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代號蜥蜴

林峰堅定地說道:“你想想,為什麽76號沒有在火車站下手,而選擇在皇城酒樓?這表明接頭地點是確定的。而76號又不想讓日本人插手,所以有意不在火車站抓人,而是在皇城酒樓附近布下天羅地網。日本人和汪偽之間並非鐵板一塊,他們之間雖說是君臣關係,既鬥爭又合作,而不是絕對的服從。”

曹雄飛不由高看林峰一眼,這個林峰不僅僅是個翻譯官,對政治形勢的分析也是入木三分。

下班後,林峰來到孔夫子書店。李進澤正準備打烊回家。

聽完林峰的匯報,李進澤不由爽朗地笑道:“戴老板為你取了個好名字呀。蜥蜴,能在水裏、荒山、樹林甚至沙漠等各種環境生存。而且它身體的顏色會隨著氣溫的變化而變化。所以,蜥蜴也叫變色龍。他是希望你能適應各種環境頑強地生存下去。”

“李書記說的極是。那我就當好我的變色龍吧。不過,無論我怎麽變,我都有一顆紅色的心。”

李進澤對於林峰的回答很滿意,向他投來欣賞和讚許的目光。

“還有,你對曹雄飛也要有所保留。76號裏麵有很多來自軍統、中統的特工,曹雄飛的處境並不樂觀。萬一哪天他暴露了,對你可是致命的危脅。”

聽到這句話,林峰不由背後陣陣冷汗。隻要是幹上特工這一行,隨時隨地都有暴露的危險。哪怕是說錯一句話,都可能是滅頂之災。而且隻要是血肉之軀,又有幾個能挺過敵人的酷刑?

從書店出來,林峰的手裏多了一本新書《西遊記》。他看見小野淺二騎著摩托車從憲兵隊出來,便笑吟吟地用日語問候道:“小野君,晚上好!”

小野淺二沒好氣地罵道:“吳世寶這狗娘養的,簡直膽大包天了!他竟然繞過憲兵隊,獨自組織行動。山田隊長正在發火,把怒火全往我身上燒!”

聯想起白天在閘北地區的行動,林峰明白了幾分,便裝傻充楞道:“小野君請息怒。氣大傷身。吳世寶他隻不過是李士群的一條狗,不必和他鬥氣。”

“這是李士群不把山田隊長放在眼裏,我一定要給點顏色他們!”

小野淺二的後麵,還跟著三輛摩托車,載著一個班的日軍士兵。他們這個動作,好像有點不對勁。

果然,小野淺二說道:“更氣人的是,他們還把一個從重慶過來的少將處長臧起來,想明天派人送到南京去。你們中國人,沒有一個可以相信!”

林峰被小野淺二說得不好意思,臉上羞得血紅。小野淺二覺察到林峰的尷尬,安撫似的拍了拍林峰肩膀,又補了一句:“當然,小林覺除外。我走了,接人去。”

接人?林峰心頭一顫。當即明白,小野淺二是奉命去接從重慶投奔過來的高官。

林峰回到辦公室,關掉大燈,打開台燈,然後把台燈壓到貼近桌麵位置。這樣,整個辦公室就變得有些昏暗。一個人獨處時,他喜歡這種昏暗。

林峰的辦公室正對憲兵隊大門,能把進進出出的人員、車輛觀察得一清二楚。一個小時時間似乎比一天還要漫長。晚上九點半,小野淺二帶著他的士兵回來了。

林峰發現,日軍士兵的車上並沒有其他陌生人員。

難道李士群沒放人?或者那名叛徒被安置到其他無人知曉的地方?林峰更相信後者。

小野淺二回到辦公室,沒坐一會,便聽到敲門聲。林峰提著一瓶清酒,一盆鹵豬肉,笑吟吟地站在門口。

“小林覺,喲西,我肚子正餓得瓜瓜叫,你就送吃的來啦。”

“當然!誰讓小野君是我的好朋友呢。酒逢知己——”

“千杯少!哈哈,今晚我們一醉方休。你呢,就別回家了,喝醉酒在宿舍睡到大天亮!”

小野淺二把兩個酒杯斟滿酒,很快把內心的不痛快一掃而光,興奮地叫道:“今晚我們好好喝一杯!”

林峰故作關切地捂住酒杯,道:“小野君,你不是有任務嗎?”

“沒任務,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來,我們喝酒!”

幾杯酒下肚,小野淺二的話也多了起來:“那個76號吳世寶,算個什麽東西?我把山田隊長的公函一遞,他乖乖地交人。”

“那個姓許的作戰參謀,聽說他是個少將軍銜,我看他長得肥頭大耳,完全就是一頭豬!”

“作戰參謀,也來投靠汪精衛?”

看見林峰那傻乎乎的樣子,小野淺二似乎意識到自己多嘴了,連忙搖搖手,說道:“唉,我們不提他了。你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是!那是!小野君,來,我敬你一杯!”

小野淺二有點明顯的借酒澆愁的情緒。燈光下,林峰看見他的右臉頰清晰地印著手指印,應該是被人打了臉。在憲兵隊,除了山田正峻,還有誰敢打他?

由此,林峰推斷,那個姓許的作戰參謀,一定是被送到山田正峻常住的日租界。那裏有一個中隊的憲兵把守,比76號的防守力量要強很多。

大約喝了半瓶清酒,小野淺二便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開始絮絮叨叨說起今晚的遭遇。他強行把作戰參謀許光勝接到日租界大和會館,動作有點粗魯,被許光勝表示了不滿,結果山田正峻當著許光勝的麵,“賞”了他一記耳光。

“那個許光勝,一個少將參謀,肥得像豬的。這樣的蠢材會打仗嗎?他懂什麽?山田隊長像接見貴賓一樣待他,還為他安排日本姑娘陪睡。你說,這叫什麽事?!”

小野淺二發泄完了,抓起酒瓶,對著瓶口直接吹。小半瓶酒下肚,他已是爛醉如泥。

林峰把小野淺二扶到**,又幫他清理完垃圾,已是淩晨一點多。這種時候,整座城市都已進入夢鄉,他卻顯得無比精神。

明天就是星期一。回到辦公室,林峰用密寫法寫了兩份情報,一份放到濱江路五號石凳底板,一份塞進了孔夫子書店。

夜色很沉寂。冷風吹來,寒著無盡的寒意。林峰獨自走在大街上,走著,走著,看見前方十幾米處有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在等著自己,後背脊沒來由一陣緊張,便把手伸進了褲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