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她之罪

謝之舞隨著他那句“一點兒也不小”,下意識的順著那道目光,瞥了瞥自己的胸前。腦袋停頓了三秒鍾,才終於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她是被人氣暈了吧,才會這樣遲鈍!

啪的一聲,她想都沒想,憤恨的甩了那人一個巴掌。

挨了巴掌的人看著她緋紅的臉頰眨眨眼,居然也不生氣,笑嘻嘻的對她說,“早知道你這樣不講理,我才不會隻用看的。”

謝之舞舉起兩隻手,伸出兩根手指擺出個“挖”的姿勢,惡狠狠的看著他,“再嘴賤,我就讓你連看都不能!”

孰不知,那模樣,真真像隻煮熟了的大蝦米。

那人徑自摸了摸火辣辣的臉,心裏暗自想著,這丫頭下手也忒狠,怕是好幾天見不了人了。本想給她個教訓,可看看她那可愛的小模樣,又覺得有些不忍。

“算了,大爺今兒個真高興,饒你一次。”

謝之舞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人。

“哎,好歹也算肌膚相親過,你就不問問我叫什麽名字?”

“別再讓我看見你!”謝之舞被身後那厚臉皮惹的火大,“見了我,繞著走,不然要你好看!”

厚臉皮聽這話,笑的很是開心,遠遠對著謝之舞越走越遠的身影大喊幾聲,“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

謝之舞背對著他,很不屑的對他豎起了中指。

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那抹俏麗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見,站在原地的人,卻漸漸冷了眸子。

半夜兩點鍾,謝之舞在睡夢間又被驚醒。

十二月的夜晚,接近零度。她的屋子沒有開空調和暖氣,身上卻像是被水浸過一般,睡衣**的黏在身上,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已經記不清這是多少回了。這半年來,她幾乎從未睡過一個好覺。

翻來覆去折騰了又半個小時,謝之舞才終於認命的起身。她從桌子裏掏出一個小藥瓶,轉頭拿起桌上的水杯才發現,杯子早就空了。

歎了口氣,她下床往樓下的廚房走去。

怕會吵醒別人,她隻打開了廚房左側的一個暗燈,借著燈光找了一圈,卻沒找到水,隻得自己擰開了煤氣爐,燒了一壺水。

低頭間,頸部掛著的東西不經意的敲打在了料理台的邊緣。謝之舞伸手把那滑出睡衣的玉觀音重新塞了回去,手上那涼涼的觸感,卻好久都沒有消散。

住在醫院的時候,她已經托人將小江和大海,還有另外幾個人的遺物交還給了他們的家人。聽說那些場麵就連一向沒心沒肺的六子,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她慶幸她並沒有想要親手做這件事,可是最終,揚子的玉觀音,她再也還不回去。

她找了半年,依然沒有找到那對狠心的父母。

有時候摸著頸間的玉觀音,謝之舞會覺得這樣也好。起碼有兩個人能少傷心一點兒,起碼她能一輩子都把揚子帶在身邊。

可是她知道,揚子真的很想找到他們。

“阿舞!”

謝之舞被之歌的驚叫聲喚回了神,這才驚覺那壺水早就開了。心急之下,她趕忙伸出手,卻被一旁的之歌攔了下來。

“手不想要啦?!”之歌嗔怪的看她一眼,拿起一旁的抹布放在壺把上,把快要燒幹的水壺提了下來。

謝之舞訕訕的看著之歌忙來忙去,“對不起,吵醒你了。”

“沒,是我睡醒想去洗手間,看見這邊亮著燈,還以為爸媽突然回來了。”謝之歌收拾完料理台,轉頭看看妹妹,見她手上握著的藥瓶,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又睡不著了?”

謝之舞幹笑兩聲,“最近太累了,我第一次參加這種比賽,有點兒緊張。”

“太累了應該睡的很好才對。”

謝之歌了然的神情,讓謝之舞覺得有些煩躁不安。

有些事情,放在心裏跟說出口是兩回事。她可以一個人憋著一個人承擔,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跟另一個人分享。這是她的罪,要難受要折磨要寢食難安的,也隻能是她一個人。

“之歌,我——真的沒事。”

謝之歌對妹妹這副倔性子見怪不怪,打小她就是這樣,從前不怕挨爸爸的打,現在也絕不會讓自己對別人屈服。

“有沒有事,我都是你姐姐。”她歎口氣,摸摸妹妹的臉,“我知道,我沒有你們聰明,好多事情我都不會處理。對你來說,可能我不是個好姐姐,但是阿舞,你要知道,我真的很想幫你。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逃避,逃避是沒有用的。這個道理連我都懂,你又是為了什麽,讓自己一直沉溺其中呢。”

