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根本喜歡被你浪費
工作群裏有人發了一段60秒的長語音,朱依依把語音轉換了文字後,還是沒看明白。
聽筒放在耳邊,按下播放鍵,但周圍的歡呼聲實在太大,她有些聽不清,往球場看了眼才知道,原來,薛裴不知道什麽時候上場了。
她看著球場上的熟悉的背影,很快又收回了視線。
群裏同事還在@她,她起身拿著手機走到場館外,給對方回了個電話。
雖然已經走到大門,但仍能感受到裏麵燥熱的氣氛。
而此時,球場上的比分已經完全拉開,朱遠庭上半場還在賣力地補救,現在徹底躺平,因為薛裴根本沒給對手發揮的機會,同樣地,也沒給隊友發揮的空間,三分球幹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朱遠庭聽著周圍熱烈的歡呼聲,忽然意識到萬眾矚目原來是這種感覺啊。
真是讓人上癮。
連隊友都特意跑過來和他說:“你姐夫有點東西啊。”
朱遠庭挑眉:“那還用說。”
“下次再喊他過來玩啊。”
朱遠庭想了想,不敢把話說得那麽滿:“那得看我姐在不在。”
這段時間,薛裴來學校找過他幾次,但這還是他第一次願意上場打球。
雖然朱遠庭還沒談過戀愛,但他也能理解薛裴的舉動。
就像是他喜歡的女孩在台下看他打球,他也跟打了雞血似的,卯著勁表現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會的全都亮出來。
這樣想著,朱遠庭往觀眾席的位置看了眼,這一看,才發現她姐的座位怎麽空了。
明明剛才還在這的。
他茫然地四處看了看,確實沒瞧見朱依依的蹤影。
轉頭望向薛裴,果然他也正往那個空****的位置看去,眼底的星光一下暗了。
像是泄了氣。
朱遠庭有些費解,其實,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麽她姐連李晝都能接受,卻不肯接受薛裴哥呢。
幾分鍾後,朱依依終於接完電話回來,在微信上回複同事的消息。
薛裴進球時,回頭往觀眾席的方向看。
隻是,朱依依的注意力從不在他身上。
她一直低著頭在手機上打字。
是在和別人聊天嗎?
和誰聊天呢?
薛裴的心思已經不在球場上,球賽一結束,他就換好衣服下來,徑直走到觀眾席。
不經意地朝她手機上看了眼,心裏終於安定下來。
原來是在玩消消樂。
薛裴嘴角彎了彎。
幸好。
晚飯是在朱遠庭學校附近的餐廳吃的。
原本球隊裏有好幾個同學也說要一起來,但朱遠庭怕露餡了,不敢答應。
要是讓她姐知道他亂認姐夫,不得罵死他。
他冒不起這個風險。
菜已經上齊,朱遠庭很大方地說:“姐,你難得來我們學校一次,這次我請你唄。”
朱依依沒好氣地笑笑,似乎想起了什麽,問朱遠庭:“你生活費夠用嗎?”
昨晚,吳秀珍給她打電話,問她最近是不是給了錢朱遠庭,不然怎麽開學兩個月了,都沒問家裏要過生活費。
聽到這個問題,朱遠庭和薛裴交換了下眼色,他戰略性地喝了口水,回答道:“夠的,我最近比賽也有獎金。”
不隻是比賽有獎金,而且薛裴還給了那麽大一筆錢,他都存了定期,不敢亂用。
“有出息啊,”朱依依揉了揉朱遠庭的頭發,“這麽厲害。”
“那當然了。”
朱遠庭看了眼旁邊的薛裴,把話題繞到他身上。
“對了,姐,你有看到薛裴哥剛才那個跳投嗎?太帥了簡直!”
“嗯,”朱依依不知道他是指哪個,隨口應了聲,“看到了。”
薛裴聽出了她話裏的敷衍。
“我記得你高中有段時間不是對籃球很感興趣嗎?”朱遠庭想起很久遠的一件事,“有次半夜偷偷跑到客廳看球賽直播,結果在沙發上睡著了,被媽罵了一通,我現在還記得可清楚了。”
朱依依拿著筷子的手一頓。
大概是高二那年,薛裴迷上了打籃球,她為了能和他有共同話題,下課回到家都在惡補籃球知識,雖然看不懂,但還是硬看。有些球賽都是淩晨才開始直播,等家裏人睡著後,她悄悄溜到客廳,打開電視機,燈也不敢開,就坐在沙發上一邊看一邊打哈欠。
然後,給薛裴發□□消息。
“薛裴,你喜歡哪支球隊啊?我比較喜歡白色衣服的,因為長得帥哈哈。”
“這個比賽幾點結束啊,明天要上課,你不困嗎?”
“薛裴,你是睡著了嗎,怎麽不回我消息QAQ”
薛裴看得很專心,回消息回得慢,好幾次她都沒等到他回消息,就睡著了。然後那天晚上,電視就這麽開了一夜,被吳秀珍罵了一周,她才消氣。
想起這些事情,恍如隔世。
朱依依沒說話,但薛裴卻好像明白了什麽,轉過頭望向朱依依時眼眶都有些熱。
察覺到薛裴投過來的目光,朱依依更是不自在,她夾了塊小炒肉,對朱遠庭說:“是嗎,我都忘了。那麽久的事了,誰還記得。”
吃完飯,朱遠庭準備去圖書館學習,他站在校門口,朝他們揮手:“姐,你下次記得再和薛裴哥來看我!”
朱依依沒搭理他,朝他擺擺手:“快回去吧。”
朱遠庭走後,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朱依依隨口問道:“你平時經常過來?”
