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風把距離吹得很遠(2)

這段對話以不歡而散作為收場。

在朱依依的印象中,她和薛裴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過這麽劍拔弩張的氣氛。

爭論的是那件事嗎,可又好像不僅是如此。

在說出那句話之前,朱依依早就料到薛裴會生氣,可她覺得自己似乎就是在故意激怒他,她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理,她隻覺得薛裴冷臉關上門離開的那一刻,她內心竟有些痛快。

朱遠庭回來的時候,薛裴已經走了好一會了,他在客廳四處張望,問朱依依:“薛裴哥呢?”

朱依依眼尾也沒抬:“不知道。”

“可他剛剛還說要幫我輔導功課呀,怎麽沒和我說一聲就走了。”朱遠庭在微信上給薛裴發消息,嘴裏邊念叨著,“他本來還說待會要留在我們家吃飯的,怎麽突然就走了?奇怪。”

“你應該去問他。”

朱遠庭努努嘴,似是不滿她這冷淡的態度,轉眼間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看向擺在牆角處的大紙箱,手腳利索地拆開外包裝,像獻寶一樣把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擺在客廳中央。

是一個大型的鋼鐵俠手辦。

“薛裴哥給我的獎勵,怎麽樣,酷不酷?限量版哦。”朱遠庭得意得眼睛都快長在天花板上,向她炫耀道,“他還說如果我期中考試能考到年級前五,就給我買一台新的電腦,我已經下定決心,從明天開始就好好學習。”

任他怎麽炫耀,朱依依都沒有反應,手裏拿著遙控機換台,沒給一個眼神。

“唉,要是薛裴哥是我姐夫就好了。”

朱依依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這還沒完。

朱遠庭把目光投到朱依依身上,語重心長地感慨了句:“姐,你要是長得好看點就好了,薛裴哥一看就是個疼小舅子的好男人。”

一隻拖鞋砸了過去,幸好朱遠庭反應快,躲了過去,不然身上肯定掛彩。

“姐,你幹嘛呢!我就是隨便說說。”

朱依依從沙發上站起身,語氣嚴肅:“以後別再讓薛裴來家裏給你補習了,你要那麽熱愛學習就自己拿好作業去他家裏讓他教你,別讓他三天兩頭往家裏跑。”

“為什麽啊?”

朱遠庭不懂她姐的怒氣從何而來。

氣在頭上,在走進房門前,她甩下兩個字:

“礙眼。”

朱遠庭徹底懵了,頭腦嗡嗡地響,跟電腦CPU壞了似的一下短路了。

他在手機上打字問薛裴:

【薛裴哥,你剛才是不是惹我姐生氣了啊?】

薛裴回得很快。

【怎麽了。】

不懂人情世故的朱遠庭原封不動地把剛才朱依依說的話轉告給薛裴,還特別還原了對話中的“礙眼”二字。

於是,許久他都沒有等來薛裴的回複,朱遠庭撓了撓頭,看向她姐緊閉的房門,又不敢上前去敲門。

思索了片刻,朱遠庭隻好再給薛裴發消息:【薛裴哥,那你待會還來我們家吃飯嗎?】

很快,他就收到了薛裴的回複,言簡意賅的三個字:

【不去了。】

國慶假期過得快,轉眼就到了假期的最後兩天。

薛裴接到了周時禦打過來的電話,對方在電話裏心急火燎地問他能不能提早一天回來,有個重要的項目要等他拍板,他拿不定主意。

打開周時禦郵箱裏發過來的資料,薛裴簡單理了下思路,眉頭還沒舒展開,就看到了江珊雯發過來的信息。

【薛裴,你有空嗎,我在你家樓下。】

江珊雯在薛裴家樓下等了好一陣,薛裴才下來,中途她還遇到了下樓扔垃圾的朱依依,兩人打了聲招呼,朱依依便上了樓。

薛裴從車庫裏開車出來,兩人去了市中心一家新開的咖啡店。

“薛裴,我上次和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江珊雯問出這句話後,才意識到有歧義,“我是指工作上的事。”

“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目前沒有離開‘銜時工作室’的打算,銜時是我和時禦一手創立的,我不可能自己一個人離開。”

“周副總昨天給我打電話,他說隻要你願意過來,什麽條件都可以談,”江珊雯雙手交握,臉上的懇切顯而易見,“我知道銜時是你的心血,但是創業的風險太大了,栽一個跟頭就會鮮血淋漓,你們現在的資金鏈不穩定,周時禦又是個沒譜的,你會被他拖累的。”

薛裴看了眼腕表,扯了扯嘴角:“還有別的事嗎?”