謝之舞恍恍惚惚的看著麵前的之歌,突然間很享受這樣的溫柔。她一直都知道的,姐姐很疼她。可她從未想過要把之歌帶進這些複雜的事情裏來。她跟璟舜和莫璟堯一樣,隻希望之歌一生平安幸福,單純無憂。

“你當然是我的好姐姐!”謝之舞吸吸鼻涕笑笑,“你放心,有些事情,我知道該怎麽處理,我隻是,需要時間。”

謝之歌孩子氣的眨眨眼睛,“好在我除了時間,也沒別的。你要是有心事,就來找我談。”

“行啦。”謝之舞故作不耐煩的皺眉道,“你這還沒定婚呢,就變成絮叨的家庭婦女了。你要是真嫁了,指不定璟舜沒多久就會煩的來退貨了呢。”

“他敢!”謝之歌一瞪眼,小手就靈活的鑽進了謝之舞的腋下,“好啊,你敢嫌棄我?!讓你笑我,讓你笑我!”

“別、別,我不敢了,不敢了!”

謝之舞一邊退一邊討饒。深夜的廚房裏,隱隱傳來姐妹倆的嬉鬧聲,久久未散。

聖誕節這天,謝之舞約了之歌。跟蘇哲馬馬虎虎的練習了一個小時後,她就換衣服溜號了。

節日裏的氣氛總是特別溫馨,尤其是這樣適合情侶的日子。男男女女忙著約會,早已顧不得其它,因而此刻的G大看上去,居然比平時少了不少人。

入冬的臘梅花初開,沿著通向校門口的小路一路蜿蜒,偶爾一陣風吹來,花瓣慢慢散落,襯著梅花的清香,讓人不免有些沉醉。

謝之舞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看見晏回的。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尼龍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灰色的圍巾,略微修身的黑色長褲,讓他高大的身軀一覽無餘。

上一次的不歡而散之後,她就再沒見過他了。謝之舞尤在發愣,晏回卻淺淺一笑,踱步到了她麵前。

“看什麽,不認識了?”

謝之舞回過神,眼見他臉上玩味的笑容,內裏就有一陣怒火直攻心頭,於是冷哼一聲,繞過他就往校門口走去。

晏回兩三步就追上了她,“我不是來看你耍脾氣的。”

耍脾氣?!原來在他眼裏,她這是在耍脾氣?!

虧她還以為他是為了先前的事情來示好的,原來不過又是她的一廂情願!

謝之舞心裏嘔的要命,一甩胳膊,狠狠瞪晏回一眼,“那正好,我也不喜歡跟不熟的人亂發脾氣!”

“謝之舞。”晏回挫敗的撫撫額頭,“你能不能好好聽我說句話?”

“好好聽,不好好聽,有什麽不一樣?!”

晏回人生第一次覺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多麽要不得的一件事。可人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如果能夠重來——

如果能夠重來?如果能夠重來,他又會怎麽選?

會選上一次不把她氣走?會選不讓揚子跟著她?會選鬼馬山上放任她吃吃虧斂斂脾氣?會選當初的啤酒攤沒有走上前去熟悉她?會選當初不聽王五的話親自去“請”她?會選那一日不跟葉輝分開走?還是會選,自始至終都不曾相識?

那麽,這讓他悔而不識的人,究竟是葉輝,還是她?

晏回苦笑。

他不懂,至今也不懂。可他明白,這世上,一切都沒有重來的機會。

獨自咽下那苦澀的滋味,晏回澀澀的開口對她說,“我不管你要不要好好聽——總之,我得告訴你。王五最近一直在跟另一幫人有聯係,那些人,我不知道是不是當初那些。可我知道,他一直都還在打莫璟堯的主意。訂婚宴,他也會去,我會注意,你也留意一下,有沒有跟他走的過近有些可疑的人。還有。”

他看看謝之舞,“朱龍現在就在王五身邊,你要小心。”

“我要小心什麽?”謝之舞明知故問。

晏回似是被噎了一下,蔫蔫的看她一眼,“你們當初有過節。他——你要了他的手,他不可能就此罷休。他會到王五身邊,肯定是為了對付你。王五這人重利,所以目前還穩著朱龍。可要是在莫璟堯那邊還撈不著好處,一狠心,怕是就不會顧及那麽多了。”

“你擔心?”謝之舞冷笑,“我會怎麽樣,對你來說,有什麽不一樣?”

晏回無語,隻得歎口氣,“隨你吧,反正我的話已經帶到了。”

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謝之舞眼見他麵無表情的模樣,心裏一難受,聲音便提高了八度,“晏回,你在怪我,是不是?!”

晏回的身影就這樣僵在了原地。這是幾個月以來,他們第一次開誠布公的談起這個話題。

怪嗎?他想,他應該是不怪她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