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仁慈

“布穀鳥被她的上線所遺棄?”

影佐禎昭滿腹狐疑地問道。河野秀子重重地頓了一下首:“報告機關長,她的上線已有數月之久沒有和她聯係了。他就是孔書店的老板李進澤。我猜,他是不是被調往其他地區?”

“就算李進澤被調走,也會有其他人頂替他的工作。中共絕對不會把一枚棋子無故遺棄。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布穀鳥投誠的事,被安插在我們身邊的間諜獲悉。”

“可是,前兩天布穀鳥還幫助我們譯了電文。”

“那就是你心太急,沉不住氣!”

影佐禎昭不滿地斜了河野秀子一眼,看得她遍體生寒。龐大的梅機關,從各個渠道匯總過來的信息多如牛毛,他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需要處理,哪有時間管這樣一件小事?

“用好布穀鳥,她是我們的一張王牌。沒事別輕易去找她。對她,攻心為上,懂嗎?”

“嗨!”

河野秀子回到自己辦公室,仔細體會著影佐禎昭的話,覺得他是對的。從破譯中共密電文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星期,憑什麽就懷疑布穀鳥被上線遺棄?就算她被遺棄,對梅機關來說無傷大雅。

葉莉整天躲在學校的教工宿舍,除上正常的教學活動,她基本上不出門。如果河野秀子有事需要緊急召見,在她宿舍對麵大約五十米的一幢樓房的三樓,會有一隻大大的鳥籠掛出來。

這些天,她的生活很平靜,波瀾不驚的生活,讓她體驗到活著的美好。

葉莉剛剛推開門,意外地看見李進澤坐在她的椅子上。那張椅子,是葉莉備課、改作業常用的椅子。

“李書記,你怎麽來了?”

葉莉看見李進澤,內心一陣莫名的緊張。那一絲深藏著的莫名的驚悸,自然難逃李進澤的法眼。

“我已被調回總部了。這次回來是辦點事。”

葉莉聽說李進澤調回總部,心裏是一陣驚喜,後來聽說他是回來“辦事”,又是一陣驚悸。如此複雜的心理活動,被李進澤捕捉得清楚明白。

李進澤關切地問道:“你這裏的工作沒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啊。這麽久,我們的電台都沒有啟用嘛。”

葉莉努力掩飾著內心的不安,而不是急於打聽組織內的秘密。這讓李進澤堅信了自己的判斷,她還是有救的!就算她當了叛徒,肯定是在無比恐怖的脅迫之下,作出的無奈選擇。

“李老師,我想調走去前線打仗。”

“哦?說說理由?”

“我不擅長做地下工作。整天都生活在恐懼當中。還不如上前線去,和敵人刺刀見紅,殺個痛快。”

李進澤笑了:“你一個女孩,到了前線能幹啥?最多隻是當醫生、護士,而你又不是學醫的。算了吧,你還是留在這裏當譯電員。這個技能,可是組織上花了資源培養你的呀。”

“上前線也可以當譯電員。”

“你以為我們像小鬼子那樣土豪啊?一個中隊甚至小隊都有電台啊?我們師才級,配電台都很困難。你的事,至少暫時不予考慮,請你服從組織安排。”

“是。”

“還有,你要注意安全。校外麵的活動,那些義賣呀,演講啊,聚會啊,等等,你不適宜參加。懂嗎?”

“嗯。”

李進澤的話說到葉莉心坎上去了。她就是因為參加抗日義賣活動,被日特機關逮進去的。作為真正的地下黨人,應該是藏得越深越安全,而不是去參加那些轟轟烈烈的群眾活動。

李進澤走到門外,聽到葉莉在背後喊道:“李老師——”

“你還有事嗎?”

“沒、沒事。我是說,您要注意安全。”

“好的。謝謝你。”

李進澤看得出來,葉莉的內心非常複雜。數次欲言又止,就差敞開心扉來坦白交待問題了。

李進澤走出啟東中學,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黃傑和張少俠兩個人從黑暗處閃了出來,和李進澤一起消失在黑暗裏。

他們走到鴻華毛紡廠附近,身後一直很正常,沒有發現有尾巴跟著。李進澤便讓黃傑和張少俠在門外守候著,自己進入廠區,直接去找李東陽。

李東陽感覺很意外,這深更半夜的,李進澤來幹嗎?

當他聽清楚來意,不由萬分緊張:“李書記,對待叛徒,可不能仁慈啊。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啊。”

李進澤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還用你來教?我這不是想挽救她嗎?看得出來,她今天晚上差一點就要向我坦白了。一開始,她提出要求調離上海,我沒同意。後來,她欲言又止。這證明她的內心是有悔意的。而且,她是我的學生,一個花季少女,說什麽我也下不了手啊。”

李東陽問:“你不是帶了兩個人去嗎?”

“這件事你別管了。這是新的密碼本。你好好熟悉一下。記住,如果不是緊急情況,絕對不使用電台。這是紀律。”

李東陽心裏沉甸甸的。潛伏在這家工廠,和他關聯的任何一個人出了問題,都可能會牽扯到自己!

“李書記,你也要注意安全。”

李進澤臨走時,又交待了一遍:“關於葉莉的問題,你們任何人都不許插手,也無權插手。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這讓李東陽感到很意外,一向殺伐果斷的李進澤,變得像個個婆娘似的,婆婆媽媽的。

李進澤是上級,李東陽必須絕對服從。但對於葉莉的問題,他還是持保留意見的,就算把她當作一枚棄子,長期不用。但日本人絕對不會養一個閑人,要是她在日本人的**威之下,槍口對內,會讓黨組織的同誌防不勝防。

但李進澤臨走時的交待,又把李東陽的想法給徹底掐滅。

林峰自從意識到危險,已不再回鴻華毛紡廠視察工作,過問生產,也不再回法租界的家裏,而是天天回日僑區,住在他和佐惠子的家裏。每天晚上,兩個人不是唱戲,就是玩造人的遊戲,仿佛外麵的世界再亂,也和自己無關!

林峰越是這樣,越讓河野秀子倍感緊張,卻又無可奈何。影佐禎昭告訴過她,酷刑對於林峰沒什麽用。她應該想想其他的招術。

河野秀子陷入了莫名的煩惱之中。對於一個油鹽不進的家夥,還能有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