雖然早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但還是難免失望。

江珊雯整理桌上的餐布,小抿了口咖啡,一向自信的臉上此時卻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薛裴,你應該知道我想讓你去熠盛的原因,不隻是因為工作。”江珊雯放下咖啡杯,話語直白,“我的心意,你能明白嗎?”

最後一句話讓薛裴抬起頭。

很久之前,江珊雯就知道薛裴生了一雙深情眼,當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看向對方,時常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眼前這人深愛著她似的。

江珊雯的心跳驟然加快。

但等來的答案卻不是她想要的。

他說:“向前看吧。過去的都過去了。”

杯裏的咖啡變得苦澀,江珊雯想,她剛才不應該約薛裴來喝咖啡的,也許喝點甜的,現在的心情會好一些。

她和薛裴是在一次商業論壇上“偶然”遇到的,就在上個月。

距離當年他們分手已經過了很多年。

這些年,她一直都在留意薛裴的動態,聽說他與自己分手後,在大二那年又交了一位女朋友,是他同係的學姐,中英混血,漂亮,大方,性感,是和她截然不同的風格,可沒多久,又以分手告終,聽說是薛裴主動提出來的,原因不明。

他似乎每段戀愛都無法維持很長時間,但和她卻是最久的一個。她始終認為在薛裴心裏,她是有不同位置的。

她知道薛裴這樣的人身邊自然不會缺少異性,在她留學的最後一年,薛裴和第三任女朋友也分手了,她很慶幸,所以她留學回來後第一個打探的就是薛裴的消息。

那次的見麵與其說是偶遇,不如說是她有意為之,自那以後,她頻繁地約他出來見麵,他雖沒有拒絕,可也沒表現出任何熱忱,他還是像當年一樣,對什麽都禮貌又疏離,漫不經心,好像沒有什麽值得他多費心思,可這越是讓人想要往下探究,看看這麽完美的皮囊裏流淌著的是血是不是冰冷的。

國慶前夕,她打聽到他的行程,以買不到機票為由,她終於坐上了薛裴的車,可這一路上,他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就像對待一個普通的朋友,察覺不出任何曖昧的氣氛,隻有朱依依傻乎乎地誤會了他們的關係。

想到這,江珊雯苦澀地笑了笑,對薛裴說:“其實剛才在樓下我見到朱依依了,她還和我打了聲招呼。”

“她說什麽了?”

薛裴好像有了些興趣,抬眼望她。

這兩天因為李晝的事情,朱依依還在和他鬧別扭,信息都沒給他發一條。

“沒說什麽,她隻是問我是不是來找你。”

薛裴若有所思,右手輕扣桌麵,神情有些嚴肅,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回家這幾天原以為朱依依會問他關於江珊雯的事,但朱依依好像並不感興趣,隻字未提。

江珊雯抿了口咖啡,用餐巾拭去殘漬的時候,紙上還沾了些許口紅,她忽而感慨道:“薛裴,你覺不覺得有時候你挺殘忍的。”

“是麽?”

“不過幸好,你不隻是對我殘忍,而是對所有人都殘忍,”江珊雯直視著薛裴的眼睛,忽然笑了笑,“你說,朱依依現在還喜歡你嗎?”

江珊雯還記得那天在出租屋,朱依依看到她的第一眼,那一刹那流露出的震驚,失落,自怨自艾。

江珊雯話音剛落,薛裴臉色就變了變。

薛裴喉結動了動,放在桌麵上的手青筋驟顯,可那雙上挑的桃花眼裏仍舊沒有什麽溫度。

“算上今年的話,她是不是喜歡你快十年了?”

