直接撲了過來。她的紅唇也緊緊地貼了上來。

吻,深深的吻,純潔而生動!

感天動地!

就連殺人如麻的山田正峻也被佐惠子的行為感動了。他的眼睛悄然斜了一眼秋山直子,然後撇向一邊。臉部肌肉卻在不由自主地抽搐。

佐惠子攙扶著林峰,輕聲道:“林峰,回家吧。我帶你回我們自己的家。”

林峰被佐惠子扶到三輪車上。吳世寶屁顛顛地跑過來,幫他解開手銬和腳鐐。

崗村的喉嚨有些發緊,喊道:“佐惠子——”

佐惠子假裝沒聽到,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發動摩托車一路狂飆而去。

佐惠子和崗村大吵一場,真的搬出去住了。她的新家在法租界。林峰被佐惠子接到屬於她自己的空間。

這是一個兩居室。空間不大,十分溫馨。佐惠子把林峰扶到沙發上,小心翼翼地幫他處理了傷口,換掉身上帶著血痂的衣服。林峰感受著她充滿母性溫暖的愛情,暫時忘記了傷疼,忘記了所有的不愉快。

安頓好林峰,佐惠子咬牙切齒地罵道:“他們這些人真是一幫禽獸!”

佐惠子微微一恭身,滿臉歉意:“我的舅舅傷害了你,我向你表示歉意。”

“佐惠子,謝謝你!”

林峰想站起來,誰知渾身傷口的疼痛,讓他不得不老老實實在沙發上呆著。

“這些日子,你哪裏也不許去。你就在我這裏把傷養好。”

林峰臉上一陣羞紅:“惠子,我們還沒結婚啊。”

“結婚,我們馬上結婚!誰也別想阻止我們在一起!等我成了林太太,看崗村課長還有沒有新的招術。我要他乖乖地向我舉手投降!”

房間裏的家具、窗簾都是新買的。佐惠子為了迎接林峰,大約花了不少心思。

林峰除了感動還是感動。喉結滑動了幾下,卻說不出聲音。曹雄飛曾經說過,軍統頭子戴笠有個內部規定,抗戰沒有勝利,軍統的特工就不能結婚。不知道這條規定,是不是適合那個代號叫“蜥蜴”的人?

除了沈婉瑩,讓林峰真正動心的女人就是佐惠子。佐惠子用她的真愛,收獲了林峰的真情。

“惠子,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好。我真心希望你不要攪和進來。”

佐惠子嫣然一笑:“中國有句古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決定嫁給你,當你的女人,就會一輩子追隨你。你的事業,就是我的事業。”

林峰無奈地兩手一攤,說道:“我這可是要斷頭的事業。我怎麽舍得讓你去犧牲?再說,你千萬不要低估了崗村。他是一個老牌的職業特工。為了帝國的利益,他或許會舍去親情。”

佐惠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堅定地說道:“我說過,我再也不回他家住了。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必須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