沒想到朱依依會主動和他說話,薛裴覺得這已經是一種突破。
他心裏有些雀躍,回道:“偶爾。”
朱依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朱遠庭上學這麽久,她這是第二次來。薛裴倒是比她這個當姐姐的還要稱職。
走到分岔口,朱依依不知道該往哪走,剛才她是用導航走過來的,現在不太認得路。
這麽多年的相處,他們之間總有天然的默契,薛裴很自然地開口說道:“右邊。”
“哦,好。”
“對了,你是不是給他生活費了?”
薛裴遲疑著沒開口,也不願意騙她。
從他的表情,朱依依就猜出了大概。
“你不要慣著他。”
“好。”薛裴點頭,又補充了句,“都聽你的。”
最後這幾個字聽起來有某種曖昧的意味,朱依依從這之後,再也沒說話。
快走到路邊,薛裴終於鼓起勇氣問她:“你待會有時間嗎?”
她還沒回答,馬路對麵走過來一群學生,從他們中間走過,吵吵鬧鬧的,他的聲音就這麽被掩蓋了。
其中一個染著黃色頭發的笑著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嗨。”
朱依依從來沒見過這個人,有些疑惑,旁邊的薛裴給她介紹:“是阿庭的舍友。”
點頭打了聲招呼,他們沒有停留多久,繼續往前走。
身後聽見黃發男生的朋友疑惑地問道:“剛才那兩個是?”
黃發男很自然地回道:“朱遠庭的姐姐和姐夫啊。”
薛裴倒吸了一口氣,注意著朱依依臉上的表情。
果然,旁邊的朱依依停住了腳步,眉頭皺了皺。
薛裴連忙解釋:“他可能誤會了。”
朱依依:“哦。”
走到公交站時,恰巧有輛車到站,朱依依正要上車,薛裴忽然從身後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今晚有時間嗎?”薛裴的眼神很真誠,“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來到北城的郊區。
站在庭院裏,望著麵前這棟像童話一樣的鄉村小屋,朱依依的眼眶霎時紅了。
門口紅色的郵筒掛著一塊木牌寫著“主人今日不在家”,她伸手摸了摸郵筒的表麵,因為被太陽曬了一天,還有些滾燙。
她也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夢。
這是很多年前,她在模擬遊戲裏建造的屬於她和薛裴的家。薛裴竟然將它建了出來。
這一刻,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受到的衝擊和震撼,或許還有感動。
她木訥地站在原地。
薛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想進去看看嗎?”
他走在前麵,推開了門。
淺色的沙發,水綠色的桌布,木質的餐桌,牆上還掛著手動翻頁的日曆,這裏的一切她再熟悉不過。
她站在這,就像闖入了多年前編織的一段夢境。
“你怎麽——”
說到一半,她又沒辦法再繼續說下去。
“我就是遊戲裏那位X先生,對嗎?”
空氣在此刻凝結。
有些記憶是在頃刻間被喚醒的。
她說:“對。”
聽到她的親口證實,薛裴忽然有些哽咽。
他想起她遊戲裏對X先生的文字描述——
“X先生是一個很顧家的男人,也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雖然他工作很忙,但都會在晚上九點前到家。我們都是普通的職員,生活過得很緊湊,但每天都很幸福。在結婚的第三年,我們終於有能力買了一台小汽車,他每天都會繞很遠的路送我去上班……他身上有很多很多優點,但有一點不好的是他不喜歡我養寵物。”
這是她想象中和他在一起的生活,過著簡單卻幸福的日子。
朱依依看著牆上那本泛黃的日曆,視線逐漸模糊,“其實我20歲那年的生日願望,就是嫁給你,能和你擁有一個家。”
她平淡的語氣,在薛裴心裏掀起巨浪。
他有很多話想說,最後說出口的卻隻有對不起。
“沒什麽可對不起的。”朱依依笑得坦然,“20歲的朱依依是這麽想的,但現在的我已經不會這麽想了。”
薛裴心裏酸澀,帶她走進了書房。
書房裏,桌麵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她複讀那年,寫給他的全部信件。
這麽多年,他仍舊保存得很好,他甚至記得每一封信的內容和日期。
“還記得你寫給我的這些信嗎?”薛裴笑著說,“我們以前還說過,等到很多年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回頭看。”
薛裴正要打開第一封信,忽然聽見朱依依說:“哦,我已經全都燒掉了。”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握著紙張的手泛白,薛裴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
“燒掉了?”他的聲音都在顫抖。
“對。”
十月的天,薛裴卻像是站在寒天雪地裏,連聲音都沒有了溫度。
“為什麽?”
說出這三個字,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因為覺得,沒有意義了。”
“沒有意義……”薛裴嘴唇翕動,重複著她的話,笑得悲愴,“所以我們的過去,全都不值一提了?”
“不是,隻是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朱依依說的每一句話都發自內心,“謝謝你做的這一切,也謝謝你圓了我曾經的夢,但是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曾經她主動向他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但他沒有邁出最後一步,而現在他也向她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步,但她已經不願意再回頭了。
薛裴忽然明白,原來最殘忍的是,他還留在過去,但她已經決定往前走了。
但他準備好的話還沒說完,他心裏還保留著最後的希望。
“你上次說的話,我很認真地想過,我們可以不結婚,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孩子,我會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會讓他在幸福的環境裏長大……”
朱依依打斷了他的話:“薛裴,其實你了解我的,你知道我隻要決定了一件事,就永遠都不會回頭。”
沉默的這幾秒,像是在等待她的宣判。
直到他聽見她說:“所以,就到此為止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09 04:36:00~2022-08-10 02:32: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鯨魚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相見太晚,不必匆匆、小辣椒919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以舊依手記15瓶;小鯨魚、以暮成雪、瑞士卷 10瓶;要給初一生十五、小蛋醫生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