江珊雯笑了笑。

十年如一日地愛一個人,她自問她肯定做不到。

哪怕她覺得她很愛薛裴,可在國外那幾年,她也沒有因此而拒絕過其他異性對她的示好,屈從於生理欲望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能,她留戀別人的身體,可心還放在薛裴身上,可她聽說這十年來朱依依竟然沒有談過一次戀愛,甚至沒有任何曖昧的對象,說實話,她挺震驚的,也挺同情。

想到這,江珊雯很想來一根煙,手指在煙盒上摩挲了一陣。

“話說完了嗎?”薛裴神色已是不耐,挑了挑眉,“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來評價。”

“我自然是沒有資格評價,隻是覺得可惜,十年了,她都沒有機會說出口,你說一個人能有多少個十年——”

薛裴沒有聽她把話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咖啡廳。

江珊雯獨自在座位上喝完了那杯咖啡,中途有個男人過來搭訕,可長相實在是不堪入目,江珊雯厭惡地揮了揮手,讓他走開。

從咖啡廳出來,江珊雯走到馬路邊兒上點了一根煙,煙霧呼出的瞬間,她想到一種假設。

如果朱依依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會怎麽樣。

她還會愛薛裴麽。

怕是隻會恨他吧。

和江珊雯分開後,薛裴開車回家,一路上心情竟然異常地平靜,秋天的風灌入車內,吹亂了車頂上掛著的小吊墜。

那吊墜是一隻趴在窩裏睡覺的小貓咪,朱依依前段時間掛上去的,他本來還嫌幼稚,現在看著竟有幾分可愛,大約是看順眼了。

到了紅綠燈路口,薛裴又看向那個貓咪吊墜,忽而想到了剛才江珊雯所說的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他對朱依依很殘忍麽?

薛裴揉了揉太陽穴,有了片刻的失神。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朱依依對他的感情,有段時間,他曾陷入茫然,他茫然的是他一直認為他們之間隻有純粹的親情,可原來朱依依對他並非如此。

朱依依是他的親人,薛裴一直以來都是這麽認為的,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分享過所有的年少時光,他們無話不談,是最了解對方的人,朱依依對他而言,並非“朋友”二字可以概括,她在他心中如同親人一樣重要,不可失去。

他珍惜與朱依依之間的感情,卻無法承受這份喜歡的重量。

他無法回應朱依依的愛慕,也無法像拒絕其他人一樣,拒絕她的喜歡,一旦他這麽做,他們便再也無法回到以前,他很清楚會有怎樣的後果。所以這些年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裝作不知道她那些隱秘細膩的心思。

大學時,他曾給朱依依介紹過許多優秀的朋友,希望朱依依能盡快脫離那樣的狀態,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可輾轉這些年,她仍舊隻是一個人。

……

回到小區門口,薛裴給朱依依發了條消息,讓她下樓。

朱依依下來時還穿著睡衣,腳上趿拉著雙小熊拖鞋,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看樣子像是剛睡醒。

“都下午五點了,怎麽還在睡?”他笑著說。

“假期睡覺犯法?”

朱依依起床氣還沒消,說話很衝。

看樣子還在生他的氣。

薛裴心裏也有些無奈,但現在情況特殊,也顧不上什麽。

他直入主題:“你今晚記得收拾行李,我們明天回B城,別丟三落四的,到時候又讓阿姨給你寄東西上去。”

“明天?”朱依依以為自己記錯了日期,看了眼手機確認,“今天不是才5號?”

“我工作室有點事要處理,要提前一天回去。”

朱依依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拖鞋:“哦,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薛裴好像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皺了皺眉,問:“那你呢?不是說買不到票。”

“李晝說他順路送我回去。”

李晝是昨天晚上問她的,她也正巧不想坐薛裴的車上去。

又是李晝。

薛裴下頜緊了緊。

那天的事後,薛裴對這人沒什麽好印象,喉結動了動,吐出一個字:“行。”

說完,他轉身就走。

“就為這事你喊我下樓?”

朱依依一下惱了,她還以為是有什麽不能讓家裏人知道的事要和他說,才把她喊下樓來,誰知道就這麽點事,還讓她跑一趟。

薛裴頭也沒回,朱依依聽見他的聲音從風中傳來擦過耳畔。

薛裴:“不是說不想在家裏看見我麽?”

“……”

朱依依捏緊了拳頭,她想,朱遠庭要是生在民國,指定是個賣國通敵的大/漢/奸。

作者有話說:

今天早點更新,大家早點休息嗷。下次更新在周二的零點哦,快上榜單啦,控製一下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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